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興旺的述說,只是事情的一隅,因為他也無法看到全景。朱高煦一邊聽,一邊在腦海猜想其它的事。 在敘說中,陳興旺兩次提到了同樣的時間:建文二年。他說安南小王子生于建文二年,又提到安南國王后、來到邊境山莊的時間是建文二年。 朱高煦不禁多想了些那一年的事件。建文二年,“靖難之役”正是雙方不顧一切廝殺的慘烈時期;而在安南國還發(fā)生了一件事……政|變也正是那一年。 于是朱高煦大膽地推測,先是安南國發(fā)生了政|變、國王被弒;然后已經(jīng)懷孕的王后,方得到陳興旺等人的“幕后主使”接應(yīng),逃到了邊境山林里的一個山莊藏匿。 ……這時陳興旺說道:“王后在山莊里從未與草民說過話。直到去年,咱們護送王后西行,到了老撾土司地面的一座寺廟里,王后才終于與草民說話了。” 朱高煦隨口問道:“你還記得、她對你說了甚么?” 陳興旺立刻用力點頭:“草民到死也記得!那是一個旁晚……”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門外的光線,“比現(xiàn)在的天色還亮一些。王后說:我有些悶,以前聽你拉過二胡,你的二胡還在么?” 他說到這里神情變得更加激動,情緒似乎陷入了一種亢|奮之中,說起話來、也不如剛才那樣有先后順序,他激動道:“有一次王后還叫草民拉二胡,她唱歌,真是……那不是人間應(yīng)有的歌聲……” 本來陳興旺講述的是一件夾雜著陰謀的男女故事,到目前為止都算美妙。但朱高煦聽到這里,反而生出幾許莫名的感傷。 朱高煦想了想,捕捉到了閃過心頭的那絲感觸,便不動聲色插話道:“李樓先的嗓子也相當(dāng)好,不然她不會有那么大名氣! 然而陳興旺的激動情緒沒有平息,顧不上理會朱高煦的這句話。 陳興旺語無倫次道:“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王后,原來也有那么多心酸之處,真真惹人憐惜……她先是被逼嫁給年邁的國王,又變成寡|婦,更甚者,遭信任的親戚陳天平背叛、要威脅她們母子的性命……” “等等!”朱高煦斷然止住陳興旺的話,立刻問道,“陳天平是怎么回事?” 朱高煦聽說過這個人,去年老撾土司送到京師的陳氏宗室,就是他! 陳興旺愣了愣道:“陳天平就是安南國的宗室,王后能逃到山莊,便是因陳天平接應(yīng);后來也是陳天平想當(dāng)國王,欲對王后不利!這些都是王后告訴草民的! 朱高煦在地板上踱來踱去,他隱隱感覺到,那個惶惶如喪家犬、受老撾土司庇護才逃到大明的陳天平,似乎原本沒那么慘。.. 這時朱高煦忽然問道:“王后對你說的意思,陳天平想當(dāng)國王、還要對王后不利,但他當(dāng)初又為何要救走王后?” 陳興旺想了好一會兒,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來。 朱高煦皺眉沉思了一陣,便提醒陳興旺道:“王后娘家有勢力?” 陳興旺點頭道:“好像也是王族、安南國的宗室。安南國王只娶自家的人,咱們大明人覺得這等事不齒,不過他們那邊就那樣!” 朱高煦微微點頭,心道:暫時只能作出如此猜測,陳天平起初接應(yīng)王后,是因為需要王后娘家勢力的支持。如果王后生的是女兒,那便皆大歡喜,雙方可通過聯(lián)姻抱團……可惜王后生的是兒子,陳天平要做國王,名分上就差點。 陳天平此時才除掉小王子,不失為一種選擇,但首先得安撫拉攏王后的娘家勢力。因為王后有孕逃走的事,肯定在安南國有人知情;陳天平干得太過分,容易引起王族內(nèi)訌…… 陳天平還可以把事兒變得緩和一點,比如等到大明朝承認他為國王之時,才讓王后母子示人;接著假意向國內(nèi)大臣承諾、將來傳位給小王子,甚至還可以與王后聯(lián)姻。以后再慢慢想辦法弄|死王子。 當(dāng)然,這樣一來,王后本人不會愿意;所以王后說的要威脅她性命的事,也不一定是實話…… 朱高煦猶自在心里想了一通,不過都是他自己的想法,難以驗證。他這時又問了一句:“王后有沒有告訴你,權(quán)相胡氏謀朝篡|位、乃因垂涎她的美色?” 陳興旺搖頭道:“王后沒說這件事。不過草民略有耳聞,其中因果反了。胡氏是自己想當(dāng)國王,才意圖強娶王后。 草民聽陳安說,安南國以前的國王姓李,陳氏也只是權(quán)臣。