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抬頭看著眼前的大山,此山在定軍山脈北端,山勢綿延不絕,曲折蜿蜒,猶如龍蛇盤踞。
雖然不如定軍山主脈那么陡峭巍峨,但是崖巖層疊,如龍披鱗。山間云霞彌漫,又好似龍隱云端,可謂山如云龍,景秀地靈,故而被稱為云龍嶺。
白崖來此之前,曾經打聽過,云龍嶺乃是天地大裂變時期才誕生的,遠古時期并沒有此山。
云龍嶺南麓便是歷史悠久的褒城,曾為褒國的王城,現在亦是漢中郡除都城南鄭之外的第二大城。
白崖會來到此處,因為慧空和尚修行的金剛寺,應該就在這片地域。
“官人,可要今日就上山?”
正在白崖抬頭觀望之際,身后傳來了一個甕聲甕氣的憨厚口音。
白崖轉頭看去,他身后正站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這少年叫做涂三郎,家住山腳下的三溪村,長得虎頭虎腦,身后背著一副弓箭,手持三尖魚叉。
涂三郎一家世代都是獵戶,對云龍嶺十分熟悉,被白崖雇為了向導。
其實白崖兩日前就已經通過傳送符陣,從沔縣來到了褒城。
這片地域背靠大山,道觀寺廟眾多,只是他四處詢問打聽,當地居然無人知道金剛寺,最為出名的就是這云龍嶺里面的云龍寺。
這讓白崖大感郁悶,有懷疑慧空和尚當時喝了仙人奶之后,是不是神智已經不清醒,居然給了他一個找不到地址的金剛寺。
不過,這想法也就一掠而過,因為他跟老乞丐同行時,對方表示聽過漢中郡的金剛寺,而且還是一個歷史頗為悠久的佛家宗門,駐地就在褒城附近。
“既然世俗的普通人不知道金剛寺,那么就只好去最有名的云龍寺詢問了,或許同為佛門,這幫大和尚會知道金剛寺的所在。”白崖無奈地想著,朝涂三郎了頭。
“嗯,我們今天就進山,早日找到那云龍寺。”
“官人,云龍寺在云龍嶺深處,大概有兩日路程。山中豺狼虎豹眾多,是不是再雇些人一起進山。”涂三郎面容憨厚,卻不是笨蛋,遲疑了一下便建議道。
“只是豺狼虎豹,沒有蠻獸嗎?”白崖挑了挑眉,再次問道。
“應該沒有蠻獸,云龍嶺跟褒城很近,一出現蠻獸,官府便會組織人手清剿。”涂三郎想了想便道,“只是山中豺狼虎豹亦十分兇悍,往日村中都要十多名獵戶結伴,帶著熊犬才敢進山。我們現在就兩人,是不是……”
“沒有蠻獸就無妨!”白崖伸手拍了拍腰間的短刀,嘴角一抽,笑道,“人多了,我反而照應不了!”
涂三郎看著那張紅白交間,皮肉翻卷,滿是疤痕的僵尸臉,心中有些忐忑。
他都不敢想象這張臉是怎么弄成這樣的,眼前這少年似乎比他還兩歲,但站在那里,村里的老獵戶都不敢抬眼直視。
涂三郎雖然年幼,但也見過不少豺狼虎豹。這少年看著就像一頭兇獸,特別是他笑的時候,嘴角肌肉一抽,整張臉像是扭曲的金屬面具,看著比夜叉還恐怖。
膽者要是夜里咋一見到,只怕能嚇死過去。要不是這樣,向導的活哪輪得到他,早有老獵戶搶走了。
想到眼前這夜叉給出的豐厚報酬,涂三郎咬了咬牙,便抬步走在前面。
……
“噹~~”
兩人在山中走了整整兩日,待到第三天午間,隱隱聽到前方山中傳出悠遠綿長的銅鐘聲。
“官人,我們就快到云龍寺啦!”涂三郎面露一絲喜色,朝身后的白崖道。
在群山中相處了兩天,少年獵戶已經知道白崖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兇殘,在他做向導帶過路的人當中,反而算是相當和善的,并沒有像某些進山燒香的富商鄉紳那么盛氣凌人。
“哦?!”白崖抬頭朝前方看去,只見前面那座翠峰的山腰露出廟宇的一角飛檐,頓時大感輕松。
他跟獵戶在山中兩日,炒米肉干實在是吃得膩了。到了云龍寺,終于能吃上一頓熱食了。
“我們走快一,爭取在天黑之前進寺,不然就又要在外面露宿了。”
白崖跟獵戶精神一振,各自加快了腳步。
來到云龍寺所在的山峰前,只見一條青石階梯蜿蜒向上,路旁青草幽幽,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盡頭。
“還有那么高?”白崖不由一愣。
“官人,不高,云龍寺在半山腰,不到五里地了。”獵戶高興地笑道,健步如飛,率先登上了石階。
不過,進入云龍寺的過程,比白崖想象得要容易許多。
他們在石階上走了一段路,就碰上了一個云龍寺里出來的沙彌。聽到白崖兩人是進寺燒香,沙彌便主動返身,給兩人在前方帶路。
白崖這兩日與涂三郎閑聊,知道了自己相貌嚇人,剛才便一直忍著不話,任由少年獵戶跟沙彌交談。但等他看到石階前方一塊巨巖時,終于有詫異,忍不住發問。
“師傅,這塊巨巖是怎么回事?”
