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州到成都府不到三百里；而資縣到龍泉驛大概路程是三百多里、龍泉驛到成都還有幾十里路。朱高煦很容易就能判斷，薛祿如果目標(biāo)明確、到成都的時間肯定比他稍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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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軍隊的組成差距不大，主要由藩王護衛(wèi)軍和衛(wèi)所軍組成，雖各地軍隊稍有差別，但訓(xùn)練和行軍布陣之法都極為相似……薛祿有江河航運，朱高煦要運送輜重只能靠車輛騾馬，行軍上比較吃虧。所以朱高煦只能讓薛祿先到成都，否則連續(xù)急行軍、勢必拖累戰(zhàn)陣上的戰(zhàn)斗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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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能前鋒騎兵八千騎，作為游動襲擊力量已是很大一股兵力，但若要攻大城、大陣，那是沒辦法完成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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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軍中服役的戰(zhàn)馬，大多是蒙古馬、建昌馬、藏馬等品種，個頭較��；加上大明疆域遼闊，軍隊發(fā)展都向長途奔襲妥協(xié)了，具裝重騎極少，正面戰(zhàn)陣上騎兵的沖擊能力略弱。朱高煦從未要求瞿能、僅靠騎兵就能打贏大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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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軍主力六萬余眾，經(jīng)過資縣后的第八天抵達了龍泉驛，并占領(lǐng)這個地方。此時斥候稟報，官軍大軍已到成都府西南的郊縣華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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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決定扎營駐軍龍泉驛，一直等到第二天；這樣后續(xù)的大軍所有人馬、便能全部通過龍泉山脈，聚集到一處了。同時他又派人傳令瞿能，前鋒向中軍大營靠攏，最好不要距離十里以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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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我兩軍已經(jīng)在試探性地靠近，距離如此之近，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朱高煦開始有意識地、盡量把手里所有的兵力聚兵一處，形成最大的戰(zhàn)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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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驛驛城內(nèi)外兵馬云集，門外的空地上站了一個整齊的方陣，數(shù)百近千人全是百戶軍官及以上的武將。計有正百戶約六百人、千戶副千戶一百余人；衛(wèi)指揮使十一人，以及同知、僉事、鎮(zhèn)撫等數(shù)十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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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武將還有總旗、小旗等軍官，六萬余軍隊，武將就有好幾千人，沒法全部聚集起來訓(xùn)話。所以朱高煦只召來了百戶以上的武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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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站在空地上的武將，許多沒有指揮戰(zhàn)陣的經(jīng)驗，比如里面近四百個百戶以前只是朱高煦的親兵，直接任命做了百戶軍官。一些指揮使是千戶副千戶提拔的，一些千戶以前只帶領(lǐng)過百人隊作戰(zhà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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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因朱高煦編制了大量的降兵，軍隊規(guī)模擴張?zhí)臁r間太短，為了各部的忠誠度，他換掉了大部分降兵武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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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將都學(xué)到了軍法以及行軍作戰(zhàn)的規(guī)則，只是沒甚么經(jīng)驗。不過他們也有一些優(yōu)點，這些人平步青云軍職猛升，多激情澎|湃，急需要在實戰(zhàn)中證明自己能勝任高官，戰(zhàn)爭意愿是很強烈的，帶動各部的士氣也十分高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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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衛(wèi)所軍官世襲，若是太平時期一個士卒想成為百戶軍官，那是幾代人也無法做到的層次飛躍。中低級軍官想做上千戶、甚至衛(wèi)指揮使，更是難如登天。只有戰(zhàn)爭，武將才有機會升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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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無數(shù)雙錚亮的眼睛、都注視著朱高煦，極其認(rèn)真地等著他訓(xùn)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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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騎在一匹棕馬上，他為了讓后面的人也聽見，聲音很大，但語氣卻沒多大的波瀾，“四川天府之國沃野千里，至今還剩了許多良田。諸位回營告訴將士們，打贏了在四川腹地封良田、賞財寶，本王絕無吝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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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著又道，“諸位帶兵打仗，最重要的并非戰(zhàn)法、武藝，而是武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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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遠處的火炮，只是陣仗大而已，你們不能被聲勢嚇住了。不然，此等怯弱膽小之人，不配統(tǒng)領(lǐng)麾下將士、不能服眾，只會讓將士們恥笑！即便廝殺激|烈、傷亡很大時，爾等也應(yīng)遵從上方的軍令，保持漢王軍應(yīng)有的骨氣和組織。只有堅毅勇猛之人，才能讓弟兄們敬重稱贊，才能為自己爭取到聲譽和地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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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將都聽著朱高煦的訓(xùn)話，這些話許多人已經(jīng)能背誦了，因為朱高煦不是第一次當(dāng)眾說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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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又下令：“禁止無故辱|罵毆打軍士，愛惜士卒公平對待將士弟兄。違者嚴(yán)懲不貸！漢王都督府自有賞賜與軍餉，待將士不薄，嚴(yán)禁濫殺無辜、劫掠百姓，違者交由各部長官、按大明律法處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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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話，朱高煦便帶著部將親兵，先離開了，向驛城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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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部將建議朱高煦準(zhǔn)許將士燒|殺屠|城，當(dāng)年靖難軍也干過，可以讓將士更加兇|狠勇猛，并發(fā)|泄行軍作戰(zhàn)艱難帶來的怒火苦悶。但朱高煦嚴(yán)詞拒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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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在琢磨人心，那些付出很多的人、不一定是為了回報更多；而一心想著劫掠發(fā)財?shù)娜恕⒄嬲麄儬迀牲自己時，不一定就愿意。