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窗畫棟之間，卻顯得十分凄涼。rg

    朱高煦走進(jìn)里面的門樓，便見姚姬走出了一間廂房。她扶在門口看著他，又跨出來一步，屈膝作萬福，纖長的脖頸十分挺拔。

    姚姬還穿著僧袍，作這種禮節(jié)，模樣實在有點怪異。不過她在宮里住過，禮數(shù)動作拿捏得很是像模像樣。

    “免了。”朱高煦道。

    女子作禮、眼睛得看著地面，這時姚姬立刻抬起了頭，輕聲問道：“王爺見到馬皇后，她甚么了？”

    “了一些你的壞話。”朱高煦強笑道，“不過我替你辯解了。你生來是絕色，才會遭人嫉恨，又因長期被人欺凌，才會有那么多怨恨。”

    姚姬立刻投來了感激的目光，拿手輕輕遮住耳鬢處，柔聲道：“我頭發(fā)都沒有了，王爺覺得我漂亮么？”

    “我又不是瞎子。”朱高煦道，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姚姬。他其實很想看看，姚姬不穿這種裁剪粗糙、寬大無型的僧袍是甚么模樣，“不穿僧袍應(yīng)該更好。”

    姚姬道：“我來就不是尼姑，被馬皇后強行送去了雞鳴寺剃度。”

    朱高煦一邊往廂房里走，一邊道，“皇后落入靖難軍之手，下場會很慘。有些仇怨，該放下就放下罷。”

    他走進(jìn)廂房，見里面是一間臥房，便走到一個木柜子前打開，看見里面有一些衣物，轉(zhuǎn)頭道，“這里不是有衣物？應(yīng)該是御史連楹家女眷的東西，他們家都完了，已是用不著。你莫嫌棄，先湊合穿，以后我給你買新的。”

    姚姬輕聲道：“我哪會嫌棄，不過是人家的東西，我不會私自去拿。王爺出身尊貴，不知道哩，是身份卑微之人，會被人猜忌。”

    朱高煦愣了愣，聽得心里有點酸酸的。他什么出生尊貴，以前也是潦倒之人，當(dāng)然能理解。

    不過朱高煦確實猜忌她，卻不是因為她身份低，而是來路不明、且又有一些細(xì)節(jié)無法解釋。

    姚姬得到準(zhǔn)予，便在柜子里翻找衣物。

    朱高煦不動聲色問道：“姚姑娘進(jìn)宮之前，是哪里的人啊？”

    姚姬回了一下頭，“我是南直隸人，幼時家中遭匪患，與父母失散，后被同鄉(xiāng)收養(yǎng)，九歲便選入宮中了。”

    朱高煦點點頭，正想問細(xì)一點，姚姬的聲音又輕輕道：“沒有親人，便如寄人籬下，從來都沒人用心待過我……”

    他聽得姚姬聲音異樣，便在一把太師椅上坐下來，默默地傾聽著。

    不管怎樣，姚姬救過他的命，要怎么報答還難，而當(dāng)她需要一個人傾聽時，這點事朱高煦還是愿意花時間的。連事都沒耐心為別人做，還談何感恩？

    燕王有一句話沒錯，朱高煦確實一個懂感恩的人。哪怕是燕王，對他非常不公平，朱高煦照樣感恩……若非是燕王的兒子，他能有啥？那些表忠的話，并非是謊言。

    姚姬從柜子里拿出了一件淺青色的衣裳放在梳妝臺上，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坐下的朱高煦。他是一副時間很充足、洗耳恭聽的姿態(tài)。

    她幽幽道：“從便被人嫌棄，年紀(jì)稍大，身子長開了一點，受到的對待才好一些了，但我知道養(yǎng)父是看中了我的身體胚子，想將我賣個好價錢……我一向都很聽話，因為養(yǎng)父答應(yīng)過，今后要幫我找到親生父母。我便等著那一天，找到親生父母，定然就有人真心待我了……”

    到這里，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朱高煦好言問道：“找到了么？”

    姚姬搖搖頭，轉(zhuǎn)過身來，只見兩行清淚滑過她美麗的臉頰。朱高煦嘆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撫著她的背。是好心同情，但他很快就想歪了，手上感受著她柔軟的背部線條，不禁對那身段浮想聯(lián)翩。

    姚姬的肩膀一陣抽|動，聲音也變了：“這些年來，世上的人都在算計欺辱我，我心里只是……恨！”

