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里，曹彬看了一眼眉頭緊緊蹙起的趙匡胤，最終還是沒有將此時唯一的辦法出來。
趙光義看著曹彬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起早上來之前，府上那位程先生所的絕妙機會，心中暗自冷哼一聲，目光隱晦的掃過眾人，暗罵一聲：一群老狐貍。趙普這名首輔宰相自不用，兩名副相（參知政事）和樞密院正副使，以及三司正副使，這些大宋真正的重臣中沒有一人是趙光義的人。自然不會冒著被天子猜忌的風(fēng)險，替他出那句話。
趙光義最后目光落在同樣皺眉沉思的葉塵身上，心想這子也賊的很，肯定也不會出那句話。
駐守京師的禁軍有十萬，前期修建河堤已經(jīng)動用了五萬，如今還剩下五萬禁軍。
包括葉塵在內(nèi)，所有人都知道，此時來得及動用的人手，只有忠于天子的這五萬禁軍。可是又有誰敢提議這最后的五萬禁軍扔下護衛(wèi)京師和天子不管，去修河堤。
更何況，英明神武的天子會想不到此事？
實事上，此時天子的沉默，眾人都在猜測，天子也正在衡量得失。
是開封下轄某縣的十?dāng)?shù)萬百姓生死重要，還是自己安危重要。這就是此時天子的衡量和抉擇。這樣的抉擇只有天子自己去做，外人不可有，也不敢有絲毫建議，包括最親的兒子、皇后、兄弟。
自古以來，不管儒家，還是墨家，甚至包括道家，在《左傳》、《國語》、《管子》等著作中，都不同程度地蘊含著“民為邦”的思想。如《老子》又明確宣稱：“圣人無常心，以百姓為心。”
而大宋秉持的儒家正宗，所代表的民思想更是最強烈、最集中。孔孟的思想核心是“仁”，仁者愛人，這是民思想的根出發(fā)。甚至一度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石破天驚觀念。
可是真正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這樣的抉擇時，又有誰敢不顧天子的安危，而去維護百姓生命。即使是唐時以直諫敢言著稱，是中國史上最負(fù)盛名的諫臣魏征，以及原歷史中數(shù)十年后的包拯，在此時狀態(tài)之下，恐怕都不敢出那句話。
趙匡胤自己在衡量，同時也想看一下眾人此時的神色表情。可惜除了葉塵身體一直站的筆直，正常抬著頭，緊蹙著臉，一幅思考狀。其他人無不半低著頭，讓人難以看清此時臉色。
“還是這子心懷最為坦蕩。”趙匡胤心中低語。
“五萬拱衛(wèi)京師的禁軍不可輕離。諸卿！還有沒有什么良策，可加快筑造河堤。”趙匡胤沉聲問道。
趙普看了一眼趙光義，道：“官家！如今開封下轄十七個縣能動用的勞力已經(jīng)達(dá)到了極致，但是開封城內(nèi)有近百萬人口，若是能夠在開封城內(nèi)征調(diào)十萬勞役，一個月時間，應(yīng)該可以將除白馬縣之外，其它各處河堤加固、加高不少。”
趙光義臉色微變，不等趙匡胤什么，便緊接著道：“官家！此事萬萬不可啊！開封城如今雖然號稱百萬人，但有戶籍的只有五十多萬，其余都是從各地來到京師做工、做生意的流動人口，先不這些人的存在直接關(guān)系著京師繁華，就算征調(diào)勞役也于法不合，強行征調(diào)，他們完可以離開京師。而開封城內(nèi)有戶籍的五十多萬人，其中男丁大約占一半，也就二十五萬左右，而這其中在十六歲至五十歲之間的只有十五萬人左右，其中官吏占了一萬多人，而這一萬多官吏的家人，按照歷朝規(guī)定，都是免役的，按照一個官吏家中五名免役男丁，只剩下五萬人，而這五萬人再除去宗親及各官員府上家丁、護衛(wèi)，所剩也就兩三萬人而已。”
到這里，趙光義目光掃過場，最后落在趙普身上，淡淡道：“更何況，在京師重地，天子腳下，征集大量勞役，讓百姓怨聲載道，以致于引起民變，此事趙相公難道想不到？”
趙匡胤聞言，臉色微變，看向趙普時目光中多了一絲莫名意味。
趙普此時更是臉色大變，趕緊躬身道：“陛下恕罪，是臣考慮不周。”
這樣著，趙普心中暗自自責(zé)不已，此事是他輕敵了。他沒想到趙光義對開封人口構(gòu)成如此熟悉不，反應(yīng)也是如此之快，不但沒能將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砸在趙光義身上，而且還被其反咬一口。
