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報警,賈逵嘴里發(fā)苦。
張遼有備而來,而且不放過任何一點優(yōu)勢,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弱點:沒有騎兵。倉促之間,他只能將兵力將有限的兵力部署在河谷中,無法兼顧其他。張遼未必能及時突破土坡上的陣地地,卻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分出兵力進行彌補,否則騎兵登上土坡,足以對士氣造成致命打擊。
抽調(diào)兵力同樣會影響士氣,但他這時候已經(jīng)顧不上了,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賈逵發(fā)出命令,抽調(diào)了一曲步卒趕到土坡上增援。為了將影響降低到最小,他安排自己的部曲前往。這些部曲都是地人,熟悉地形,又經(jīng)他親自訓練,比中山軍更擅長這種地形作戰(zhàn),只是如此一來,他身邊就沒有兵力可用了。
飲鴆止渴,卻不得不飲。
兩百步卒奔上土坡,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列陣將士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土坡上列陣的弓弩手。他們的目標是從永安方向來的龐德,位置偏北,還不清楚大陣之南出了什么事,看到這些步卒神情緊張的從陣中沖過去,心中不免惴惴,猜想是平陽方向來了援兵,但有多少援兵,他們一概不清楚。
步卒在坡上奔跑,騎兵在坡下奔馳,煙塵滾滾,形勢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賈逵心急如焚,不斷地看向北方。
劉備、張郃一直沒有出現(xiàn),倒是張遼派出的騎兵抓住了一個破綻,數(shù)名騎士抓住了轉瞬即逝的機會,縱馬沖上了土坡,不等戰(zhàn)馬停穩(wěn),立刻發(fā)起沖鋒。
賈逵派出的步卒拼命奔跑,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看著騎兵沖過來,想結陣也來不及了,有的站在原地,想就地反擊,更多的轉身逃跑。戰(zhàn)馬沖了過來,騎兵挾著長矛突刺,戰(zhàn)馬毫不留情的撞擊,幾個步卒不是被挑殺就是被撞飛,散亂的陣型傾刻間化為烏有,幾個人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騎兵沒理他們,策馬奔馳而去。他們的目標不是這些步卒,而是那些弓弩手。
看到吳軍騎兵出現(xiàn)在身后,中山軍弓弩手已經(jīng)慌了,紛紛示警,請求賈逵增援。賈逵聽到示警的鼓聲,心急如焚,連忙從大陣中抽調(diào)刀盾手、長矛手趕去增援。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顧不上其他,如果保不住這些弓弩手,就算劉備、張郃將龐德引來了也沒有意義。
戰(zhàn)鼓四起,步卒狂奔,河谷中列陣的中山軍步卒驚恐萬丈,不少人又想起了董亭之戰(zhàn),想起了被并州騎兵突襲陣地的慘狀。陣地開始動搖,賈逵連聲呼喝,卻彈壓不住,那些中山軍將領根本不理他,幾個人聚在一起,焦急的討論如何應對。
賈逵知道大勢已去。此時此刻,就算劉備親至也解決不了問題,大敗在所難免。他沒有多說什么,帶著最后的幾個親衛(wèi)悄悄的退到了一旁。
騎兵沖進了弓弩手的陣地,開始對弓弩手進行屠殺。開始只有十余騎,后來又不斷有騎兵趕來,加入隊伍,輪翻沖殺。弓弩手雖然轉過身來,用準備好的弓弩進行射擊,卻事起倉促,互相之間配合也不夠,射出的箭陣威力大減,雖然射落了不少騎士,卻無法完全阻止騎兵的沖殺。
在短暫的僵持之后,隨著更多的騎兵沖上土坡,加入沖擊陣型,騎兵迅速掌握了優(yōu)勢。一個個弓弩手被挑飛、撞倒,陣勢被不斷的洞穿,千瘡百孔,最后裂成碎片,成了騎兵單方面的屠殺。
中山軍四處奔逃,哀嚎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就在這時,有潰敗的騎士從北面的河谷奔來,帶來了最壞的消息:劉備陣亡,張郃傷重被俘,全軍覆沒。
中山軍瞬間崩潰。
賈逵躲在一旁,看著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的中山軍將士,內(nèi)心一片平靜。最精銳的中軍不過如此,劉備焉能不?據(jù)說他是學吳王的練兵之法,現(xiàn)在看來,他最多只是學了一點皮毛,遠遠沒有學到精髓。
等中山軍逃得差不多,吳騎四處追殺中山軍的時候,柳孚找到了賈逵,見賈逵躲在土坡下,粘了一身的黃土,忍不住嘲諷道:“算你聰明,沒有固執(zhí)到死!
