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站在垂拱殿的輿圖之前默默無語,這是大宋的疆域地圖,他專程命人繪制放大而成,北到真定,南到瓊州,東到明州,西到雅州,這片土地雖遠不及漢唐卻孕育著華夏民族新的希望。rg
趙禎一開始還不相信大宋的繁榮,直到他親自去三司查看過賬目才驚為天人,此時的大宋經濟之繁榮遠勝幾百年之后的清廷,就連工業革命后的英國這樣老牌資主義國家在現在的大宋面前也是稍遜一籌,事實上現在的英國人才剛剛趕跑丹麥人,連國家都還沒統一。
檀淵之盟留下的恥辱歲貢,在趙禎看來只不過是可笑的諷刺,每年給遼十萬貫,絹二十萬匹,雖然看似很多,可這僅僅是大宋兩個縣的財政年收入而已,大宋有多少個縣?
而且每年通過互市,宋朝至少要收回幾千萬貫的錢財,這比買賣實在是太劃算了,否則怎么會在宋遼的邊境之地開設榷場?
看似遼國人占了便宜,通過榷場獲得了必要的資源,可也不看看給大宋帶來了多大的經濟利益!
版圖隨不及漢唐,但實力卻遠勝之,這樣的朝代是怎么被游牧民族滅掉的?
一想起東京城破,眼前的繁華被鐵蹄蹂躪,踐踏,趙禎就覺得有一雙手在掐住自己的脖子差窒息,這中感覺讓他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頭皮發炸。
難道農耕民族在游牧民族之前就有著先天的劣勢?
不可能!
要是如此的話封狼居胥是怎么來的?燕然勒功又是怎么出現的?華夏民族的農耕文明在歷史上不止一次把游牧民族從自己的身邊趕走,也不止一次的把附近徘徊的草原狼給屠戮至滅族。
趙禎作為一個后世人擁有更高的眼光,他知道這個時代人不了解的東西。
南匈奴附漢,北匈奴遠走。匈奴人在和漢民族的長年戰爭中承認了失敗,開始了史無前例的民族大遷移。
三世紀末匈奴出現在阿蘭聊時,這頭饑渴太久的蒼狼已經對它面前弱的西方民族露出了爪牙……公元四世紀中葉,阿蘭聊滅國,西方震動。
從此,匈奴在西方的活動遂史不絕書……
趙禎可以拍著胸脯,偉大東方的演變歷史造就了整個世界的變遷。
可現在這個曾經強盛一時的民族卻被壓制在一隅之地,連重要的門戶煙云十六州都沒了!?
暴怒無比的趙禎一拳砸在面前的輿圖上,他恨石敬瑭這個割讓幽云十六州,甘做“兒皇帝”的卑鄙人,更加恨那些朝中的縮卵文臣。
即便大宋的經濟繁榮若斯,他們在面對戰爭的時候也是噤若寒蟬,太宗的北伐失敗給他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不敢甚至壓制朝堂中收回煙云的言論,在他們眼中黨項人契丹人就是天生的戰士,而漢人就是天生的農夫。
這是什么狗屁道理?
這是世家大族的理論!
即使皇帝換了,國朝換了,人家也無所謂,他們還是擁有大量土地的豪族,朝廷還是需要文士出任管理國家,地方上還是需要宗族進行管理,這是世家的規矩,也是每個皇帝要遵守的游戲規則……
在他們眼中五胡亂中華又怎樣?漢人還不是活了下來?也沒有被滅族絕種嘛。
可他們卻不知道崖山之后無中國,明亡之后無華夏!
一種陰郁,憤怒的氣息環繞在趙禎周圍,他要滅了一切阻礙自己改革的人,掃除一切阻擋自己挽救華夏命運的障礙,這是國家大義,這是民族的生死存亡,只有打破這種思想才能救贖華夏。
趙禎自己不是一個思想多么高尚的人,按照原先的計劃他只需把心中的秘密隱藏起來做一個安享盛世的仁宗皇帝便可以了。
但心中的先知,讓他每每看到大宋的繁榮和盛況空前后便更加難受,仿佛一雙大手肆意的揉捏著他的心臟,讓他疼的哭不出,叫不了……
原站在垂拱殿中的寇準和王曾兩人已經被官家身上陰寒而又憤怒的氣息驚得目瞪口呆,是什么事情讓官家如此暴怒?
此時的兩人仿佛看到一只翱翔九天的真龍在悲傷絕望的嘶鳴。
三才提心吊膽的走近趙禎聲道:“官家,兩位相公到了。”
趙禎仰起頭恢復之前的高貴,也順便讓眼中的濕潤流回去。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三才猶豫的慢慢退走,臨走的時候順手指揮黃門把垂拱殿的大門關上,讓四周的黃門和帶御器械遠遠的走開。
“這時候誰來都給我擋住,絕不能打擾官家和兩位相公的對奏,要是有不開眼的闖進去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記住了沒有?!”
幾個黃門連連頭他們知道這是三才的保護,而帶御器械則是一言不發的站在臺階下緊緊的盯著宮門。
“大官您去哪?”
“我去哪也是你能問的?”
三才回頭就給了問話的黃門一個暴栗,他現在只能求助那位一心撲在碧雅軒的公主殿下了。
官家自從看了輿圖整個人都變了,仿佛國破家亡就在眼前似得,王家娘子又不能隨便情進宮來,只有最得恩寵的公主殿下才能開解此時的官家,最少讓官家心中舒坦些不是?
三才甚至打算今晚讓薇拉給官家泄泄火,不定是童子身火氣太大造成的……
趙禎坐倒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翻開奏折扔在寇準和王曾的腳下:“這是怎么回事?王綸不止一次上疏了吧?為何朕沒看到捍海奏疏?”
寇準并未撿起奏疏而是胸有成竹的道:“啟稟官家,江淮漕運王綸確實上過奏疏,可經過中書省的商議,還是認為唐時李承修筑的舊海堤還能使用,三司也同意撥款修繕,所以并未上呈與官家。”
王曾撿起奏疏看了看臉色大變,輕輕的拉扯寇準的衣袖但為時已晚。
“呵呵修補?……修哪去了!”
趙禎猛然站起用手指著寇準道:“朕就問你修繕到哪去了?!王綸半年前上疏,三司的錢是什么時候撥出的?怎么突然就決了堤?海潮泛濫鹽鹵倒灌良田,損失不下百萬貫!”
寇準臉色劇變一把從王曾的手中接過奏疏,開頭的幾句話便讓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之所以有信心是因為這事他親自過問的,也給王綸寫了信,并催丁謂從三司撥款,整個過程簡單快捷,可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
那一定是王綸的問題!
可文章的后面,王綸卻三司的錢款根不夠修繕舊堤……
王曾上前一步道:“啟稟陛下,此事是因為王綸交代不清所致,寇相公著三司所撥費用是夠其所用的……”
“滿口胡柴!你王曾什么時候也開始假話了,朕不信你沒見過王綸的三道奏疏,這唐時舊堤都快爛了,他是請朝廷撥款重修一道新的堤壩!而中樞呢?只顧著節省開支賬面好看,卻硬生生的讓他修補,堤壩都爛了修補管什么用?這次決堤你們中書省要負部罪責!每人罰銅十斤,扣俸半年!”
寇準和王曾對視一眼齊齊躬身道:“臣遵旨!”
他們知道文官的好日子要到頭了,放在先帝朝,肯定是訓斥王綸而不是中書省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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