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從來沒有人擔心有人會證明“一加一等于三”？
就人類的邏輯來，沒人可以否認一加一等于三的可能性。但是，從來就沒有人想過這個。
這個奇異的“現(xiàn)象”，想就是讓人感覺神奇。
王崎覺得吧，世界上或許存在著兩種數(shù)學。一種就是與人類無關的，客觀的存在于宇宙當中的數(shù)學。另外一種則是人類所發(fā)現(xiàn)、所建立的數(shù)學體系。
人類發(fā)現(xiàn)的數(shù)學體系，就是在不斷接近自然身的。
因此，數(shù)學被算入“科學”這一體系，也是毫無問題的。
而人類發(fā)現(xiàn)的數(shù)學，師從自然，貼合自然，因此恰好能夠用作表現(xiàn)物理層面的規(guī)律。
人類不擔心“一加一等于三”，或許正是因為他們認識世界幾萬、幾十萬年以來，從來沒有感受過“一加一等于三”的客觀事實。
“不管怎么，算學身就超了人的思維，它近道，乃是道化之物，與天地同在”王崎再一次站起身，對著茍大寶道：“我們從不談玄，因為‘玄之又玄’也無法講清它里面的道理。想要順著這一條路逼近天道，就智能沿著它身走。”
言罷，王崎轉(zhuǎn)身，離開了這個秘地。
意識順著萬仙幻境的絡奔流，歸位。王崎睜開眼睛，然后離開了算器。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一點壓抑。
“呼……感覺還真是有點緊張啊。”王崎踢了踢地板，然后走回他的書房，拿起了一張紙。想要動筆寫一點什么。不知為何。筆卻停住了。
陳由嘉出現(xiàn)，輕輕抱住他：“又在準備你要給那個謫仙講的東西了嗎？”
“不，論文。”王崎覺得自己嗓子有些發(fā)澀。
陳由嘉察覺到王崎的臉色不太對，問道：“你怎么了？想不出來嗎？”
她不太理解。之前王崎不管寫什么論文，都很少卡頓的。據(jù)，當年他發(fā)表完備律的那一篇論文也是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滯澀。這樣的人，居然也會無法落筆？
“吶。要不要我們出去走走？不定就有靈感了……”
王崎搖搖頭，看著陳由嘉：“有些猶豫罷了。”
“猶豫？”陳由嘉皺眉：“你在猶豫什么？”
“總覺得這樣不大地道啊……算了，沒什么。”王崎搖搖頭：“被自己嚇住了。”
“什么啊？”
“做一件不厚道的事。”王崎微微一笑，推開陳由嘉：“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在這里看了，我等下要寫的東西可是非常非常驚世駭俗，嚇到嘉嘉你就不好啦！”
“不許叫我嘉嘉！”陳由嘉大怒：“我還非要看看，你在寫什么。”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給你看。”王崎運用法力，將陳由嘉退出了房門。然后用符封住門窗，低聲道：“我都不知道這一下會害多少修士看了之后走火入魔呢。不先找人試一下，怎么能給你看呢？”
然后，他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了這幾個大字
《試論卷一算術篇中形式上不可判定之陳述及相關系統(tǒng)》
這篇論文的題目，就有一種特別的攻擊性。在懂的人眼里，它就是一把尖刀。
一把直指算主之非的尖刀！
對于王崎來，這篇論文的發(fā)表，幾乎就可以代表他和歌庭派、和馮落衣之間友好關系的終結。
不不不，或許在他與茍大寶那些“道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在和歌庭派決裂了吧？
即使無法無天如他，也有一瞬間的猶疑。
在地球，學術地位就只是學術地位。但是在這里，學術地位和更多的東西掛鉤。有些爭端，只會比地球上更加激烈。
他要面對的，不是某一個權威，而是一個頂尖學派，包含兩位最巔頂者的眾多逍遙，幾乎占據(jù)萬法門半壁江山的人物。
但是，那又怎樣？
仙盟終究是一個學術組織，而非宗教組織。只要“那個定律”還在這個世界成立，那么，它的地位就無可撼動！
“也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了。”王崎深吸一口氣：“哥德爾不完備定律……”
哥德爾不完備定律，在地球那個世界，擊碎所有數(shù)學家幻想、打破人類數(shù)學神圣性的東西。
曾經(jīng)的數(shù)學家，都有著這樣的夢“在保證數(shù)學一致性這個前提之下，如果又有了數(shù)學的完備性，也就是任何一個數(shù)學命題都可以被證明或者被證偽”。對于任意一個數(shù)學猜想，不管它有多難，只要假以時日，通過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總是可以知道這個猜想對不對，并且證明或證偽它。
換句話，在數(shù)學中，通過邏輯，人們能夠知道任何事情，這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即使那個目標是“道”，是“終極”。
