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塢杉陡見他有如此神態,不自禁吃一大驚,硬生生將右掌收回,掌力回撤,阮塢杉輕輕一拂衣袖,將回撤的掌力消的無影無蹤。
他背手轉身,冷冷的聲音道:“你笑什么?”
乙見阮塢杉驟然停手,不再加害于他,身上不覺出了一身冷汗,仿佛比方才輕松了許多,吃力地道:“我……我想到再不用連累壽兒哭了,我只是心里歡喜……”
了這兩句話,氣再也接不上來,只覺得自己為了話而用盡了部的精力一樣。
阮塢杉默默嘆口氣,緩步走到窗前,望著窗格外,再不話。
他非心腸歹毒之人,方才的舉止也是激于一片愛兒的憤慨,此時收掌后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了,又聽得乙這般,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心思也稍稍多了些。
窗外和風蕩漾,時時有風拂著窗格,飄進室內。
片刻,阮塢杉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地走進床前,望著乙。
乙大汗出身,比方才舒服了一些,但仍是無法動彈身子。
他不知阮塢杉究竟是如何,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阮塢杉看他兩眼,見他神態平和,完沒有懼色,不自禁地想到:“他到底還只是一個孩子,我何苦跟他一般見識呢?我這倔脾氣何時才能好一些呢?當年就是因為我脾氣暴躁,秋素才離我而去的,害的壽兒成了沒有娘親疼愛的孩子,唉……”
他不覺又回思起了往事,憂愁凝在了眉間,雙眉緊鎖,似乎要將無盡的愁悶都要鎖在自己的心頭。他的雙眼閉了一閉,在黑暗中凝視片刻,又霍地睜了開來。
他攤開手掌,凝望著三支的箭,朝乙淡淡的道:“我可以為你治傷,但并沒有十足把握,要么你會一治而愈,要么是一治而亡,你可愿意?”
他的聲音很淡很淡,沒有一絲絲的情意含在里面。臨了,他又補充一句道:“要是不想治的話,你還可以這樣躺著壽終正寢,或許……”
還未等他出或許之后的話來,乙微弱的聲音已斬釘截鐵地道:“我愿意的。”
“很好,很好。”阮塢杉硬生生地將自己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他來就是脾氣倔強,沒想到這個孩子比自己還要倔了許多,他想的是,或許天下還有神妙醫術在,乙可待時而治,聽了乙這樣的語氣,他知道,他余下的話不用了。
乙似乎對生死已經不留戀了,抑或他還根不懂生死是一件什么樣的事情,他當然還有掛念,但是他又想,他死后依然還會掛念他的親人的,仿佛死去的境界也會和活著一模一樣。他這樣斬釘截鐵地自己愿意,心里根就沒有多想一想,即使想了,他想的也是傷好后能與阿姊團聚的事情吧。
不管怎么樣,他還是看到了一絲希望。
阮塢杉不再言語,他右掌放在乙脖頸,微一用力,把乙的上身扶著坐了起來。
乙靜躺多日,此時猛地動彈,只覺胸內氣息翻滾,頸后大椎處竟如被利刃割著一般,痛楚難當。他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豆大的汗珠卻是從額頭滾下。
阮塢杉見狀,平平的聲音道:“此刻還可出汗,看來你體內津液并未被熱毒耗盡,你的傷勢應該怕是可以治愈的。”
應該怕是可以。
很是矛盾的法,但在乙,還是看到了傷愈的希望。
這希望雖然只有一絲,但對他來,卻是足夠了。
他緊咬嘴唇,任汗珠簌簌而下,思慮默然地凝在了丹田。
這來是他吸取日月精華修煉之法的要義,此刻身形坐起,無意中便自然而然地凝在了這一點。
阮塢杉左臂支住乙身子,右掌倏出,向他背部各處大穴拍去,他的掌勢柔中帶剛,一拍一散之間可將乙體內的熱毒逼出,乙背上穴處緩緩有極耳力才可聽到的哧哧之聲,似是有熱毒之氣被緩緩逼出。
阮塢杉凝聚精神,手法純熟地在乙背上密密拍去。
乙身軀微顫,雙眼緊閉,他的一點心思緊緊地凝在丹田之處,恍惚中,丹田處似有一絲涼氣瀉出,在背部發散了開去。
阮塢杉掌路漸漸循背而下,在行至白環俞時,阮塢杉掌鋒微偏,竟感到絲絲涼氣從乙背部白環俞散出,直逼他的掌際,他大吃一驚,不知是甚么原因,驚異之下,掌力陡增,朝白環俞穴拍去。
這白環俞穴位于人體骶部第四骶椎棘突下旁開一寸半之處,乃是丹田之氣輸轉之處,為丹田溝通背部的樞紐。
方才乙練精于丹田,所凝陰氣正好于此處發瀉而出,一路正好將熱毒甫甫逼出,阮塢杉這一掌拍去,不啻于火上澆油,不但將乙體內熱毒外溢之路阻塞,反而他加力沖擊之下,將發散而出的熱氣逼向了丹田。
熱毒猛然反溢,乙丹田之處陡然火燒起來,他猛地大睜雙眼,身子前晃,“啊”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阮塢杉想不到會有此變故,眼見乙一口鮮血紅紅地染在了被褥之上,身子也隨之撲倒,他急忙將乙身子扶起來,把他輕輕地安頓躺好。
只見乙臉色蒼白,一縷血水從他的嘴角流出,襯的分外的鮮紅。
阮塢杉想不出如何會發生這種情形,按按乙的脈搏,脈搏微微隱有一絲而動。
他一按之下,大驚失色,驚道:“你怎樣了?”
他實在想不到為何會有這出人意料的變故,難道是自己的掌力之故?
他搖搖頭,自己方才所出之掌,并未到了傷人如此的地步。
乙身中熱毒,面色應該泛紅才是,而他此刻卻是面色蒼白,甫甫正好與熱毒之狀相悖。
自己以掌力為他療傷,并不可能于他內臟有損,他如何便會吐血?
難道是箭之毒劇烈,自己的掌力反而助長了毒力的發溢?
乙此時只覺丹田之處膨脹欲裂,仿佛有一塊炭火在那里燃著,他稍稍一動,胸部便劇痛無比,想要動一動嘴唇,胸部更是痛上加痛。
阮塢杉見他嘴唇微動,似要言語,伸手在他胸部膻中穴上一拍,乙只覺胸部疼痛略減,他張嘴道:“我……”
只了一個句,額上便火熱的燙了起來,喉嚨干枯,再也不下去了。
阮塢從未見過如此怪異之傷勢,既有寒癥,又有熱狀,寒熱夾雜。
兩種不同之病狀同時顯現在一人之身軀上,這……
他又沉思起來,難道是熱極而寒,寒癥是虛狀,使乙身體表為寒,內為熱?
可是寒熱交攻之下,是不應該會被逼迫的吐出鮮血的。
阮塢杉如何能想出這些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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