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指揮使喚作姚太尉的那個將官,自然便是奉令統(tǒng)領(lǐng)六營兵馬至河?xùn)|助蕭唐行事的姚平仲。
姚平仲自幼父母早亡,是以被他伯父姚古收養(yǎng),而姚家自從上兩代姚寶、“關(guān)中二姚”姚兕姚麟時起便已作為西軍中的將門屢立戰(zhàn)功。而姚平仲的祖父,宋神宗時期的名將姚兕更是勇鷙有謀,他生前做得建雄、定武軍節(jié)度以及檢校司徒等要職,逝世后更是被追封為開府儀同三司。
姚兕酷愛習(xí)研兵法,至老不廢,后而還時常督促檢點后世子裔統(tǒng)兵方略,他也曾數(shù)次親身經(jīng)歷戰(zhàn)陣,擅在戰(zhàn)爭中以騎射弓馬、強(qiáng)弓勁弩射殺敵軍,是以比起楊家、折家等累代將門傳下的武藝,姚氏后人前赴后繼,于統(tǒng)兵以及弓弩上的事在西軍眾將里也都是出類拔萃的。
而現(xiàn)在姚平仲的叔伯一輩中的姚雄、姚古也盡是在西軍中威名赫赫的名將,姚平仲早幾年前也曾在臧底河與夏軍浴血廝殺,還親自斬殺數(shù)十人立下大功,是以姚平仲也在西軍中聲名鵲起,在行伍之中被贊作“太尉”,如今也能教麾下那些桀驁不馴的軍卒對自己敬服。
而身為將門子裔,姚平仲的性子到底還是更城府些,他把眼朝秦指揮使望去,并輕描淡寫的道:“我等不過是軍人,朝中大臣的是是非非,只在背后亂嚼舌根又有個鳥用?無論那個蕭唐是好是孬,如今畢竟還是要受他節(jié)制,你子放渾話時也要招子放亮點,須當(dāng)知道禍從口出。”
那秦指揮使聞言嘿嘿一笑,道:“未將須不是不知進(jìn)退的渾人,終不可能當(dāng)著那蕭唐的面罵他。可是太尉,這話倒不像是恁的,當(dāng)時那閹人裝腔作勢,恁也不肯賣與他的面子。既然那勞什子媼相咱們都沒瞧在眼里,蕭唐那廝按年歲也不過是個后生子,靠迎合官家才得以發(fā)跡的人物,料來又有甚么了不得的?”
姚平仲微微一笑,并未言語。他倒也曾聽聞過種經(jīng)略相公至汴京公干時曾見到過那蕭唐,似乎還對他評價甚好,還有折家、曲家那幾個掛職于秦鳳路的軍司將門子裔,也曾言及世人稱謂蕭唐的那甚么任俠,卻也是名不虛傳。
可是同樣做為西軍中名望與聲勢最為顯赫的累代將門,姚家與種家之間的關(guān)系卻十分微妙。
姚平仲也知道如今西軍中也可是暗流涌動,那些在軍中地位相對較高的將領(lǐng)之中,劉延慶、王淵等人眼下明顯傾向依附于童貫;而劉法、楊可世等人則仍為西軍中威望最高的老種經(jīng)略相公種世道馬首是瞻。姚、種兩家子弟都是西軍的名門望族,雖然絕對稱不上有甚么世仇,可是相互間卻都爭強(qiáng)好勝,各自不甘被對方壓過一頭。
是以姚雄、姚古雖然不上是童貫的嫡系心腹,在很多軍政重大決策上,會傾向于支持童貫。偏生姚平仲年輕氣盛,他既看不慣種家從種世衡、種諤那兩輩人開始便總管西軍軍政大權(quán),同樣也對要在西軍立威奪權(quán)的童貫十分反感。
原童貫知道姚仲平是將門三原姚氏的后起之秀,而曾親自召見他刻意攏,可是自有傲骨的姚平仲卻對童貫冷眉冷眼,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絲毫沒打算屈從于那個天子寵臣,如今又于在西軍中大權(quán)在握的媼相。
雖然被姚仲平這只初生牛犢惹得甚是不喜,可是童貫也不愿因此而與姚雄、姚古等在西軍中同樣地位甚高的宿將徹底決裂,是以童貫除了克扣姚仲平的戰(zhàn)功封賞,也并未在進(jìn)一步使手段打壓構(gòu)陷于他。此事一經(jīng)宣揚開來,西軍將士中皆言除了老種經(jīng)略相公能在官家面前擺童貫一道,還使得那媼相雖然恚怨卻也無可奈何,現(xiàn)在則又多出個也敢公然與童貫叫板的太尉姚仲平。
至于現(xiàn)在奉旨至河?xùn)|公干的這個蕭唐
姚平仲心中暗哼了一聲,暗付如今老、種經(jīng)略相公與童貫?zāi)菑P面和心不和,西軍內(nèi)部將領(lǐng)間的派系傾向已可以稱得上錯綜復(fù)雜了。聽聞那個蕭唐仗著自己得官家喜愛,先是主動請旨安撫京西南路,如今又要到河?xùn)|路征討賊眾,并且組建新軍。想必他也如童貫?zāi)前悖莻不甘于只在京師做個閑官,而要在軍中爭權(quán)奪勢的人物。既然我是行伍軍人,自然要在邊庭憑著戰(zhàn)功混出個名堂,誰耐煩與那些朝官虛與委蛇!?