    朱高煦一言不發(fā)，只是輕輕撫著她的后背。他的心緒漸漸地十分混亂，各種情緒都糾纏到了一起。鼻子里聞到一種似有若無的幽香，湊近了低頭就能看到她鎖骨下方的豐腴肌膚，皮膚雪白光潔如緞。

    他腦袋暈乎乎的，幾乎沒聽清楚姚姬剛才又了什么，只注意她話時，天生淺紅光滑的朱|唇在動彈，在雕窗透進(jìn)來的光線下，泛著柔美的光澤。

    朱高煦滿腦子都是她一笑一顰的美目，痛苦時、傷心時、怨恨時、嫣然一笑時，那情緒十分分明、很有感染力，便如她容貌的顏色，紅的唇、黑的眼睛、白的肌膚，涇渭分明。朱高煦甚至在想象她的另一種表情，那似痛苦又迷離的神色。

    姚姬后退一步，眼睛里噙著閃閃的淚水，卻露出一絲柔媚的笑容，道：“直到遇到了王爺。我知道王爺心里一直惦記著我，不然也不會在我最絕望之時，急忙到雞鳴寺救我。”

    朱高煦溫和地道：“分別近半年，我從未忘記你，很懷念那半個饅頭的滋味，以及那張幾乎睡不下的床。”他的聲音變得有點粗重，“但很溫暖，很叫人沉迷。”

    姚姬用袖子徑直擦了一把眼淚，很快就止住了哭聲，她拿起梳妝臺上的翻領(lǐng)淺青色的衣服和一頂繡著花、裝飾著珠子的烏紗帽，放在身前，柔聲道：“頭發(fā)還沒長起來，我穿這身可以戴帽子，好看么？”

    朱高煦點頭道：“姚姑娘考慮得周，顏色很搭配、又很分明。”

    “我穿給王爺看。”姚姬的臉紅撲撲的。她的眼神充滿了羞意、卻不回避，直視著朱高煦的眼睛，輕輕解開了僧袍。

    朱高煦頓時感覺有點窒息，瞪大了眼睛，看著那灰色僧袍落到了姚姬的腳踝上。

    他的額頭上、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一只腳不受控制地向前邁出。姚姬的臉色來紅，但眼睛依舊沒有躲開，她顫聲道：“王爺會好好待我么？”

    朱高煦用力地點頭。

    他以為姚姬的意思是今后好好待她，不料她話鋒一轉(zhuǎn)，低聲道：“我從未被人看過，王爺輕一點待我……”

    朱高煦把有點僵硬的手，十分心地放在了她的削肩上，只覺得她的身體一顫，仿佛觸了電一樣。

    ……

    那間廂房自從朱高煦進(jìn)去后，一直到第二天他就沒出來過。士卒們準(zhǔn)備好了飯菜、熱水、換洗的里襯，都放在門邊。廂房木門只開一道縫，露出朱高煦的赤露手臂拿進(jìn)去。

    他完不過問別的事了。韋達(dá)第二天上午到門口了一句話：“諸將、大臣都去皇城勸燕王登基了。”

    朱高煦的聲音道：“還需要我去勸進(jìn)么？我父王回絕三次之后，自然會同意的。”

    廂房里有時候會長時間地發(fā)出一種聲音，陳大錘一正經(jīng)地就把將士們趕到府門外去了。

    下午時，又有鄭和前來，被陳大錘迎到廂房門外。鄭和看著緊閉的門，皺眉拱手道：“高陽王，燕王請您即刻到禮部大堂議事。”

    朱高煦的聲音道：“半年以來，我風(fēng)餐露宿，終于打完了仗，身體忽感不適，鄭公公替我向父王告病請罪。”

    鄭和疑惑道：“那好罷……”

    他剛轉(zhuǎn)過身，便聽見房里傳來一聲女子壓抑奇怪的嘆聲，聲音拖得很長。鄭和回頭看了一眼，走到府邸門樓里，問陳大錘：“里面的女子是哪找的？”

    陳大錘一臉憨厚的模樣道：“寺廟里的尼。”

    鄭和：“……”

    鄭和回到皇城，從千步廊上走進(jìn)禮部大堂，如實稟奏，先將朱高煦的話了，又道：“高陽王找了個尼姑，在府上淫|樂、不分晝夜。”

    眾將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燕王罵道：“沒想到高煦這子如此好|色！那么多人都穿著孝服，他簡直分不清時辰場合。”

    燕王嘴上罵，但眼睛里顯然是憋著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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