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的北平府知府事乃是龍圖閣制侍范子奇,此人也算是家世顯赫,擁有大量的閱歷和豐富的朝堂經驗,但對于劉三虎押著塞爾柱商人和天竺人前來,他還是有些驚訝。
這種事情往往應該送去鴻臚寺才是,要不然便是大理寺,怎么送到自己這個北平府來了,北平府乃是治理百信以及治下之事的地方,可管不到這些“外人”。
不過范子奇畢竟是朝官,北平府也相當于當年的開封府,他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不低,知曉這件事的嚴重性。
在劉三虎把人押解過來時,便立刻收押,同時派遣房門帶著自己的文書前往鴻臚寺詢問,人可以關在他這里,但案子還是要鴻臚寺上奏官家,然后再做審理。
看著在簽押房外花園之中等待的劉三虎,范子奇笑道:“你這門頭當的不錯,一眼看穿這些人的來路,回去等著領賞吧!”
劉三虎露出滿意的笑容,吐掉口中的那一片不知是什么花的花瓣道:“大老爺,人小的可是給你送到了,接下來的事情便和小的沒甚的關系了。茲事體大,您還是早早做出決定的好!
范子奇微微一驚抬手喚住即將走出的劉三虎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其中還有什么蹊蹺!”
劉三虎黝黑的臉上露出森白的牙齒:“這幫人其實早就被黑手的人盯上了,一直沒動他們就是為了放他們進神都城,那幾人的身份不簡單,若是得了鴻臚寺的確認,朝中上下必有人為其開脫不好治罪,到了您這里就是為了以北平府之律法定之!”
范子奇大驚,他知道劉三虎不一般,但卻沒想到一下把所有內情,隱情如竹筒倒豆一般說了出來,自己即便是要阻攔也沒有機會。
“休得胡言!茲事體大,沒有鴻臚寺或大理寺主持如何能審理?便是在北平府府衙開審,也是要把這兩寺的大卿請來三堂會審的!”
劉三虎笑了笑:“那您就去請便是,能不能請來還看您的功夫了!”
隨著他的話,范子奇的臉色黑如鍋底,早知道便直接推脫不在,讓他劉三虎押著人去鴻臚寺去,但轉念一想范子奇心中微微打顫,這一切從南熏門開始都是計劃好的事情,而自己也是其中一環。
劉三虎瞧見他的臉色向上拱了拱手:“之所以選您,乃是因為范公乃您之祖上,當年為狄大帥作保,官家深以為腹!
范子奇不再說話,顯然這件事好壞參半,若是辦得好便可讓自己更上一步,若是不好便是自己沒有那造化了。
傳話的侍從回來了,稍稍奇怪的看了劉三虎一眼上前小聲道:“大老爺,公文遞了進去,沒有人和回應,也沒得大卿的回話,門房說大卿不在”
范子奇冷笑道:“這下本官算是孤立無援了?不知劉門頭有何話說?”
劉三虎迅速的擺了擺手:“哎哎哎和我沒甚的關系,這事情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卒子,這些人犯了國法,該怎么辦就怎么辦!畢竟是塞爾柱人和天竺人,斬首棄市也使得,發配從軍也使得!”
說完劉三虎便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了,只留下一臉驚訝的侍者和黑如鍋底的范子奇。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范子奇也算是明白了,這幾個外族人身份不一般,若是去了鴻臚寺必然會把他們的身份公之于眾,但這卻恰恰是朝臣或者官家最不想看到的。
而且自己很可能成為一個倒霉的犧牲品,定了重罪,到時鴻臚寺頂不住便要把自己推出去頂著,若是定的輕了,又怕官家不高興。
思來想去范子奇狠狠地跺腳:“不過是把本官當作馬前卒罷了,便是馬前卒也該往前踏上一步,否則如何能入得了中樞院?!”
范子奇想好了,既然上下不得,那就公事公辦,以法治罪便是,最少官家不回懲處自己,畢竟官家這么多年來一直推行依法治國,自己用法,尊法有何不妥?
想通了這些,事情也就好辦了,一大幫人在劉三虎押解天竺人和塞爾柱人前來的時候沒有散去,反而是在外圍觀,劉三虎本人也是躲在人群中看熱鬧。
他雖然是南熏門的門頭,可也是黑手的人,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他倒是想看看范子奇如何審理此案。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范子奇非但沒有閉門內審,而是開了府衙側門,放人進去前堂觀瞧,一時間人群涌入,“湊熱鬧”乃是華夏五千年的傳統,“瞧新鮮”亦是如此,兩者相遇自是不能錯過的。
北平府衙門倒是審理過外族的犯事之人,但從未審理過天竺人,當然塞爾柱人犯事的也是極少,這次事關塞爾柱人幫助天竺人,那樂子可就大了,畢竟大宋和天竺之間交惡。
官家在前些時候都禁絕兩國之間的商賈往來,沒想到塞爾柱人居然還敢夾帶天竺人,這不光是目無大宋之國法,更是一種挑釁啊!
隨著威武之聲,人犯被押解上堂,圍觀的百姓沒想到這么快就審理了,并且還是大老爺直接提審,其中精彩目不暇接。
范子奇也是干脆,直接把來龍去脈盤問的清楚,塞爾柱人開始還想隱瞞一二,誰知道范子奇好不給他機會,直接把他和劉三虎的對話讓人念了出來。
并且還把劉三虎從人群中拎了出來當場對峙,待兩人無話可說之后再命他們簽字畫押,從頭到尾一個板子都沒打,讓人大呼精彩。
這才是真本事,條理清晰,以理服人,以理定罪,定的什么罪?窩藏之罪
這一條罪狀相當妥帖,窩藏天竺人前往大宋,不是窩藏之罪是什么?范子奇大筆一揮判決如下:“塞爾柱商人哈特威,巴斯巴忒兒特等人窩藏天竺人闖入大宋境內,乃觸犯大宋國法,仗五十,徒三年,可罰金銀抵充兩年!”
這判決不算輕,也不算重,剛剛好,在塞爾柱商人們的承受之內,在大宋徒刑最多是勞累一些,不過一年時間算不得長,再尋人疏通關系,也許一年也不要塞爾柱人個個認罪伏法。
接下來便是天竺人了,他們的罪名和罪責更為簡單明了,根本不會有任何疑議,但范子奇卻從那塞爾柱人幸災樂禍的嘴角發現了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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