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五年的冬天對老百姓來是極為高興的,官家給每戶東京城在冊的人家發了炭火錢,但相比皇城外的歡呼和興奮,禁中卻是一片慘淡,皇后整天皺著眉頭,太子探望官家也愈發勤快了,宮中的內侍和宮女不斷的穿梭在景福宮與六尚局之間,顯然這位大宋主宰的身體來糟糕。rg
劉娥看著在自己面前躬身站著的胡遠道:“胡御醫平身吧,官家能撐過今年的元宵節嗎?”這話有些不敬,可事關趙宋的江山社稷不得不問。
“這個……臣也不能保證,官家的身體已經糜壞,怕是隨時都會……”
胡遠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官家的身體能撐到現在也算是難得,要不是御藥院力保證珍貴藥材的供給,官家怕是已經駕崩了,現在他靠著人參吊命。
即便如此也不是長久之計,總有一天連參湯也會無效,到那時候官家多半是要去見太宗。
“胡遠你聽好了,一定要讓官家撐到元宵后!”
劉娥臉色一變,從御座上站起望著臺階下的胡遠厲聲道,胡遠還從未見過皇后如此失態,她的臉上寫滿了驚慌和恐懼,一掃往日的端莊典雅。
“皇后娘娘,官家現在痛苦的很,每日雖有參湯吊命卻要受金毒之苦……”
“予當然知曉!每日官家疼痛難忍,仿若中了牽機之毒,可九叩迎春必須要讓官家親自施禮,這是國之大祭,何人能代?”
“太子便可!”
突然出現的聲音把胡遠嚇得一哆嗦,厚重的殿門被推開,寇準和丁謂同時進入,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在宮殿的地磚前拉出長長的影子。
劉娥見不請自來的來的兩位相公皺眉道:“寇相公好大的威儀,在予面前一點禮數也不要了嗎?”
“官家病重相公出入皇城無礙,這是祖宗之法寇準雖不愿失禮卻又沒辦法!”
“罷了,如果官家不豫,太子便要守孝,如何能戴孝叩天?且萬民之迎福乃大祭,非官家不可!”
寇準還要什么,丁謂插話道:“皇后娘娘所言有理,胡御醫當竭盡力保官家于節后!”
這下寇準生生咽下了要的話,此時反對不是盼著官家早死嗎?沒想到丁謂這手偷梁換柱使得如此老道,明明是在太子繼位后代官家行九叩迎春的祭天之禮,到他那就變成了讓官家續命。
“兩位相公前來所謂何事?”
“啟稟娘娘官家讓人傳來話命我等去景福宮!”寇準和丁謂對視一眼同時開口道。
劉娥身體一僵,難道官家要下遺詔了?
趙恒躺在龍床之上,手掌干癟卻顫抖的握著象征帝王身份的大宋皇帝神寶,此時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在意識還沒有模糊的時候必須要留下遺詔,寇準有德,丁謂有才,兩人相輔相成才能使得兒子順利登基。
殿門口厚重的布簾子被掀開一條口,皇后走了進來,身后跟著陪伴多年的大臣,趙恒長嘆一口氣,兩人斗了許久最后還不是要一起面圣,怎么就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伸手點了點面前的座位,趙恒喘了好久,這中事都讓他力不從心了:“寇準,丁謂!……咳咳,你二人乃是中樞的相公,此次前來陳琳也應該和你們了,趁著朕還清醒些,立下遺詔吧!”
“官家好好的莫這些喪氣話!”劉娥看著龍床上虛弱的官家心中難受,回想起兩人往日的點點滴滴,心中更是酸楚,為了自己官家可是沒少費心……
“明月莫哭,生死循環天理也!朕昨日還夢見太宗了,呵呵……大人問朕是否給大宋留下什么?朕自豪的益兒當為趙家麒麟兒!”
“官家英明!”寇準和丁謂長揖不起,此時的他也是熱淚盈眶,當年一起上戰場守江山,保社稷的官家已經形若枯槁,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官家雖然做錯了事情,可他的功績大于錯誤。
劉娥也是低頭默認了趙恒的作法,她來就是和太子擊掌為誓,太子繼位還政與他,這一天遲早要來的。
“太子雖然年幼卻天資過人,對儒家典籍之洞悉不弱大儒!”趙恒完就看見寇準和丁謂驚訝的模樣,嘿嘿的笑了兩聲,隨即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們皆不知道朕單獨考校過益兒,他的才學可是一點也不比大儒差,這事朕誰也沒告訴,只有陳琳知道,可那老貨豈能了解儒家經典?”
一旁的陳琳尷尬的笑道:“官家就莫要埋汰老奴了,這輩子喝的墨水怕是也沒官家的一幅字多嘞!”
見兩位宰相要話,陳琳趕緊攔下:“兩位相公莫要驚奇,想讓官家完!”
“你們二人要是不信,便可自去取閱書架上的文章看,那些皆是太子寫的,朕身體還行的時候也批注過了。朕以為這就是益兒的天資,當時朕還有些失望,畢竟不是寫一手好文章就能當官家的,可他卻接二連三的給朕驚喜,實話朕真有過禪位給他的想法,可他太年幼了……”
在寇準和丁謂驚駭的眼神中趙恒停了停,這話是沒錯的可禪位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萬歲之事你們都是知道的,朕當年也遇到過,雖然化解可卻是王公所作甚多,太子以一人獨面之殊為不易,仁孝之名更是廣予四方,德才兼備又不乏手段這樣朕還有什么理由不把江山交給他呢?這恐怕也是相公和朝臣們最愿看到的吧!周湛擬旨,太子仁德,明張昭顯,萬民歸心……傳位太子趙禎,天佑大宋!朕殂落之,由寇準丁謂輔助,太子繼位稱帝,臨朝親政!”
往日里官家要是下旨,先由一員“御藥”即勾當御藥院的內侍進入學仕院,將官家的詞頭以黃紙送與翰林學士這樣才能制詞,今日不同往昔乃是官家立遺詔,身為翰林學士的周湛立刻書寫,制成遺詔遞給陳琳,陳琳拿著手中明黃色的遺詔心中顫抖,官家只是打破了幼主當過群臣不附的祖宗之法!
把遺詔輕輕的放在官家的手邊,便見官家吃力的拿起那塊大宋皇帝神寶印在了遺詔之上,大殿中傳來了兩聲嘆息,一個是丁謂一個是寇準,一個輕松,一個失落。
皇后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看著這一切,在丁謂和寇準離開后她便起身輕輕的給趙恒掖好被子,轉生欲走的時候手卻被握住:“明月你不要怨朕。”
“官家何出此言?益兒能繼承大統我也高興的緊呢!您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明月萬萬不會……”
“你已臨朝監國許久,只要朕沒死,你便繼續監國便是,每當你坐在朕的身旁看著奏章的時候朕就知道你心中所想!朕明白你想要什么,呼呼……朕和益兒過,會善待你的。”
“明月知曉,官家早早休息,年后的元宵節還要您親自九叩迎春為民祈福呢!”
“還是你最了解朕的脾性,別忘了讓益兒管理開封府,是整個開封府,他是府尹!”
“遵旨!”
看著心愛的女人離開,趙恒疲累的放松身體,柔軟的錦被讓他感覺整整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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