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蘇蘭迪爾的身影消失在繁密的林間，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將自己的后背貿(mào)然地展露給骷髏。gereay約格特能感知到對方冷酷的視線不時從自己身上掃過，每次都會讓他的肌肉不自覺地戰(zhàn)栗抽搐。冷汗逐漸浸濕了約格特的后背。好在伊蘇蘭迪爾終究很顧忌一直站在約格特身旁的骷髏，并未繼續(xù)向他出手。隨著那位半神的離去，彌漫在森林上空那股無形的壓抑氛圍也開始消失。
“你可以從地上爬起來了，年輕的野心家�！摈俭t說。它并未正眼看約格特，只是將自己森白的骨手端到面前，指節(jié)逐個活動，發(fā)出摩擦的異響。它凝視了半晌，突然嘶啞地笑出聲來：“原來是這樣，還挺有意思的。”
“大人，事不宜遲，請立即隨我前往教派位于中部大平原的總壇�！奔s格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葉與草屑。他先是迅速往崔佛倒下的方向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后者仍有氣息，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狀態(tài)，惡魔形態(tài)也已經(jīng)解除。幾名黑騎士正在攙扶著他�，F(xiàn)在的崔佛就是一個遍體鱗傷的枯槁老人，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復(fù)戰(zhàn)斗力。
“還不是時候�！摈俭t說，“你還需要進(jìn)一步證明自身的價值。既然想為艾瑞達(dá)奧克斯瑟建成地面的神國，首先需要一支龐大的軍隊�！彼聪蚣s格特，眼眶中的火焰幽幽地跳動。盡管那張沒有血肉的面骨不可能再做出任何人性化的表情，但約格特似乎還是覺得骷髏正在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自己。“當(dāng)然，我可以給你一些友善的提示，不用去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征召民兵，我可不打算為毫無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生者購置裝備、支出軍費。我需要你為我物色到一處合適的募兵地�！�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那么我這就著手準(zhǔn)備�！奔s格特微微躬身，“可是大人，您現(xiàn)在是女神意志的代行者，只有您回到總壇，如今分崩離析、各自為戰(zhàn)的教派才會重新凝聚成強(qiáng)大的集體！”約格特還想繼續(xù)說下去，但是骷髏冷漠地打斷了他：“那是你自己的事情。無論是我還是陰森之眼，都絕非你可以使役的。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姿態(tài)吧，年輕的野心家。明確這一點：你需要潘德卡瓦拉來抑制一位惡魔領(lǐng)主的暴虐天性，不然你的理想國在成立之前就會被它毀滅，連同你自己在內(nèi)。”
“……是。”約格特再次躬身，“那么容我冒昧地詢問，尊貴的卡瓦拉冕下，面對鮮血契約的約束，您自己的意志還能抵抗多久？您說得沒錯，我無法控制一位惡魔領(lǐng)主，但是控制一位塵世帝王絕對綽綽有余�！�
“足夠我處理完一些陳年的舊事，到時候我自然會回來找你�！摈俭t說，“你不就是需要一個有力的佐證，證明你成功將陰森之眼召喚至潘德嗎？其實并不需要我現(xiàn)身�！摈俭t走向那些黑騎士，張開嘴朝他們噴吐出大片硫磺色的氣體。
立時有痛苦的嚎叫此起彼伏，氣體從毛孔侵入黑騎士的身體各處，皮下的肌肉迅速地脫水，萎縮，最后全身的皮膚都軟綿綿地塌陷下去，勾勒出骨架嶙峋的形狀。待氣體散去后不，是盡數(shù)涌進(jìn)黑騎士的身軀后，他們所有的生機(jī)在一瞬間斷絕，站在原地的不過幾具被金屬鎧甲包裹的行尸走肉。
崔佛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呻吟，他也處在硫磺色氣體的籠罩范圍內(nèi)，但并沒有落得黑騎士那般凄慘的下場，身上的傷口反倒開始出現(xiàn)愈合的癥狀。