賈逵點點頭!岸嘀x士信,為我賈家留了后。”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兒子,也許是女兒呢?”
“沒事,只要我沒死,總會有兒子的。”賈逵頓了頓,又道:“士信,聽說南陽本草堂有名醫(yī),我想帶阿孟去看看,我們成親這么多年了,阿孟一直懷不上,應該找名醫(yī)看看究竟是什么問題!
“那是得去看看,或許……唉,你等等,阿孟沒懷上?”柳孚忽然驚醒,瞪大了眼睛。
“現(xiàn)在還沒有,不過遲早會懷上的。”賈逵拍拍柳孚的肩膀,大步向張遼走去。
柳孚看著賈逵挺得筆直的背影,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遼坐在馬背上,看著賈逵走來,一動不動。他看到柳孚和賈逵爭論,只是不知道他們在爭論什么,不過看到賈逵這副面無愧色的神情,他多少有些不喜。柳孚為了救賈逵,在他面前可是低三下四的說了不少好話,賈逵卻不見情,未免有失君子之道。
賈逵來到張遼面前,見張遼沒有下馬的意思,皺了皺眉!皩④娨彩墙祵ⅲ悄惝敵鯌(zhàn)敗被俘的時候,受降的將軍也是如此倨傲,還是將軍本性難移,歸降一年也沒學到一點君子之道?將軍,恕我直言,你太令我失望了。”
張遼很詫異,盯著賈逵看了好一會兒,緩緩下了馬,拱拱手,擠出一絲很不自然的笑容。“遼本武夫,豈能和賈君相提并論,失禮之處,還請賈君見諒!
賈逵點點頭,拱手還禮!爸e能改,善莫大焉!
——
得知劉備全軍覆沒,呂蒙大喜,迅速將消息通報魯肅。
魯肅松了一口氣,隨即派人與柳元等人聯(lián)系,要求他們能主動獻城,結束戰(zhàn)事。柳元收到消息后,聯(lián)絡了一些河東籍將領,派人與王凌談判,希望王凌能認清形勢,向魯肅投降,免起刀兵之苦。
王凌拒絕了柳元的提議,迅速撤出臨汾,與王蓋會合。柳元雖然兵力比王凌多,卻沒有信心攔住王凌,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王凌撤出臨汾城。董亭一戰(zhàn),并州騎兵的戰(zhàn)斗力有目共睹,連劉備的中山軍都不是對手,河東世家更不敢冒險。
得知劉備敗亡,王蓋、司馬懿也有些傻眼。反復商議后,他們決定撤出河東,返回并州。平陽、永安落入?yún)蚊芍,這條路是不能走了,所幸還有賈逵說過那條路。事不宜遲,王蓋決定立刻撤退,連裴潛等人都不通知,以免河東世家起了歹心,要拿他們的首級向魯肅邀功。
為了保密,他們連衛(wèi)覬都沒通知,等大軍拔營起程,才派人聯(lián)系衛(wèi)覬。衛(wèi)覬見大軍拔營,正自奇怪,聽說劉備敗亡,王蓋等人要撤回并州,大驚失色,隨即又破口大罵。
但辱罵解決不了問題,衛(wèi)覬發(fā)現(xiàn)自己無路可走。他固然可以去追王蓋,可是追上了又能如何?他們根本不信任他,他又失去了絕大部分財產(chǎn),到并州也是寄人籬下,茍延殘喘,一兩代人之內(nèi)都不可能有重振家業(yè)的希望。再說了,劉備不是孫策對手,王蓋就是嗎?