屠|殺恐怕無法真正提高士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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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大明國內(nèi)燒|殺劫|(zhì)掠，會產(chǎn)生更多非戰(zhàn)斗的問題。失民心、遭遇自發(fā)性的平民抵抗，統(tǒng)|治占領(lǐng)地區(qū)會變得愈發(fā)困難等等。所以朱高煦認(rèn)為，那不是好辦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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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鍵的問題，還是會讓他自己迷失。如果連朱高煦這個統(tǒng)帥也迷失了，這戰(zhàn)爭能贏嗎？縱兵這種事在朱高煦心里很簡單：它是漆黑之事、極其錯誤，完全有悖于他的價值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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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動討罪戰(zhàn)爭無法避免大量傷亡，本身就是為了私利，不見得多高尚。不過朱高煦能為自己找到理由，因為不爭則死！而縱|兵掠|殺平民，已無讓自己信服的借口，無非是讓人心里的丑惡、罪惡放|縱出來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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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上有各種各樣的罪惡和欺|騙，朱高煦心里也不見得沒有。他常常心里充斥著怒火和戾|氣，前世艱難時、甚至有反|社會心理。他不是沒有報|復(fù)心，但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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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往只能拿那些無辜的、弱小的人發(fā)|泄，而對強大的罪惡無能為力。這樣的怒氣毫無價值，那些無辜者根本不是罪魁禍?zhǔn)祝胫嬲膲娜诉�在洋洋得意、也不在意無辜之人多慘，最終自己只能更深地感受到內(nèi)心的無力和無奈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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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就是個羅生門。朱高煦在驛城里，還看到了沒來得及撕干凈的朝廷檄文，他的大哥在文中表現(xiàn)得多么仁|愛；同時四處又貼著朱高煦在漢王府頒發(fā)的討罪檄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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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明太宗皇帝嫡子，國家至親。為父皇南征北戰(zhàn)，所向披靡，戰(zhàn)功赫赫。遂封建藩國，拱衛(wèi)皇統(tǒng)。今宮中驟變，東宮奸佞謀害我父皇，欲設(shè)計陰殺我于東宮。此謀君弒父、殘害宗親之事，喪盡天良，人神共憤。我必奉天討罪，以安社稷。天地神明，昭鑒我心。永樂五年，大明漢王朱高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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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誰才是罪惡？恐怕只能在戰(zhàn)陣上用大炮和鐵騎來論證了，別無他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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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來到了驛丞的簽押房，坐在那里陸續(xù)召見了一些武將和斥候軍士說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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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布衣的漢子走到了簽押房門口。王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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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彧一身風(fēng)塵仆仆，進來便雙膝跪伏在地，說道：“末將有辱使命，請王爺治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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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做了個動作，說道：“起來說話，別急，怎么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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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彧道：“兩個月前，咱們就到了安南國，但是沒見到新城侯張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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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眉頭一皺，但沒吭聲，只等王彧自己說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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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彧繼續(xù)道：“末將等在張輔的行轅大堂外站了足足兩個時辰，卻未能準(zhǔn)許與張輔見面。后來張輔部下徑直抓錢長史，錢長史欲撞墻自絕，被人拿住了，要送到京師去獻給偽帝！末將等被放了，無奈之下只得返回云南府，想向王爺復(fù)命請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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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回到云南府時，王爺已率軍出發(fā)。末將見了都督府李執(zhí)事，先稟報了安南國的事，又決定趕來王爺軍中，稟報王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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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末將沿驛道騎馬前來，但在半路得知，貴州官軍把官道阻斷了。末將怕被查出身份，只得改走五尺道，幸好咱們的人還占著豆沙關(guān)等地，末將方得進了四川，一路趕到了此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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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聽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張輔既然心意已決，錢巽縱是有三寸不爛之舌，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自是無計可施。此事怪不得錢長史，何況他在關(guān)鍵之時能有以死明志的決意，已是難能可貴。王百戶也無罪，你已經(jīng)盡到了職責(z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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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彧聽罷甚為動容，畢竟此時多半都是以結(jié)果論功過。他急忙磕頭拜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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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又道：“現(xiàn)在軍中很缺中高級武將，你現(xiàn)在就升千戶，叫侯海給你寫任命狀、發(fā)將印，拿到我這里來簽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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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彧楞了一下，忙道：“末將謝王爺提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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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漢王軍中的武將提拔非常迅猛，護衛(wèi)軍三個指揮使，已經(jīng)徑直升為都督，陳大錘、趙平等人做了衛(wèi)指揮使。因為別無選擇，嫡系武將就那么多人，兵權(quán)肯定要交給這些人；畢竟這種內(nèi)|戰(zhàn)，雙方都有話說，軍隊太容易投降倒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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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朱高煦下達了中軍令。大軍并不去成都府，而沿龍泉山脈西面，南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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