“原來典籍上的墮落者幽靈是這么形成的……”約格特狠狠地打了個寒噤，后退幾步。
“這就是你想要的證據(jù)。這些人會完全聽命于你。如果有死硬分子不相信，該怎么做你自己心里也有數(shù)吧？”骷髏看向約格特，伸出手，“給我一件長袍�！�
“那我便在中部大平原靜候閣下的歸來，屆時也會準(zhǔn)備好一個堪稱完美的募兵場所�！奔s格特脫下自己的長袍遞到骷髏手上。
“聽起來你似乎有了眉頭？這很好，我開始期待你未來的表現(xiàn)了�！摈俭t將頭上的皇冠摘下來塞進(jìn)胸腔中，用兩根肋骨固定住，大劍則背在身后。隨后披上約格特的黑袍，將所有亡者與骸骨的特征遮掩住，隨后向北踽踽而行。約格特目送著骷髏離開，被改造的黑騎士木訥地站在身后，等待他的命令。
“把卡瓦拉的棺槨扛起來帶走。”約格特頭也不回地說，“這可是由純粹的秘銀打造。薩里昂的禁衛(wèi)軍不過是在自己的盾牌上踱上一層秘銀就能成為全潘德最強(qiáng)硬的鐵烏龜。如果能在教派內(nèi)尋到能妥善利用的人才將其熔煉”他突然頓住了，四下一片寂靜，只有身后幾名墮落者幽靈粗啞干燥的呼吸聲。約格特轉(zhuǎn)過頭，挨個審視那些毫無生氣的干癟臉孔，這些曾經(jīng)都是他忠實的部屬，當(dāng)然現(xiàn)在依舊是，也仍然會繼續(xù)跟隨他出生入死但不會再有任何交流，這是生者與亡靈不可跨越的鴻溝。
“你們已經(jīng)失去了虔信者的身份，甚至嚴(yán)格意義上也不能說是女神的仆從，充其量只能算作惡魔的奴隸……”約格特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去逐次拍打他們的肩膀，“女神，我懇求您，將他們的信仰寄托于我，我會同他們的份一起，加倍地侍奉您，加倍地奉獻(xiàn)您�！�
……
埃修在空曠的神殿中狂奔，林立的石柱被他一一甩在身后，但不斷有更多石柱在視線的盡頭中衍生。黑日沉默地懸掛在高遠(yuǎn)的、慘白的天穹上，冷峻地注視著埃修徒勞地穿梭在石柱間，兜著永無止境的圓。
等等！什么時候？
埃修停下腳步，他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這里。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于是那尊粗糙的秩序女神像出現(xiàn)在他身前不遠(yuǎn)處。他上一次來到這座神殿時，有一頭鼻青臉腫的山貓雕像的腳下卑微地匍匐。
但埃修并沒有看見山貓，只有一個高大的男人雙手拄劍，佇立在神像面前。他全身披掛著亮銀色的鎧甲，奪目的輝光在鎧甲表面繁密的雕文中流轉(zhuǎn)。最引人注目的是男人頭上那尊精致而璀璨的環(huán)狀皇冠，各色菱形寶石以絕倫的工藝嵌入山巒般突起的尖端，鎏金的線條在冠冕正中央繪制出一頭展翅的獅鷲。
“你就是尤諾米亞的人選嗎？她的眼光明顯退步了啊�！蹦腥宿D(zhuǎn)過頭，看向緩步靠近的埃修。他的臉龐棱角分明，肌肉的線條繃緊得恰到好處，一看便知道此人處于鼎盛的年齡�？伤l(fā)出的聲音暗啞，干澀，不知道是何等破敗的聲帶才能發(fā)出這種扭曲得不似人類的音色�！澳愕男帐鲜鞘裁�？說出來，說不定我還認(rèn)識你的先祖�！�
“你是誰？”埃修在一個謹(jǐn)慎的距離停下，不再接近。他也沒回答男人的問題，只是反問了一句。
“我？”男人指了指自己，“我以前跟你差不多，也是個幫尤諾米亞跑腿的。不過現(xiàn)在在幫另外一個人做事。以后就是對頭了，所以來跟你打個招呼。”
埃修沉默不語。
“原來是個悶葫蘆。不過沒關(guān)系，我們會再見面的，預(yù)言之子應(yīng)該是這么稱呼沒錯吧？”幽黃色的火焰自男人的瞳孔中噴薄而出，將其面孔燒蝕得支離破碎，暴露出森白的骨骼，但男人似乎并未察覺，失去血肉的上下顎仍在一板一眼地開合，“希望到時你別讓我太失望�！�
埃修震驚地后退幾步，幻覺的空間如同琉璃一般狂亂地迸碎，現(xiàn)實的世界重新折射進(jìn)感官。他仍舊身處于波因布魯?shù)慕值郎希^頂是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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