陳氏取而代之的法子,便是先娶了李家的公主;然后扶植李家公主當(dāng)女王,封陳氏為‘男王后’。聯(lián)姻后,再強迫女王、禪讓王位給男王后。于是后來安南國王族就姓陳了。 胡氏起初也想故技重施,娶陳氏王后,先做‘男王后’,然后才一步步篡位。只是后來事兒出了意外。” 男王后、只娶同姓,這些事在朱高煦看來,是十分之稀奇。即便在后世,他也沒聽過……還有這種操|(zhì)作?安南國那邊的事也著實有點奇葩。 不過朱高煦也總算看明白了一件事:王后的美色在傳聞中傾國傾城,但是無論胡氏還是陳天平,都沒有傾倒在其美色之下,而在算計權(quán)位。 只有陳興旺這個草民,才對王后巴心巴肺。但是王后又真的看得上一介草民的心肺嗎?她幾年也不理陳興旺,只有等到需要他時、才想起靠近罷了。 朱高煦便不禁嘆了一句:“禍國紅顏,僅存在于書上罷了! ……書房外,天色已完全黑了,陳興旺的故事已說得差不多。朱高煦仍未完全搞明白安南國的事,但剩下的內(nèi)情、恐怕也不是陳興旺能知道的。 陳興旺又說了一些事,都是安南國王后告訴他的話;但無法辨別王后是否撒謊……王后言,陳天平?jīng)Q意要當(dāng)國王,會殺掉她們母子;求陳興旺把王子救到大明朝境內(nèi)藏起來。 王后還承諾了一些完全不靠譜的畫餅。她不惜與草民陳興旺攀親戚,稱以前宋朝之前很多漢人到安南國,說不定王族陳氏也是漢人,大家都是一族;并說將來要封陳興旺做大將軍之類的。 “你信嗎?”朱高煦好奇地問了一句。 陳興旺點了點頭,又有點遲疑道:“不過王后要重新掌權(quán),似乎不太容易。” “呵呵……”朱高煦發(fā)出一個聲音。 朱高煦已不想理會陳興旺的白日夢,便道:“來人,在王府前廳挑一間廊房,安頓安南國小王子。陳興旺,你既然對王子忠心耿耿,你也留在王府護衛(wèi)王子。” 陳興旺似乎正擔(dān)心被追殺,頓時喜出望外,千恩萬謝了一番。 等宦官黃狗帶陳興旺二人出書房時,朱高煦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陳興旺,本王覺得你妻子李樓先待你不錯哩! 陳興旺鞠躬一拜:“多謝殿下! 朱高煦沒有立刻離開書房,他在擺滿書籍案牘的木架間踱著步子,無意識地摸著那些書,以及擺在案上的一把雁翎刀、掛在木架上的冷鍛扎甲。 “叮咚!”古箏也因他的手指撥動,發(fā)出一個無意義的聲音。 安南國既然有更加合法的繼承人,朱高煦覺得自己應(yīng)該上書奏報此事。干這件事無關(guān)私事,只是按照大明朝的道德禮法,應(yīng)該這么干……這個時代,整個東亞地區(qū)都在遵守這套普|世道德,胡來者,明朝朝廷最輕的反應(yīng)也會派使節(jié)斥責(zé)。 朱高煦遲遲沒有決定上書,因為他覺得這件事有巨大的漏洞。如何確定那男孩兒,真的就是安南國小王子? 眼下唯一能佐證安南王子身份的,只有一個證人就是陳興旺。除此之外,既無人證也無物證。 如果陳興旺的供詞有假,朱高煦的奏書既會被朝臣恥笑輕浮兒戲,更會讓朝廷對安南地區(qū)的決策變得復(fù)雜麻煩……畢竟在大明朝,誰在乎是哪個姓陳的當(dāng)國王?只要道德上說得通就可以。 甚至在暗地里,朝臣恐怕更希望陳天平才是最合法的繼承人,因為陳天平親身去了京師,更得大明君臣的信任。 想到這里,朱高煦準(zhǔn)備讓這事兒先緩一緩,得先想辦法找到小王子身份的證據(jù)才行…… 法子不是沒有。 先找到那個王后,再找見過王后的安南國舊臣、宗親作證,確定王后的身份,以及在王宮懷孕等事……然后找到前幾年看守王后、為她接生的人,形成證據(jù)鏈。如此才能坐實、這個在山野長大的男孩兒的王子名分。 朱高煦想管這件事的話,操|(zhì)作似乎有點麻煩。難怪在大明朝,世人也不認可、那些養(yǎng)在外面的外妾所生之子女。 看來一切只能隨緣,干不成就算了,反正有陳天平這個人選。此事對朝廷、對朱高煦來說,結(jié)果都不是那么重要。 朱高煦轉(zhuǎn)身走出了書房,等在門口的宦官是王貴。王貴彎腰低聲道:“王爺,時辰不早了。晌午您提過要去姚姬那邊,奴婢告訴了姚姬。王爺這會兒過去,晚膳必定已備好了! “那便去姚姬院子里,我還真有點餓了!敝旄哽阆蚯皳]手做了個手勢。 這時書房外的一群人和一輛輦車,正向這邊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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