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里,南唐國主李煜罷了朝政,換了僧衣禮罷了佛,念過了經,又沐浴更衣,換了一套寬松適體的長袍,與皇后正在后宮下棋。
他如今的皇后,被宮外的人稱為周后,因為這位皇后的姐姐周娥皇原是李煜的正妻皇后,周娥皇死后,李煜續弦,納的便是她的妹妹周嘉敏。
這位皇帝與周后的結合,其實當時南唐國官紳士子頗為不滿。因為先皇后周娥皇端莊賢淑,在南唐國中卻是極有人望的,但是皇后生病期間,其妹嘉敏入宮探望,卻與姐夫李煜有了私情,李煜為此還寫了一首兩人偷情尋歡的詞,并把那首香艷狎昵的《菩薩蠻》制成樂府,毫不在乎地傳揚了出去,國中上下當時也只瞞著皇后一人而已。
當然,皇后最終還是知道了實情,皇后是病死的,但是許多人認為要不是皇帝如此風流,在她病重期間與她的妹妹尋歡作樂,使得皇后郁郁寡歡,未必就會病情加重,溘然長逝,因此對李煜再納周后多有不滿。
唐國例代君主都是未做皇帝前娶的正妻,此前還沒有一個皇帝是在位時娶的皇后,因此皇帝如何納后,在唐國史無前例,無法遵循舊禮,為了泄憤,在商量納后之禮時,朝中大臣們便藉故不諳納后之禮扯皮推諉起來。
李煜的生活怎么能夠離得了歌舞絲竹,美人環繞?皇后病逝,他循古禮已過了三年冷冷清清的宮廷生活,眼見大臣們扯皮推諉,成親之日遙遙無期,這時再也顧不得裝矜持了,便親自出面過問,心急火燎地定下了大吉期。
因為時辰選的不對,大雁早已南飛,李煜干脆就用白鵝替大雁納采,至于禮樂則連不適宜的鐘鼓都用上了,迫不及待地在冬雪飄起的時候迎了周后入宮。
皇帝大婚之夜,朝中重臣韓熙載、許鉉、王東陽、魏家柱等聚友飲宴,當眾寫詩嘲諷李煜,其中有“四海未知春色至,今宵先入九重城”等尖酸刻薄的詩句,可是李煜也滿不在乎。不過他對周后倒真是一片真心,迷戀的很,兩人已成親兩年有余,諸妃之中他最為寵愛的,始終還是這位皇后,兩人一起禮佛、一起下棋,他還幫著皇后研制染衣的色料、敷面的粉餅,排練歌舞,真真切切的恩愛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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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葉塵跟著傳旨太監進入南唐皇宮時,李煜正與周后在后宮錦洞殿中下棋。
李煜與周后都是滿腦子的浪漫因子,此時已經深秋,眼看著就要立冬,但在錦洞殿中卻是花香彌漫,這夫妻倆將秋天就不多的幾種花搜集而來,把宮殿的屋梁、窗臺、墻壁、臺階等各個地方都插滿鮮花,連身邊的宮女們都在鬢角插了上花,又在花叢藤蔓之中搭建許多裝修精美的巧亭子,四面用輕薄半透的粉紅色的絲羅一圍,里面很是狹窄,只能容下兩人,興致一來,他們就躲進這二人世界喝酒吟詩、下棋對奕,恩愛纏綿起來,也不避著宮中太監宮女,甚至有時候還在這里召見外臣。
至于重臣金陵府尹王東陽受刺重傷,他卻是沒有絲毫放在心上,甚至該有的慰問或者作作樣子都沒有。反而是將那《青玉案》的作者陳青急不可耐的在第一時間派人去請。
葉塵來的時候,內廷太監宮女都知道國主對詩詞的重視,倒也不敢怠慢,通傳之后,李煜也懶得移駕在前宮接見葉塵,直接讓人將葉塵帶入后宮。
葉塵如此深入南唐后宮,心中為此還頗有些警惕,一直擔心待會見到的不是李煜,而是樓炎明。但如今到了一處亭,只見薄薄一層絲羅圍成一個帳,兩個人影兒清晰地透了出來。
絲羅后有一抹纖細窈窕的朦朧儷影,葉塵也不便多看,心中微松了口氣,耳朵聳動,一邊注意著方圓數十丈之內的風吹草動,一邊心想,這個時候可輕而易舉將李煜刺殺,不過將其刺殺,對大宋來卻不是什么好事。畢竟再找這樣一個愚蠢的南唐國主可不容易,而以蠱蟲將李煜控制,樓炎明多半能夠看出,反而暴露自己,為了這樣一個沒有什么威脅的愚蠢國主,可是得不償失。這樣想著,他正要上前拜見,旁邊有內侍上前道:“殿下,鎮海節度林仁肇將軍有要事求見。”
絲羅錦帳中傳出格格一聲嬌笑,如黃鸝般悅耳:“官家,這一步棋,你無路可走了吧?”
