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當然，請進……”
我趕緊從沙發(fā)上起身，正好此時會客室的大門被打開，一個身材矮小的紅發(fā)少女走了進來。
“讓您等候這么久，實在抱歉。”
九十度的鞠躬，略帶點變音的中文發(fā)音。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百分百確定面前這個少女是一名日本人，但一見面就行如此謙卑的大禮，我是真的有點手足無措了，更糟糕的是，從我的視線角度，可以輕易地看見少女胸前那飽滿的過分的風(fēng)景……
“咳咳！”我趕緊收回目光，也微微彎腰還了一禮，“不好意思，您是……”
“沒錯，她就是我介紹給你的委托人……”第二個人走進了會客室內(nèi)，是沈棠之。
她今天的穿著很休閑，上身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雪紡短袖襯衣，下身是黑色的高腰修身西褲和細高跟皮鞋，她的身高原本就有1米75，這身衣服白黑分明的界限，襯托得雙腿更為修長。
沈棠之的頭發(fā)高高盤起，梳了一個美人髻，沒有戴其他首飾，只斜插著一支鑲嵌著紅寶石的銀簪，隱隱透著一股古典美人的優(yōu)雅，和她冷艷的氣質(zhì)頗為契合。
“我為你們介紹一下吧。這位就是霧島心理咨詢所的社長，同時也是我的好友，霧島熏小姐。”
“至于這位男士呢，就是吉光偵探事務(wù)所的老板，靈探吉光。”
“您好，吉光先生，很榮幸見到您，還請多多關(guān)照。”
又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我的天，這位霧島小姐難道不知道穿著一件低胸的洋裝做出這樣的動作，是要春光乍泄的嗎？！
我只能垂下眼簾，望著自己鼻尖，再次彎腰回禮：“您好，霧島社長，我也很榮幸能見到您……”
沈棠之在一邊掩嘴輕笑道：“行了你們兩個，你們不累，我看著都累死人了。都坐下吧，這么傻站著相互鞠躬，還談不談事情了？”
“啊，真是對不起，快請坐吧，吉光先生！真的非常抱歉，因為這間心理咨詢所暫時還沒有招滿足夠的人手，招待不周的地方，請一定原諒！”
說著，霧島熏又要朝我鞠躬。
我現(xiàn)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真的理解不了一點點破事就不停鞠躬還道歉個不停的習(xí)俗，但愿不愿意是一回事，我總不能不回禮吧？那也太沒禮貌了。
“Stop！”謝天謝地，沈棠之伸手攔住了霧島熏，將她的背脊扳正了，拉著她到一旁的單人沙發(fā)邊上。“都給我先坐下，ok？”
我當然是一萬個愿意，只是不好說出口而已。
“誒？”
這位霧島社長顯然有點懵，但沈棠之不等她說話，一把將她按在了單人沙發(fā)中，然后沈棠之自己也在另一張單人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早就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狀況……”沈棠之一只手輕點著一側(cè)的太陽穴，一副傷腦筋的模樣，“我簡單點說明白一下情況：這位霧島熏小姐，是我三年前在日本吉田醫(yī)學(xué)院進行學(xué)術(shù)交流時認識的朋友，當時她還在念應(yīng)用心理學(xué)博士。她擁有國際通用的一級精神科醫(yī)師執(zhí)照，擅長以催眠方式進行心理治療，另外……不要被她小鳥依人的外表所誤導(dǎo)，她其實是空手道高手，黑帶六段哦。”
額，空手道黑帶六段的高手嗎？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對面坐著霧島熏：她擁有一頭鮮血般艷紅的波浪卷發(fā)，面容秀麗，從非常立體化的五官來看，似乎是個混血兒。
她身高目測大概只有1米55左右，但身材比例非常棒，而且腿部的肌肉線條非常健美，看上去像是微縮版的維密超模，剛才站在沈棠之的身邊，因為迥異的身高差，顯得莫名有種萌感，另外，這兩位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更是相映成趣。
沈棠之是氣質(zhì)冷艷優(yōu)雅的冰山大姐大，而這位霧島熏則活像是從日式漫畫中穿越而來的合法蘿莉——念完了博士，再怎么天才，也應(yīng)該有25歲以上了吧？
這么說來的話，霧島熏竟然很可能比沈棠之還大上一些嗎？因為沈棠之也才24歲。
正當我稍微發(fā)散了思維之際，沈棠之的介紹也到了結(jié)尾：“……至于她的委托內(nèi)容，還是你們自己聊吧。”