念及至此,姚平仲頗為不耐的揮了揮手,道:“廢話少,既然咱們受調(diào)遣至河?xùn)|來剿匪寇,只管奉令殺賊便是。你這廝們一個個都打起精神來,切莫墮了咱西軍兒郎的威風(fēng)!”
秦指揮使聞言笑道:“那是當(dāng)然,咱們又不是其他州府軍司的孬兵弱將,只是與那干綠林中廝混的鳥賊人廝殺,卻顯不出咱們兄弟的真事來!”
六營人馬已歇息了能有半個時辰,姚平仲正待吩咐麾下六營的指揮使督促兵馬準(zhǔn)備上路。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北側(cè)驀的傳來陣陣喊殺聲,姚平仲雙眉一擰,正待前去看個究竟時,早有人快馬搶將上來,并拜倒稟道:“啟稟太尉,兩邊山林忽然沖出數(shù)千賊兵偷襲我軍,如今似要直往此處殺來,還請?zhí)径▕Z!”
那軍吏稟告罷了,姚仲平周圍的軍健忽然陷入了沉默,可只過了片刻,山蔭中又驀的炸了鍋,而爆發(fā)出如潮似雷的喝罵聲:
“豈有此理!永興軍、涇原路等地界在綠林中的強(qiáng)人若是撞見咱們,誰不繞著走,生怕撩撥得官軍去蕩平了那廝們的鳥寨?老子砍下的夏軍首級不知道有幾百,河?xùn)|這些賊廝鳥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嫌他們的命忒長,不在山寨里面窩著,竟然還敢主動前來送死!?”
“去他奶奶的,還不是河?xùn)|兵慫貨窩囊,也教那群賊廝以為咱們官軍都是好欺辱的!都他娘的睜大你們的鳥眼,莫放跑了一個賊人,草寇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若是在河?xùn)|有個閃失,回去豈不是要吃同僚恥笑!?”
“俺你們幾個可莫與我爭功勞,要打也當(dāng)輪到我們營的弟兄先上,近些時日正好老子手頭緊,多殺些賊人邀功討賞,才有閑錢快活!”
在場的西軍將士聽聞綠林賊眾竟然主動前來偷襲,竟都似受了天大的羞辱一般,他們個個爭先請命,向姚平仲力薦當(dāng)由自己率部去殲滅了那伙賊人。而姚平仲又忽然揚起手來,他周圍的指揮使、都頭官紛紛住了嘴,只等主將下令。
姚平仲的嘴角漸漸露出一抹笑意,他暗道:罷了,既然我是行伍官將,到底來還是要靠征戰(zhàn)廝殺揚名立萬,那干權(quán)臣爾虞我詐,我又如何能管得了那許多?這伙賊廝來得倒好,也省得教我尋得苦。早些殲滅這伙不知死活的匪寇賊黨,其余糾心雜事,日后再計較不遲。
待姚仲平想罷,他立即下令道:“賊人既然向咱們來,咱便殺賊去!老秦,率領(lǐng)你那營的弟兄向押上去,其余兩營兵馬從左右包抄,截斷賊人陣型。再備我的馬來,也教河?xùn)|的賊廝鳥知道西軍的厲害,也讓他們知道馬王神到底生得幾只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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