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畏畏縮縮的鄆哥又被蔡府內(nèi)的家丁帶了下去，除了高俅，童貫的面色也仍顯得有些猶疑。蔡京帶來這個陽谷縣城的賣梨小廝，指證蕭唐正是這幾年在冀魯?shù)亟缱龃舐晞莸臄?shù)山寇首，童貫很清楚蔡京做事自知深淺，今番他要對付那蕭唐小兒，應(yīng)也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童貫與高俅思慮的也有幾分相似，按他想來無論如何也揣摩不透：蕭唐那廝得官家重用，卻要干這等大逆不道的謀反勾當(dāng)，他又是圖個甚么？
但凡是能在朝堂中爭個官身名祿的，尤其似蕭唐這種也能討官家歡心的近臣，也絕非是那等不諳世事的渾人。如今天下時局可不似是五代十國那般城頭變幻大王旗，屬下養(yǎng)成了勢力便有機會擁兵自重而背主顛覆江山，如今大宋國祚已延續(xù)了一百五十多年，治下百姓也早認(rèn)同趙氏大宋為正統(tǒng)，軍政上也奉行中央集權(quán)、強干弱枝，便是在軍中地位甚高的武階臣子，以為在這種時局下能夠造反成事，除非是發(fā)了失心瘋。
童貫以為蕭唐先后與自己、高俅、蔡京等當(dāng)朝權(quán)貴交惡結(jié)怨，也是因為那小兒一時得圣寵而輕狂驕躁，等不及待他們這些已入暮年的老臣退隱便跳到前臺來自行其事，不過也是個不知深淺，按例也要受朝廷節(jié)制的武臣，童貫自也沒將少不更事的小子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察覺蕭唐不止專要與他們這些朝廷大鱷作對，甚至暗中在綠林中拉扯起數(shù)支對抗朝廷的反賊兵馬，這也不由得教童貫感到十分驚奇詫異，暗付蕭唐就算再是驕狂，好歹也是能挑出來與自己唱對臺戲的人物，他又怎么會蠢到了這種地步？
“蕭唐此子卻是這等妄人，也教老夫十分納罕，可是今日既請樞相與太尉前來，為國家撥亂反正除此心懷不軌的反賊叛逆，老夫自也有十足的把握，教這背君叛國的逆臣事發(fā)敗露�！�
頜下三綹須髯微微飄拂，蔡京的目光從童貫?zāi)樕县窟^，旋即又娓娓念道：“山東反賊寇首全羽糾集賊黨，嘯聚數(shù)山強寇抗拒官府，平日勾當(dāng)戴著副獬豸面具行事以遮掩身份，是以在賊寇草莽中被喚作鐵面獬豸，而那全羽起初作亂生事，卻是伙同幾處賊寇于江南東路攻破我庶子治下的江州牢城營劫牢。經(jīng)些老夫手下體己親信打探，那蕭唐當(dāng)時私下離京一路南下，也曾到過江州。
而后京東路青州二龍山、清風(fēng)山兩處草寇奉那寇首全羽為主，京東路帥司兵馬總管云天彪調(diào)撥數(shù)州官軍征討未果，反而大敗虧輸，便是青州知府慕容彥達也棄城奔逃，托其妹請動官家另委任他至其它軍州赴任后，那兩山強寇興兵攻破河北德州治下曾頭市，又新添得幾處京西路的草賊伙同那兩山強寇攻侵鎮(zhèn)坊...當(dāng)年蕭唐小兒安撫京西南路，雖蕩平房山寇與幾山強人，卻又放過了于伏牛山與熊耳山嘯聚的賊人，似也與伙同青州強賊攻破曾頭市的京西草寇之間干系頗深......”
