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族終歸是一個農業(yè)立族的足以,所以歷法與農業(yè)相適應。而這什么都不能做的寒冬,就是他們一年最大的慶典之時了。
尤其是,前些日子出現的“文道盛事”。
——據,宙弘光堪破了文道的最終之謎,要不了多久,毓族就要有質的變化了。
得知了此等消息,毓族平民五部歡欣鼓舞。大量青色的緞帶被他們放在空中燃燒。火光不斷從城市乃至于整個大地的各處翻涌上來,從宇宙中看,就好像“火星”匯聚成的“長龍”。
這歡慶的火光好像是一抹濃云,余燼與風一起飄蕩,擁迸大地,擁迸毓族生活了五十三萬年的母星。仿佛一切的苦難,都被這祈求的祝福給洗凈,天地眾圣歆享了萬民的香火,都心滿意足的在空中蹣跚,預備如往常一樣,繼續(xù)給予這片土地無限的幸福。
但只有文人們知道真相。
與歡慶的百姓不同,所有文人,都如同死了一半。他們不參與任何歡慶,甚至不再與親友一句話。
甚至沒有毓族注意到,厚重的宮墻內,皇城中,盛大的葬禮正在有條不紊的舉行。
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分開風雪,落在正殿面前。毓族的幼帝傳上了只在登基時穿過一次的禮服,端坐在御座上。他已經在這里坐了一個月了,一動不動,不飲不食。他臉色慘白,完失去了尋常的顏色,長耳朵幾近萎縮。宙弘光站立在其左首,一言不發(fā)。而他的右邊,則是毓族先帝與太后——便是幼帝十年前歸隱的父母了。他們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個惺帝。
這是文帝世家的最后職責了。在此之后……
沒有之后了。
用卑賤的法,這是最后一班崗。
見到有人落在大殿之前,宙弘光迎了上去。看清來人,他單膝點地:“先生,您也來了嗎……”
“雖然年歲最淺,但好歹也為萬世師表,不可不來。”來人面色僵硬,身子學微不可查的顫抖。
詩圣停云行舟,應當是毓族倒數第二位的圣人。而按照經歷與關系,他也是宙弘光在書院的長輩。
他頓了一下,問道:“文帝如何?”
“已經走了,自己無顏面對蒼生。”宙弘光低聲道。
“嗯……”詩圣點了點頭,看了看太上皇,又看了看幼帝,面對幼帝行了一禮,道:“見過陛下……”有對著周圍諸多文人點頭:“也見過諸位文友了。”
“詩圣人……”幼帝笑了,卻更像在哭:“您也來了嗎?”
“嗯。”詩圣停云行舟如此道:“我也來了……也有斷絕了。”
“圣人如何?”
“文帝如何,我如何。”停云行舟道:“故土,不可離。”
幼帝沒有話,卻是流淚了。而詩圣激動了起來:“這每一片山河,都浸滿了我毓族五十三萬年來的文……一寸山河一首詩。這是我們的根。如若,無論多么長久的歲月,都不能再見到它,那無娟月,也不過無聚磨。我,不愿離開!”
幼帝點了點頭。
沒錯,離開,
美神所的搬遷,就是指毓族的大遷徙。他們打算將毓族整個都搬走,清空這個實驗躇,為后來者騰出位置。
無論怎樣,他們都必須離開。
當然,美神也給予了毓族“極大的自由”。所有的毓族,都可以自由的瘍,是死守故土,還是跟隨美神離開,又或者自行離開。
甚至于,就算讓他們跟人族走,美神也毫不介意。
只是,留下來的,必然會死。美神要重新調整這個生物圈,自然不會讓舊有的文明留下。
瘍走,就不用死。
但是,偏偏有人不想走。
每一個毓族的長生者,都得出了最剛烈的答案。
與其離開,不如留下。
宙弘光默默的研墨,然后攤開一卷紙:“先生,留點東西吧。”
詩圣習慣性的撿起了筆,抓了抓耳朵,然后長嘆一聲。
幼帝忍淚道:“詩圣絕筆……先生還是寫一點東西罷。”
停云行舟將手中筆一扔,道:“我們詩作得太多,學問作得太少……詩啊,在學問面前,也算不得什么的。”
完,停云行舟又椅晃的深空,離開了。
這是最后一位做出決斷的毓族長生者。
然后,毓族歷史上最為恢宏的文學開始了。數十道文氣齊齊震動,射上天空。然后,一行文字自北極起始,如蛇一般延伸,斜斜穿過經線,不斷纏繞。
那是……毓族的絕筆。
恐怖到極點的文氣堡出現在星球之上,然后,以央元為中心,緩緩向四周蕩漾開去。毀滅的力量,碾壓過每一寸空間。
洪如同約定好一般出現在外層軌道上。他毫無防御的與毓族諸圣的絕筆相撞,然后,耀目的光出現了。
王崎在月球上,冷眼看著這一幕。
“神經病……”他毫無敬意的道:“這就是你們的做法嗎?文氣的根源是你們……你們完可以直接臣服——根不應該有這種反抗。”
另一個美神晃晃身子,尖銳的傳訊刺入王崎的意識:“我們的同行,我們可是給予了毓族最大的尊重,也沒有留下所謂‘反制文道’的手段。只要他們愿意,他們完可以離開我們,成為獨立的仙人。”
這個美神叫做阮。
這個星系隱藏的美神,其實不只有洪一個。而洪的態(tài)度,也沒有影響到其他美神。阮是其中對人族最為友好的一個。他堅持將王崎稱作“同行”,并自顧自的將王崎當做自己的朋友——性格和人族之中的“自來熟”沒什么區(qū)別。
“哦,也對,以你們的力量,自然不需要什么‘后門’。”王崎很憤慨:“他們根不需要死……只要你們愿意,他們就可以活下去!”