這也就是所謂的“我們必須知道，我們必將知道”。
但是現(xiàn)在，王崎將要寫出的兩道理論，將會擊碎這個尚存于神州的美夢。
我們永遠無法證明，一個超過一階的、復雜的集合論規(guī)則是自洽的。
任何相容的形式體系，都無法證實自身的相容性。
這就是哥德爾的兩條不完備定律。
人類的邏輯，實際上是不自洽的。
我們或許永遠也不能抵達“那里”。
王崎知道，這一篇論文的出現(xiàn)，會造成整個萬法門的動搖。無數(shù)修士將會恐懼這個理論，甚至懼怕它的提出者。
然后，曾經(jīng)照拂過王崎一系的歌庭派，聲望也必然會一落千丈。
這是必然的。
至于會有多少人因為道心動搖而走火入魔？
想必不會太少吧？
但是，王崎必須寫。
與歌庭派分道揚鑣對他來是早已注定的事情了。而且。無論是情感上還是理智上。他也著實不希望算主帶著一大群巔頂逍遙。往一個絕對不能是正確的方向上死撲。
對于他來，這么做，大約還可以算作是解放那些強大修士的勞動力，讓他們可以將心思轉(zhuǎn)向一些更加正確、更加有利于神州整體的方向吧？
而且，現(xiàn)在的王崎，也確實需要聲名。
數(shù)據(jù)化修法具有開創(chuàng)時代的潛力。而王崎需要聲名，更好的去推廣它，去開創(chuàng)時代。他要做新時代的領軍人物。對于這個計劃來。聲名是必須的。
另外，歌庭派的赫赫威名，實際上也對王崎的計劃，還有對神州的算學發(fā)展造成了阻礙。
王崎早在六七年前，就公布了布爾巴基學派的思路。現(xiàn)在這么久遠的時間過去了，他在扶桑發(fā)表的演講，應該已經(jīng)接著歌庭派的威名傳播出去了。但是，歌庭派的生命，反過來壓制了布爾巴基學派思想在此方天地的生長。
因為算主并不喜歡這個思想。
王崎最初是借東風。現(xiàn)在“東風”已經(jīng)用完了，再吹下去。王崎反而要受到壓制。
而布爾巴基學派的成果，又是后面許多物理理論的基石。
所以。王崎要么改變歌庭派，要么將歌庭派的聲名打落。
當然，即使沒有這些理由，王崎也會發(fā)表這篇論文的。
因為……他是一個求道者。
“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啊……”王崎寫這論文，臉上的表情漸漸從苦笑變成微笑。
這次《萬法算藏》的卷一，是他發(fā)表這一理論的導火索。有了這一篇理論，集合論已經(jīng)規(guī)范。歷史的轉(zhuǎn)折點可以到來了。
而他與那個謫仙授課時有意無意傳授的思想……大約就可以看做是他對著歌庭派的那些修士做出的預警吧。
“不要被我嚇到了。”
現(xiàn)在，時機成熟了。
隨著論文的推進，王崎的身上逐漸生出某種不清道不明的改變。
他已經(jīng)完成了法我如一。再也不需要魂魄干涉法力的過程。他的所有思想，都同步的、如實的反應在了功法上。
在很早以前，他就為了防止自己遺忘這一個在數(shù)學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定理而將之默寫出來。可那時，他只是單純的默寫，并沒有深入的思考。
而且那個時候王崎不過是練氣中期，和如今的結丹期完不可同日而語。
于是，異變開始了。
王崎體內(nèi)，原已經(jīng)自成一體、運轉(zhuǎn)不休的循環(huán)，突然出現(xiàn)了斷裂。
不完備。
不自洽。
法力被寸寸截斷，運功也難以為繼。王崎的法力系統(tǒng)幾乎完崩潰。
白色的光焰在王崎身上一閃而逝。察覺到系統(tǒng)失序、王崎正在走向崩潰，命之炎自動激發(fā)，企圖挽救這一切。但是，之前無往不利的負熵之炎竟也開始崩毀，無法生成。
命之炎是生命的體現(xiàn)。而生命，正好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
凡是復雜系統(tǒng)，人類就不能斷言自洽。
三道紫芒從王崎體內(nèi)彈出。這源自古龍皇的力量已經(jīng)與王崎融合，但卻還算是獨立個體。現(xiàn)在，王崎的法力體系已經(jīng)不足以容納它們了。
崩潰、崩潰、崩潰、崩潰、崩潰……
王崎的一切都在自毀當中。
但是，“所有的公理系統(tǒng)都是不完備的”這一觀點，卻只是一般人對哥德爾不完備定律的誤讀。
崩潰在最后一線的時候，停止住了。
然后，王崎手上的戒指，肩膀上的肩甲開始發(fā)光。
檢測到狀況乙
執(zhí)行，方案寅
對于修士來，思考與自己修法不相符的事情是很危險的。尤其是完成了法我如一的修士，思想若是與修法存在沖突，弄不好就是法力系統(tǒng)的線崩潰，身死道消。
王崎的功法是自己開創(chuàng)的，但是其基礎卻是前人的。里面就包含了與不完備相悖的概念。
既然已經(jīng)知曉了危險，那么王崎怎么可能不作出預案？(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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