蔡京悠悠說著，又轉(zhuǎn)頭向童貫說道：“還有童樞相當(dāng)年奉官家御旨出使遼國時蕭唐也曾任副使一并前往，期間他奉旨前往北地采購北珠途中卻遭亂民伏擊，教朝廷以為他在遼東遇害，期間蕭唐行蹤不明，也正在那段時日由數(shù)山寇首全羽引兵殺敗京東路數(shù)州軍馬，并率領(lǐng)數(shù)山賊人蕩平曾頭市......童樞相又可還記得，隨著蕭唐出使遼國的幾個親隨之中，有一個喚作史進的？”
童貫見說微微一怔，蕭唐手下雖有許多親隨，其中多是些江湖出身的自也入不得他這個媼相的法眼，可是當(dāng)年出使遼國途徑薊州時蕭唐麾下的親信之中，的確有個常被喚作史大郎的曾與遼國南京統(tǒng)軍司下轄鶻軍中的軍將瓊妖納延比拼切磋，當(dāng)時兩人比試得甚是激烈，也教童貫到了現(xiàn)在也仍對那史大郎有些印象。
而就在這個時候，蔡京則又緩緩說道：“蕭唐手下那親信史進，本是華州華陰縣人士，因請匠人與他紋了一身刺青，在當(dāng)?shù)乇惚蝗藛咀骶偶y龍史進。隨后得人引薦至大名府蕭家集投拜前任的汴京禁軍教頭王進為師學(xué)十八般武藝...那王進何許人也，高太尉也自心知肚明，隨后那史進至汴京來投奔蕭唐得他重用，又做為體己親隨出使遼國......蹊蹺的是正值朝廷以為蕭唐小兒在遼東罹難時，那史進卻又返至本鄉(xiāng)與少華山賊寇私通，后來因本莊獵戶揭發(fā)告到官府，華陰縣遂發(fā)付軍兵包圍史家莊，而那史進又與少華山那伙強寇殺敗了官兵棄寨逃去。
青州兩山那伙強寇之中除了魯智深、林沖等賊首與蕭唐皆是舊識，經(jīng)由周遭幾處軍司探知，還有個喚作史斌聽聞其也有身盤龍刺青的頭領(lǐng)在綠林草莽中名聲不小，賊巢中也有喚作跳澗虎、白花蛇匪名的，也都是曾在華陰縣少華山打家劫舍的賊人頭目，遮莫那賊首史斌，極有可能正是當(dāng)年隨著那蕭唐小兒出使遼朝的史進！永興軍與京東路相隔甚遠，華州華陰縣有反民私通匪寇作亂，諸地緝捕強寇的卷宗復(fù)雜，也甚難教府衙追查到那些反賊與京東路全羽所統(tǒng)領(lǐng)的那青州兩山強寇之間的干系。
可是欲人勿知、莫若勿為，那史進當(dāng)時本該在遼地，卻返至故里暗中私通少華山的強賊，本來險些教蕭唐小兒瞞混過去，可是樞相統(tǒng)軍征討夏國建功于國過后時日不久，老夫門生賀太守卻在華州官邸被伙強寇行刺害死，而那蕭唐小兒本該班師返京，卻也曾在華州顯露過行蹤。老夫聽那陽谷縣賣梨小民口述之后，又念及我門生于華州被強賊所害的命案時蕭唐行跡蹊蹺，便立刻發(fā)付親信趕赴華州治下諸縣詳查當(dāng)?shù)刈鱽y的賊寇來路，也終于探得那喚作史進的亂民曾于華陰縣勾結(jié)匪寇出逃......”
聽過蔡京一番剖析，童貫與高俅又想到那蕭唐借著為他師父吊喪的名義返至大名府蕭家集去，過后不久那數(shù)山寇首全羽便又聚集賊黨攻破沙門島牢城營，那童貫一直打算處心積慮害死的劉法也不知所蹤，隨后再伙同梁山泊強寇攪擾博州、東平府......大名府幾處州府，更教高俅咬牙切齒痛恨的是那幾山強寇還殺了的叔伯兄弟高唐州知府高廉，當(dāng)時那賊軍寇首全羽橫行無忌，同樣也應(yīng)在齊魯?shù)亟绲氖捥茀s不知所蹤。此時不但有人證在，加上蔡京發(fā)付人手所印證過那些證據(jù)，也由不得童貫與高俅不信了。
童貫忽的一下站起身來，他面上神情也陰沉的滲人，并狠聲說道：“蕭唐那小兒！官家待他極為重用，連番提拔他做得朝廷命官，食祿于國，便沒有半點虧他處！這背反國家的賊子倒暗中糾集亡命意圖謀反，當(dāng)真是罪該萬死！虧得蔡公相明察秋毫，察覺蕭唐這反賊包藏禍心，如今既已證據(jù)確鑿，自當(dāng)早些報與官家知曉，捉盡蕭唐與其黨羽賊子，殺種絕類，清除禍患！”
這邊童貫面目猙獰，那邊也站起身來的高俅臉上也露出陰狠的笑意，可是蔡京卻仍然端坐在正首，神情甚是默然，隨即他又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蕭唐辜負(fù)圣恩已有反意，自當(dāng)洗蕩反賊叛黨.....可是要稟明官家滅除此賊，按老夫之意，也應(yīng)等到請動官家調(diào)令蕭唐這叛臣賊子前往杭州，教他親自監(jiān)督剮刑誅殺那害我孩兒性命的兇徒武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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