半響之后，趙匡胤道：“相公不必自責(zé)，提此建議也是為了國之社稷。要知道，若是黃河決堤，百姓受災(zāi)，比起勞役之苦，哪個更容易引起民變？自然顯而易見。”
趙普長松了口氣，直起身站了回去，一時間再也不敢開口。
接下來，好長時間沒有人開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趙匡胤語氣中蘊含著怒火，再次問道：“難道此事真的沒有辦法解決。”
趙匡胤目光逐一掃過諸位重臣，最后落在葉塵身上。這個頻頻創(chuàng)造奇跡的年輕人，在這個時候能不能再次給自己帶來驚喜。
葉塵感受到趙匡胤的目光，深吸一口氣，道：“陛下！臣有兩項提議，或許可解決眼前危局。”
眾人聞言，神色一振，趙匡胤更是眼睛一亮，喜形于色，到目前為止，葉塵所言所行，無一不實現(xiàn)，最近的一次籌糧方案就是葉塵所定。
“葉卿快！”趙匡胤道。
“陛下！臣兩項提議中所的方法，都涉及到一個錢字。要耗用不少錢財。”葉塵看了一眼瞬間苦著臉的楚昭鋪，繼續(xù)道：“臣曾聽師傅過‘人的潛力是無限的’，而所謂重賞之下又必有勇夫。朝廷若是能夠拿出一些錢財，然后制定相應(yīng)的鼓勵和獎勵策略，必可使現(xiàn)在正在修建河堤的軍民發(fā)揮出超現(xiàn)在一倍，甚至兩倍的勞動力和效率。從而讓白馬縣河堤早日完工，騰出人手，修建其它地方河堤。此為一策。”
“臣所要的第二個方法，卻是和趙相公剛才所一樣，調(diào)用開封城內(nèi)壯丁勞力。但卻不是征調(diào)勞役，而是以錢財征聘勞工。且這征聘勞工不是簡單的定下一日一人勞作多長時間，出多少工錢。而是同樣要以相應(yīng)策略去統(tǒng)籌，方能達(dá)到目的。”
葉塵完，便目光掃過眾臣，發(fā)現(xiàn)只有曹彬、沈義淪這兩位樞密副使一幅若有所思之色，而其他人竟然大多數(shù)都是一幅嗤之以鼻之色，反倒是趙匡胤眸中精光閃動，顯然心中正在衡量，看似對葉塵多了幾分信心。
“諸卿！你們以為葉塵所之法，是否可用？”趙匡胤問道。
“陛下！臣以為，祥符伯所第一種方法，以錢財讓河堤上軍民去拼命的方法并不可用，所‘人的潛力是無窮的’也乃是謬言誤論，須知人力有時而窮，只能盡人事而待天命。在臣看來，就算耗費再多的錢，所取得的效果也定是有限，甚至微乎其微。而第二個方法更是無稽之談。開封城百姓的富庶，天下有名，試想誰會為了些許錢財，丟下自己當(dāng)前的生計，去河堤上拼命修河堤。”參知政事呂馀慶道。
“趙卿！此事你怎么看？”趙匡胤眉頭微皺，又問趙普。
趙普可不同于呂馀慶不但與葉塵沒有打過交道，更沒有在晉陽城親眼目睹葉塵所創(chuàng)造的種種奇跡。葉塵敢在這個時候，站在這里向天子提出這兩個方法，又怎么可能如呂馀慶所那般不堪和簡單。但他一時也想不通葉塵的底氣在何處，看了一眼神色平靜淡定的葉塵，道：“官家！臣以為祥符伯所兩個提議是否可行，在于祥符伯所具體實施的策略。不如先聽一下祥符伯如策略。”
趙匡胤微微頷首，趙普想的和他一樣。
“既然如此，葉卿！你將你所配合實施的策略一下。”趙匡胤一臉期待的道。
葉塵心想這些人可是主宰著大宋天下的重臣，竟然連提升勞力效率最有科學(xué)有效的方法都不知道，終歸還是一群土鱉啊！
這樣想著，葉塵道：“官家！臣所兩個提議，最核心的策略就兩個字——————‘包工’。”
“包工？”眾人無不一臉疑惑。
“包工？此話何意？”趙匡胤皺眉問道。
葉塵心中嘆了口氣，道：“所謂包工，簡而言之，就是承包工程，將已經(jīng)在河堤修建河堤的軍民包干分組，對率先完成任務(wù)的前幾組，分別給予不同卻又豐厚的獎勵。而在開封城內(nèi)包工，指的是將所修河堤，分段直接包工給商人。官家！諸位大人，你們或許低估了商人的力量，特別是一些大豪商的力量。當(dāng)然，這些大豪商并不缺錢，可是他們?nèi)鄙偕矸荩菹轮灰贸鲆恍┑推返拈e職官位，甚至都不用出錢，便可讓開封城內(nèi)大豪商為之相爭，竭盡力去修建所包干的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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