白崖所的這塊巨巖端端正正就處在石階中央,寬約五米,高達七米,將整條石階遮了個嚴嚴實實,只留下兩側各自不足一米的道。
巨巖上青苔碧綠,中央刻著兩句佛偈。
“有今無,無今有;三世有法,無有是處。”
“施主,此石乃是阻人上山拜佛所用!”沙彌見到白崖詢問,微笑著合十答道,絲毫都沒有因為白崖相貌可怖,而露出異色。
“阻人上山拜佛?”白崖大感驚訝,挑了挑眉追問道,“這是何意?”
“施主,此佛偈意為‘來有的,現在失去了。來沒有的,現在得到了。萬物都在輪回,所有一切都是暫時的,不是永恒’。”沙彌鄭重道。
“燒香拜佛并不能讓你事事如意,不如順其自然,多行善事,那么遲早都會得到善果!”
白崖默然,一時間竟是回味無窮。
“師傅,如何稱呼?”繞過巨巖后,他目光閃動,笑著問道。
“僧法號凈如!”沙彌有問即答,但又絕不多一句。
“一個沙彌,竟然就有如此修養,這云龍寺看起來有意思。”白崖暗暗想到。
再走了片刻,石階到,一行三人終于見到了云龍寺高大的外墻。
白崖抬眼打量周圍,發現這里是云龍嶺山腰的一個大平臺。
云龍寺的外墻繞著平臺成一個弧形,寺內建筑一半建在平臺上,另外一半卻建在半空的山崖上。看上去都只露出了一角,與山崖渾然一體,若隱若現。
進了寺門,白崖見到的一切倒是跟前世見過的寺院差不多,前方是一個青石鋪就的大廣場,中央是一尊巨大的香爐,幾座供奉佛像的大殿沿著中軸線排列。
“兩位施主,地方已到,僧就先告退了!”凈如和尚合十退去,遠處一位中年知客僧帶著一個沙彌,已經朝著這邊走來。
“貧僧法境,敢問兩位施主,燒香還是住宿!”中年知客僧來到眼前,大圓臉上帶著和氣的笑容,讓人心生好感。
“燒香,也住宿,還有些問題想向大師請教!”白崖笑著遞上一個包,包里封了十兩銀子。
法境和尚接過銀包,卻沒有看里面,垂目掃了一眼白崖腰間的短刀,以及涂三郎身上的弓箭。他看出白崖是兩人中做主的那個,便朝他笑了笑。
“施主,還請見諒,寺禁動刀兵,可能將護身之物交于貧僧!”
“這個自然!”白崖毫不猶豫地解下短刀,身旁的涂三郎也將弓箭和魚叉交給法境。
“如此就好,凈難帶兩位施主前去大殿禮佛!”中年知客僧托著兵刃微笑,朝身邊的沙彌吩咐道。
“且慢,禮佛讓師傅帶我這位同伴前去就好,我卻有些事情還想請教大師!”白崖連忙道。
寺院的知客僧都是負責接待賓客,他們是寺院與外界交流最多的人。白崖來云龍寺是想找人問問金剛寺在何處,自然不能放走這個法境和尚。
來白崖不用這么急,但慧空的事情在他心里放了這么久,都快成為一樁心病了。現在已經到了漢中郡,他發有迫不及待。
“施主,可是有何難言之隱?”見到沙彌帶著涂三郎遠去,法境和尚頓時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面帶奇相”的少年人。
“大師,實不相瞞,我來云龍寺卻不是為了禮佛,而是想找漢中郡的另外一家寺院。只是褒城中無人知曉那家寺院,而貴寺又是這片地域最為知名的寶剎,這才不得不上山來問上一句,還請大師海涵!”白崖遲疑了一下便道。
“哦?另一家寺院?”法境微微瞇起眼睛,試探著問道,“不知施主想找的寺院叫什么?”
有門!白崖見到法境和尚的神情,頓時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恐怕找對了地方。
“我要找的寺院叫金剛寺!”白崖低聲道,“一位慧空大師有事相托,讓我前去金剛寺找他的授業恩師,亦是金剛寺主持圓明禪師!”
“慧空?”法境似乎對金剛寺毫無所覺,只是蹙眉細思慧空的法號,忽然間他臉色一變,想起了什么,低聲道,“施主,請隨貧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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