魯肅奪取河東之后,絕不會停下腳步,下一步就是進攻并州。
衛(wèi)覬反復權衡,決定去找裴潛商量。
裴潛搶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柳孚勸降了柳元后,徑直來到聞喜,勸裴潛投降。他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將劉備的中山王璽擺在裴潛面前。這是從劉備身上得來的,上面還有劉備的血。
裴潛半晌沒說話。他知道劉備戰(zhàn)勝孫策的可能性不大,但他沒想到劉備會敗得這么快,短短兩個月,不僅河東被魯肅攻占,就連劉備本人都戰(zhàn)死了,吳軍的攻擊簡直勢不可擋。
事到如今,他還能有什么選擇?就算是想殉死都不知道能為誰而死。
看到衛(wèi)覬時,裴潛心里多了些安慰。不管怎么說,聞喜裴氏比安邑衛(wèi)氏要好多了,至少無仇無怨。他對衛(wèi)覬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說你衛(wèi)家當初那么對蔡琰的確有些過份。事到如今,你也只能低頭了,總不能因為這點事就葬送整個衛(wèi)氏吧。
柳孚也幫衛(wèi)覬出了個主意。解鈴還需系鈴人,你們當初虧欠的是蔡琰,如今也只有蔡琰能救你們,立刻派人去建業(yè)向蔡琰請罪,除了她,沒人能救你們。
衛(wèi)覬欲哭無淚,后悔莫迭。如果可以,他只想一頭撞死在裴家階前。但他不能,身為衛(wèi)氏家主,他可以死,卻不能看著安邑衛(wèi)氏滅族。換了別人未必會這么狠,可是孫策卻不好說,連汝潁世家都被他滅了好幾個,何況安邑衛(wèi)氏。
人生事,最難也莫過于此。
——
魯肅下了馬,將馬韁扔給親衛(wèi),讓他們原地等候,獨自一人背著手,緩緩走到張飛面前,看了一眼兩側手持矛戟刀盾,怒目而視的衛(wèi)士,微微一笑。
“將軍的武藝連大王都是稱道的,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我孤身單刀而來,連弓箭都沒帶,將軍何必如此?”
張飛有些尷尬,想了想,揮手示意親衛(wèi)們退下。他站起身來,向魯肅拱手施禮!安灰舛级酱篑{光臨,飛手足無措,還請都督見諒!
張飛說的是實話。得知劉備陣亡,全軍覆沒,他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尤其是王凌退出臨汾之后。前程后路退絕,劉備也死了,他雖然手握一萬騎兵,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又能為誰而戰(zhàn)。
聽了張飛此言,魯肅笑了。他能理解張飛此刻的心情,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不顧辛毗阻止,孤身赴會。張飛和孫策有舊恩,有勸降的可能,又有精騎一萬,真要拼命,代價會非常驚人。如果能勸降,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要勸降,就要讓張飛看到他的誠意。孤身前來看似冒險,其實是最安全的。除非張飛瘋了,要和孫策血戰(zhàn)到底,否則不會傷他性命,最多拒絕他的勸降,雙方擺開陣勢,大戰(zhàn)一場。
他想不出張飛有拼命的理由。如果他真想拼命,他不至于按兵不動。
“中山王很英勇,只是逆天而行,難免力不從心!濒斆C不緊不慢地說道:“能逆天的人也許有,但不是他,更不是你我!濒斆C伸手指指張飛,又指指自己。“將軍,你已經(jīng)為中山王盡了忠,現(xiàn)在該為你自己想一想了。我想,這應該也是中山王的遺愿,你不應該辜負他。”
“中山王的遺愿?”張飛斜睨著魯肅,想笑一笑,卻笑不出來,心中卻莫名的多了幾分期盼。
“中山王為人重義,視你與關云長為兄弟,他身為漢室宗親,不能不為漢室鞠躬盡瘁,可是他心里何嘗不明白,大廈將傾,連先帝都無法挽回大勢,他又能如何?只求問心無愧罷了。可是你與云長不姓劉,沒有必要像他一樣舍身取義,而是應該將你們的天賦與才華用于正道,為天下,為家族,為自己謀一個光明的前程。放眼天下,誰堪為二位之君?我想,你明白,我明白,他也明白。是以赴死之時,不與將軍同行,卻將這一萬騎留與將軍,要助將軍成就一番事業(yè),而不是做困獸之斗,無謂犧牲。將軍,這一萬騎大多是幽州健兒,也是留給將軍的一份禮物,你忍心將他們送入死地嗎?”
張飛木然,一言不發(fā)。魯肅的話擊中了他的心坎。劉備離開時,他也有類似的感覺,覺得劉備這次可能回不來了,卻不愿意往深里想。此刻聽了魯肅的分析,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劉備征戰(zhàn)多年,他豈能不知此戰(zhàn)的兇險,為何只帶張郃、賈逵,卻不帶他,甚至都沒安排他接應?
除非他不想讓他白白送死。
魯肅等了片刻,又補了一句!皩④,聽說中山王還有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
“是的!
“你希望他被人挾持,成為傀儡,最后像中山王一樣死于非命,還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長大?”
張飛轉過頭,盯著魯肅看了兩眼,一聲長嘆,解下腰間的長刀,雙手托著,送到魯肅面前。
“好吧,我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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