三分鐘后。
埃修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隨手將幾枚箭簇丟進密集的草中,在他逐漸清晰起來的視線里,最后殘存的三名迦圖騎手正倉皇地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中。他遺憾地?fù)u搖頭,從肩膀上拔出一根扎進肉里的箭矢。沒能全滅這伙迦圖騎手有些出乎埃修的意料,其實也有他準(zhǔn)備不足的因素在里面,若是馬鞍上能掛著幾袋飛刀,殲滅這十三個人根本不需要五分鐘那么久。不過迦圖人的機動性確實不同凡響,發(fā)現(xiàn)近身戰(zhàn)斗不是埃修對手立刻拉開距離用弓箭周旋,而被埃修徒手接箭、擲殺數(shù)人后便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四散奔逃,須臾間便讓埃修放棄了追擊的念頭。不過埃修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全滅這批迦圖騎手——他此時已經(jīng)將自己的獵物踏在腳下。埃修彎下腰,將那對考究的金屬肩甲從對方身上摘了下來。那名迦圖騎兵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心愛的裝備成為埃修的戰(zhàn)利品,卻沒法反抗,甚至連掙扎一下都是奢望,只能發(fā)出徒勞的吼叫。
“你是哪個部落的?”埃修一邊問,一邊用手指慢慢摩挲過肩甲光滑的表面。他才一接觸便知不凡,分明是金屬的材質(zhì),卻意外輕盈,托在手上幾乎感覺不出什么重量。埃修稍微往手上施加力道,指尖立刻感覺到了強韌的阻力。這副肩甲無論是材料亦或是工藝都不曾在潘德大陸上流通,考慮到迦圖與東部大森林的“緊密關(guān)系”,它最開始很有可能屬于一位諾多精靈,說不定他/她的地位還不低。
那名迦圖騎手并未回答埃修的詢問,只是不停用迦圖方言與潘德通用語交替發(fā)出不堪入耳的咒罵。埃修皺了皺眉,稍稍抬腳,騎手立刻翻身滾開,順手從地上抓了一把馬刀,站起身就朝埃修劈過來。埃修有心測試肩甲的防護性能,不閃不避,抬起手將肩甲的正面迎向刀鋒。
馬刀斬落在肩甲上,將埃修的手腕壓得微微一沉,而后刀刃沿著表面凸起的弧度在藤蔓與枝葉的花紋間切出一條淺淺的凹痕,最后自側(cè)面滑開,刀痕隨即復(fù)原如初。埃修滿意地點了點頭,橫起一肘將迦圖騎手擊倒在地,一腳踢開馬刀,再度踏住對方胸口:“你是迦圖哪個部落的?”
騎手咬著牙,舉起手掏向埃修襠部,埃修后跳一步避開,騎手剛想趁機爬起,卻被埃修腳尖勾倒,就連身體也被挑翻了一百八十度。他第二次滿懷憤懣的反抗以被埃修踩住后背告終,但騎手仍未放棄嘗試,雙手死死抵住地面想支撐起自己,然而埃修只是稍一使勁,他的身軀便沒進淺草里,甚至半邊臉頰都沉陷入泥土中。
“最后問你一遍,”埃修將狼斧搭在騎手的脖頸上,鋒銳的斧刃在皮肉上壓出一條細(xì)細(xì)的血痕。感受到脖子上帶著威脅意味的痛楚,騎手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哀嚎,掙扎的幅度有所減弱。“最后一次,你隸屬于哪個部落?”
“潘德豬,你殺了我再告訴你!”