李煜的棋面正被周后困住,正苦思冥想如何解圍,聽了內廷都知的稟告,隨口應道:“林仁肇來了?他不好好守在自己的地方,跑到都城來做什么?”
內廷太監都知陪笑道:“奴婢不知,林將軍風塵仆仆,似有極重要大事,奴婢不敢問起。”
李煜擺了擺手,內廷都知不敢再言,苦思半晌,李煜雙眼一亮,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一放,哈哈大笑道:“皇后,這一來不就解了圍嗎?”
之后,李煜才輕笑一聲道:“宋國現在又不會打過來,林仁肇能有甚么要緊事?那位寫下《憶家國》和《青玉案》的吳秀才陳青來了沒有?來的話,直接帶來見孤。”
帶葉塵進來的那位太監,趕緊上前,道:“殿下,陳公子已經來了。”
葉塵適時躬身道:“吳秀才陳青拜見國主。”相比宋國,南唐文人地位之高,已經達到了某種極端,特別是那些名聲在外的大才子,見了國主、宰相而不跪,卻是已經成為一種風尚。所以葉塵如今假扮的陳青雖然只是一介秀才,但此時不行跪拜之禮,卻也正與他如今金陵第一才子的身份相符合。
李煜一聽陳青來了,道:“陳公子不要多禮,稍等片刻,等孤與王后將這盤棋下完,你我二人再暢談詩詞。來人,給陳公子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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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仁肇一身戎裝,在一座偏殿里急急往復行走。不時他會沖到殿口,向后宮翹首張望一番,急得連連搓手,又復回來踱步。
時間一一過去,太陽先是上升,然后漸漸西斜,可是還不見那內侍都知返回,林仁肇雙眉一挑,怒氣勃發,心中暗忖:“這些豬狗不如的閹人,好利貪鄙,不知厲害,莫非因為沒有許他好處,有意拖延于我?”
林仁肇驍勇善戰,乃南唐第一武將,素有“虎子”之稱,軍中則敬稱“虎帥”,南唐重文輕武,且**糜爛嚴重的情況下,還能夠讓軍隊保持一定戰力,幾乎是由他一手操持的原因。
以他身份地位,且又性情剛烈,幾時受過這樣的腌臜氣,可是這里畢竟是王宮,他縱然一肚子火,也只能忍耐,唯有時時駐足,仰天長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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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盤棋沒用多久便下完了,李煜贏了嬌妻,哈哈大笑,走出紗帳,與葉塵見面。
此時李煜并未穿五爪龍袍,穿了一襲紫衣。
葉塵一見這位史上有名的大人物,不禁大失所望。李煜的詞瑰麗綺艷,無人能及,在葉塵心中想來,雖然在皇帝這個位置上干得一塌糊涂,但也應該是一位胸懷錦繡的人物,就算如今年紀大了些,不可能是個翩翩佳公子,至少也該是一襲青衫、面如冠玉、三綹美髯的有型美大叔。
可是眼前這人一襲紫袍,官不官民不民,身材有些發福,圓而微胖的一張面孔,還是一口地包天的牙齒,尤其特別的是,他的一只眼睛里長著兩個瞳孔,望向你的時候總像是正在瞟著別處,叫人看了別扭。
這個人就是傳中的一代詞帝,就是寫下了“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寫下了“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樣傳世絕句的的李煜李大家?葉塵心中有些失望,心中的詞中之帝原來就是長得這副模樣。
這些能夠寫出精妙詩詞的大家和后世寫絡的大神果然都一樣,都是見光死、沒個看啊…………
葉塵正暗暗嘆息,李煜已舉步上前,客氣的將再次起身拜倒行禮的葉塵雙手扶住,打量著葉塵,溫和道:“果然是年輕俊才,。”
李煜氣度舉止倒還雍容大方,葉塵故作不卑不亢的神色道:“殿下過獎了。”
接下來,兩人就詩詞一道開始暢談,特別是圍繞葉塵所做《憶家國》和《青玉案》的意境,李煜很認真的逐字逐句進行著分析。葉塵絞盡腦汁和記憶著不多,但一便一定要到子上的宗旨,也偶爾一兩句。整體兩人之間這場很文藝的談話在很愉快的進行著。
但當完這兩首詩詞之后,李煜起詩詞一道自己這些年的心得體會時,葉塵便漸漸跟不上節奏了。好在,葉塵進宮之前派人找來的幫手,此時也進宮了。
徐鉉,南唐第一才子。七歲能詩、十歲能文,十六歲就在唐國入朝為官,即使在后世歷史記載中,也對其筆墨甚多,尊稱為北宋初期極為有名的文學家、書法家。也因此而深得李煜的恩寵。
所以,即使前段時間在吳國被軟禁,有人懷疑他曾經叛變,但李煜依然沒有對其進行任何處罰。
徐鉉要來,李煜一聽先是一怔,緊接著便大喜,道:“徐愛卿來的正好啊!快快叫進來,與孤和陳公子一起論道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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