“他們自己的瘍——他們自己瘍了將血肉留在故土,愿意將自己的力量化作這顆星球的力量,永遠的存在于它的循環(huán)之中。”阮:“你難道想要阻撓這樣偉大的獻身嗎?”
“毫無意義。”王崎道:“幾十個長生者,無論是帶走,還是開枝散葉,又或者跟我們離開,都可以產生巨大的價值。”道這里,意思狂躁的心理涌上心頭:“而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不,他們戰(zhàn)勝了自己血脈賦予的天然能,不覺得了不起嗎?”阮道:“這就是你鐵石心腸了——哦,聽龍族也是如此。你們源龍星的冷酷文化,也格外讓人著迷。但是,我必須得,你不應該僅以‘價值’衡量知性。”
“我只看得到‘價值’,因為唯有價值能夠衡量。”王崎道:“他們這樣,不也是你們早就的嗎?”
大墟與央元之間固定出現的空間門,就是美神的手筆——是為了磨煉新生的文明吧。通過設置外敵,讓他們長期保有危機感。
但也正是因為大墟的存在,所以央元的毓族,便堅信央元之外,都是沒有意義的蠻夷之地。
至于文道對央元毓族的影響,就更加深刻了。
所謂“故土難離”,甚至都可以是美神瘍下的結果。這是一個讓文明更加穩(wěn)定的瘍。
實際上,只要毓族有殖民的心思,那么它們就可以在長生者的帶領下,在另一個環(huán)境相似的星球開始新的歷史。
“我們造就了它們,但是我們始終尊重它們的自由。”
王崎斜眼看著他:“哪怕是這些自由部都是你們策劃的?”
就算對王崎再如何友好,阮也有意思不高興:“這是‘命運’。”
“命運……”王崎笑了。
美神一族,真是狗屎的宿命論者。這套命運理論,王崎確實無法在邏輯上將之徹底摧毀,但是,他也確實是打從心底厭惡它。
“我居然覺得你們是善意的……”
一根長滿羽毛的觸須輕輕搭在王崎肩膀上:“鐵石心腸的源龍星子民啊……你真的不覺得,我們抱有比龍族更大的善意嗎?啊,你們該不會還不知道吧?龍族曾經在源龍星上,養(yǎng)育過眷從的文明……恒常?還是什么?你覺得,他們會心甘情愿的讓出故土嗎?”
王崎想起了天庭、海龍、魔獄三科遠日行星——那被冰封的強大妖族以及巨龍。還有行星帶無數堅冰中的妖類。他們之中,真的所有人都是自愿嗎?龍族不曾動用過暴力手段嗎?所有妖族都沒有一絲怨懟嗎?
王崎自己也知道那不可能』然自己就不至于在南溟天天毆打學生了。
“你看……”阮:“我們確實是迸極大的善意的。”
“啊。”王崎如是道。
這真是……可恥的失誤。
“我知道你們?yōu)槭裁床辉敢馀c龍族見面了……”王崎道:“確實很危險。”
“源龍星的文化,我很喜歡,這份冷酷。”阮道:“月落陛下,卻是宇宙中最為強大的獨裁者。我們都很恐懼他。”
“不得不承認,我們的文化,也確實很受龍族的影響——我很不喜歡你們。”王崎道:“那么,‘朋友’,你這次來,又有什么新的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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