埃修猜他可能是想說“你殺了我也不告訴你”,當(dāng)然也有可能只是單純地在挑釁,哭笑不得地?fù)u了搖頭,抬起狼斧,退了兩步。“你走吧。”
迦圖騎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遲疑地站起身,在草地上摸索到了自己的馬刀,但他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與埃修之間的差距,明智地垂下刀尖,隨后吹出一聲響亮的口哨,先前被驚走的坐騎在聽到主人的呼喚以后折返。整個過程埃修都只是袖手旁觀,看起來放他離去并不是一句虛言。可是為何會突然對自己網(wǎng)開一面?這個膽敢孤身深入迦圖草原的潘德人以凌厲的手段證明了他的強大。騎手最先被埃修從馬背上踹翻下來,那時他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寶貝肩甲正是他得以幸存的理由,也正因如此騎手完整地目睹了一場一邊倒的屠殺。對方仿佛鬼魅一般在馬背與馬背間縱躍,而每次必有一個頭顱隨他起落。己方最后一人才后知后覺地舉起武器斧刃便從頭頂劈落、另一個部落反應(yīng)過來后倒是有自知之明,立刻縱馬拉開距離,企圖以弓箭周旋。然而他們也只來得及射出一箭,還未來得及將第二支箭搭上弓弦,頭顱便被先前射出的箭矢所貫穿。
騎手失魂落魄地跨過同伴的尸體,準(zhǔn)備跨上馬鞍時最后看了埃修一眼。埃修正面無表情地看向這里。從那冷漠的視線中騎手終于意識到對方放自己一條生路的用意,他踏在半空中的左腳放了下來,決然地怒吼一聲,轉(zhuǎn)頭朝埃修做出一個粗鄙的手勢,隨后一刀捅死了自己的坐騎,拔出來時刀刃順勢在自己喉嚨上抹過,因為用力過猛,半截刀身深深地嵌進他的頸骨中,幾乎將他梟首。騎手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幾步,而后一頭栽倒。
“……”埃修默默地翻身上馬,將肩甲穿戴齊整,在草原上漫無目的地游蕩,沒走多久他遠(yuǎn)遠(yuǎn)地又看到一隊迦圖騎手正氣勢洶洶地朝他接近。不知道他們當(dāng)中的幸存者是否還會跟先前那人一般剛烈。埃修默默地想,揮手撥開幾根射過來的箭矢,果斷地沖了上去。
深夜,波因布魯。
露西安娜跟著布羅謝特來到禮堂門前,莫名地有些緊張,不知道布羅謝特在這個時間把自己帶到禮堂有何用意。四下一片寂靜,只有火把枯燥燃燒的聲音。露西安娜輕輕地揉著自己被寒風(fēng)凍得僵硬的臉頰,偷偷地瞄了一眼布羅謝特,后者已經(jīng)蓄起稀疏白須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肅神情。一只手揣進懷里,不知道拿著什么東西。“把這個戴上吧。”他把一副面具遞到露西安娜手里,“雖然是秘密成立的結(jié)社,但研究會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擅長保守秘密。”
“什么研究會?”露西安娜茫然地問。
“我創(chuàng)辦的神學(xué)研究會。我們將與神明有關(guān)的一切作為學(xué)術(shù)探討的課題,不過成員并非都是純粹的學(xué)者。本來以你見習(xí)學(xué)者的身份是不夠格進入研究會的,不過我覺得你作為將預(yù)言長詩原稿帶過來的人,理應(yīng)出席旁聽這次例會。下次如果還想?yún)⒓樱妥ゾo時間拿到三枚石珠成為資深學(xué)者。”見露西安娜接過了面具,卻沒帶上,布羅謝特隨后又補充道:“放心好了,你不會是與會時唯一藏匿面容的人,每次我舉行例會,都至少有一半的人試圖藏匿自己的身份,除了戴面具,還會刻意改變聲音。有些人是頑童心理,喜歡保持神秘感,當(dāng)然有些人的目的多多少少就有些不可告人了。不過沒什么用,只要一開口我就知道他們是誰。”
露西安娜乖巧地戴上,放置在空腔中香囊的氣味多少讓她精神放松下來,也驅(qū)散了若有若無的倦意。盡管在入學(xué)伊始,露西安娜便向布羅謝特證明她已窺視到神學(xué)的門徑,但很長一段時間里,布羅謝特從未具體地指導(dǎo)過她,只讓露西安娜自行摸索,直到今天才展示門檻之所在。露西安娜不是虔誠的信徒,并不覺得研究神明是一種褻瀆,相反,她為開始涉足全然陌生的領(lǐng)域感到興奮。
布羅謝特推開禮堂的門。坐在長桌旁的學(xué)者集體起立,微微躬身致意。露西安娜快速地掃視了一圈,正如布羅謝特所說的那樣,他們當(dāng)中的大部分人都戴著各式各樣的面具,更有甚者還披上了兜帽,坐在燭火最幽微的角落。有必要嗎?露西安娜情不自禁地想,雖然是一個秘密的集會,但做到這個地步未免也太夸張了。
“人都到齊了嗎?”布羅謝特在長桌的首位坐下,示意露西安娜站到自己身后,“我知道達姆士缺席,他已經(jīng)乘著快船連夜去往長歌港了,伏卡洛的方子顯然不能讓亞歷克西斯公爵滿意。除他以外,還有誰沒有來?”
禮堂里一片寂靜,畢竟缺席者除了委托同僚告假以外,再無任何方式發(fā)聲。
布羅謝特點了點頭,一直揣在懷里的手終于拿了出來。露西安娜從伊索斯帶來的三張預(yù)言長詩手稿被他推到了長桌中間。
“今天例會的主題是,預(yù)言長詩的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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