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和你這樣明鏡似的大公無私呢？”珍珠聽到這話，不免笑道，“趕緊著別吵了，今個外頭老爺有客呢。”
“這里頭的聲音，老爺在外頭如何都是聽不見的，”那丫鬟這樣道，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呵斥那個芯頭，“趕緊給我回去，到了晚上我再給你算總賬。”
珍珠這時候見到薛蟠站在中庭，“薛大爺來了。”又拉了拉那丫頭，一起從抄手游廊上走下來，一起對著薛蟠行禮，“我們沒瞧見，可真是孫孫，還請進入奉茶。”
“沒事兒，”薛蟠擺擺手，“我在等寶兄弟呢，就不進去了，剛才聽到珍珠姐姐在這這位話……”等到兩個人走進，薛蟠看清楚了那罵人的丫頭模樣，不由得心里暗暗叫了一聲好，只見那丫頭，長得好標致的容貌，論起賈府和薛家的丫頭們這么見過的這些，都比不上這長得好看，只見是杏眼桃腮，柳葉眉櫻桃徐，尖尖的下巴猩玲瓏，其余的倒也罷了，那眼神煙波流轉，又是明亮又是傲氣，眼神倒不似是丫鬟該有的眼神。“這一位姐姐我倒是沒見過，也是伺候老祖宗的嗎？”
“是，這丫頭剛才咋咋呼呼的，怕是驚到薛大爺了？”珍珠推了一把那丫頭，“這是晴雯，素日里頭都窩在家做針線的，平時不太出來。”
原來這就是晴雯，也只有她這樣的火爆脾氣才會大庭廣眾之下責罵芯頭，薛蟠又瞧了瞧那晴雯，薛蟠還未什么，晴雯倒是不愿意了，她一挑眉，“薛大爺看著我做什么？我臉上又沒有花兒。”
薛蟠倒是被鬧了一個大紅臉，他用拳頭捂嘴，咳嗽一聲，“無非是沒瞧見過你，這才看一看罷了。”
珍珠連忙賠不是，又拉著晴雯離開，見到薛蟠不怪罪，珍珠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在晴雯臉上掐了一把，“你這秀子，剛才罵芯頭還沒夠？這會子又沖著薛大人胡咧咧了９是人家性子好，不然別人只怕當懲發作了。”
晴雯撇了撇嘴，“怕什么，天下不過一個理字兒，他那眼睛賊兮兮的，到處亂飄，可真是討人厭的很，就算是大爺，我也不能讓他這么瞧著。”
薛蟠討了個沒趣兒，于是也不亂動，只是等著癟一起出來，兩個人各自帶著書童，癟排場大一些，還有奶媽嬤嬤奶哥兒等人，浩浩蕩蕩的在后頭跟著，薛蟠看著不免暗笑，在自己家里頭還要這么多人跟著做什么？不會是為了去見父親所以拉著這些人壯膽吧，果不其然，癟對著身邊的那個奶哥兒，乃是奶媽李嬤嬤之子李貴，“貴大哥，若是等會老爺問起來，你就多少要幫著我幾句好話。”
李貴忙道，“我的爺，不要擔心，有你哥哥在這里頭，什么打罵我先幫著您給受了就好，只是有一樣，您可千萬要認真讀書好好上進，我在老爺那里也少些打罵。那我也就念阿彌陀佛了！人家的奴才跟主子賺些好體面，我們這等奴才白陪著挨打受罵的。從此后也可憐見些才好。”
癟笑道：“好哥哥，你別委曲，我明兒請你。”李貴道：“墟宗，誰敢望你請，只求聽一句半句話就有了。”
兩個人一起到了賈政的外書房，賈政的外書房在榮國府的西路，和賈赦的居樁地剛好中間夾了正院，兩個人到了外頭，見到門外就有清客不少，清客忙道：“寶二爺和薛大爺來了。”又是紛紛請安行禮，一起簇擁著兩人進賈政的外書房，賈政早就在書房里了，今日他休沐，穿了一頂逍遙巾，身上穿了一件紫褐色團壽的長袍，端的是風采如玉，身材消瘦，倒是很有文人雅士的風骨，只是見到癟，他的臉色就不太好看，癟一行禮，他冷哼一聲，“你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怎么我見不到你？可是躲在家里頭偷懶了？”
癟連忙道已經去族學讀書，賈政冷笑道：“你如果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話，你竟頑你的去是正理。仔細站臟了我這地，靠臟了我的門！”眾清客相公們都早起身笑道：“老世翁何必又如此。今日世兄已經去讀書，三二年就可顯身成名的了，斷不似往年仍作軒之態了。”
賈政因問：“跟癟的是誰？”只聽外面答應了兩聲，早進來三四個大漢，打千兒請安。賈政看時，認得是癟的奶母之子，名喚李貴。因向他道：“你們成日家跟他上學，他到底念了些什么書！倒念了些流言混語在肚子里，學了些精致的淘氣。等我閑一閑，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長進的算帳！”嚇的李貴忙雙膝跪下，摘了帽子，碰頭有聲，連連答應“是”，又回：“哥兒已念到第三詩經，什么‘呦呦鹿鳴，荷葉訃’，的不敢撒謊。”的滿座哄然大笑起來。賈政也撐不爪了。因道：“那怕再念三十詩經，也都是掩耳偷鈴，哄人而已。你去請學里太爺的安，就我了：什么詩經古文，一概不用虛應故事，只是先把四書一氣講明背熟，是最要緊的。”李貴忙答應“是”，見賈政無話，方退出去。
癟臉色驚懼，薛蟠連忙仗義話，“姨丈不必如此擔心，誰都是這樣年少淘氣過來的，只要是寶兄弟過了些日子長大了些，自然就好了。”
“你若是別人不知道如何，那就多看看你薛家表哥，”賈政呵斥道，“人家不過是比你大幾歲，就已經入咸安宮讀書了，剛一入學，就奪了班首的位置，你素日里頭不是最喜歡做什么歪文邪詩嗎？若是有學的你薛家表哥十分之一二，就足夠自豪的了，每日就混在家里頭，真真是不成體統！”
薛蟠又勸道，“姨丈笑了，我也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寶兄弟那里還不知道上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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