“是這樣的，吉光先生。”霧島熏像是斟酌著用詞，期間，沈棠之鼓勵地朝她點了點頭，她這才用“下定了決心”的表情，對我繼續(xù)說道：“我之所以想要開這間心理咨詢所，是為了繼續(xù)我的心理學(xué)研究，因此，除了接受上門就醫(yī)的患者之外，我還會主動尋找一些特殊的病例……抱歉，請稍等一下……”
霧島熏拿出手機，操作了幾下，整個會客室的燈光緩緩暗了下來，接著，安裝在天花板之下的投影儀射出了光柱，一面白色的墻壁被當做了投影幕使用，顯示出一張患者檔案資料。
第一份檔案，照片上是一個一臉警惕表情的男孩，分明是一張亞洲人的臉，但膚色居然白的出奇，旁邊標注著：
【姓名：徐亮】
【年齡：17】
【病癥：密集恐懼】
“這位患者，患有嚴重的密集恐懼癥。”
霧島熏開始為我介紹，而我忽然發(fā)現(xiàn)，當她進入了自己的職業(yè)角色之時，那種羞澀靦腆的感覺便淡去了很多，言辭表意準確，語氣沉穩(wěn)，這些都是極有自信的表現(xiàn)。
“徐亮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拐賣給了職業(yè)乞丐，因為他有遺傳性白化病。但乞丐頭子覺得這樣還不夠可憐，就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弄傷他了徐亮的右臂，令其**，長出了蛆蟲，他的右臂被蟲子咬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就算最后治好了也依舊存在。”
“只要展示這只令人驚恐的右臂，徐亮就能輕易地收獲路人的憐憫。在逃出職業(yè)乞丐掌控之后，當時只有八歲的徐亮被孤兒院收容。”
“在這之后，徐亮就一直使用繃帶纏著右臂，綁帶下面的東西他這輩子也不想再看見，他恐懼自己的右臂，也懼怕去人多且開闊的廣場，他因此又患上了輕微失語癥，直到現(xiàn)在他都以義工的身份待在孤兒院。”
投影儀畫面一閃，下一份檔案顯示了出來。
這是一名長得很可愛的小圓臉女孩，但不知為何，照片中的她穿著一件粉色的雨披，備注如下：
【姓名：沈小科】
【年齡：10】
【病癥：下雨恐懼】
“小科的身世和徐亮差不多可憐，她生長在一個不和諧的家庭，父母都是毒蟲，在一個雨天，她的父親在和母親爭奪最后一份毒品時，失手打死了母親，而他的父親吸毒后走出大樓，被一輛卡車撞死……當時她還只有五歲。”
“她在被送進孤兒院的當天，也是一個雨天。而且在那一天，她就遭受到了嚴厲院長的訓(xùn)斥——因為有人罵她是毒蟲的女兒而與人廝打，用凳子砸破了對方的腦袋。”
“從此以后，小科開始覺得下雨天便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非常討厭下雨。而被她打的男孩其實是孤兒院一霸，讓人裝作稱為他的朋友，套出她討厭下雨的弱點后，就專門挑選雨天欺凌她。導(dǎo)致其最終患上嚴重的下雨恐懼癥。”
“小科無時不刻不穿著雨衣和套鞋，永遠隨身帶著雨傘，她常常可以穿著雨衣在孤兒院的走廊上呆坐一整天。”
畫面再換，又一份檔案出現(xiàn)。
照片上是一個眼神古怪的女孩，似乎很不屑于拍照。
到現(xiàn)在為止，我已經(jīng)看過了兩份檔案，不出意外的話，這一份檔案上的小女孩，肯定也是某一種恐懼癥的患者，而且還是一名孤兒。
果然，旁邊的標注的文字是：
【姓名：杜敏】
【年齡：13】
【病癥：人偶恐懼】
霧島熏道：“杜敏家是祖?zhèn)鞯娜伺急硌輲煟艺业揭痪矶琶舾赣H殘存的錄像，確實是非常令人驚嘆的腹語人偶表演。杜敏的父親對于人偶表演有著特殊的感情，他對人偶很癡迷，而且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制作一個最完美的人偶。”
“杜敏對于腹語人偶表演很有天分，而杜敏的哥哥喜歡話劇，根本不想繼承這份祖業(yè)，但是，家族的傳統(tǒng)又是傳男不傳女，所以杜敏的父親和哥哥經(jīng)常為了這件事發(fā)生爭吵。”
“在一次劇烈的爭吵中，哥哥當著眾人怒斥父親，他的那些人偶不是真人，父親卻對人偶寄予那么多感情，他甚至還窺見過父親與女性人偶**，簡直就是心理變態(tài)！”
“父親臉色慘白，當場給了哥哥狠狠一個巴掌，但父親也從此被流言困擾，最終失去了表演的機會，父親終日酗酒，并最終在絕望中和人偶一起**而死。”
“父親的死帶給了哥哥極大的震動，他居然開始主動學(xué)習(xí)制作人偶，他想要完成父親的遺愿：制造一個完美的人偶。雖然他的天分不及自己的妹妹，但卻異常勤奮，經(jīng)常不眠不休地在工作室里制作人偶。”
“數(shù)年之后，哥哥的技術(shù)極大提高，他制作的出了一個栩栩如生的人偶，精細度和擬人度簡直令人驚嘆，人們稱贊他的手藝甚至高過了他的父親。”
“但很快遍傳來了噩耗，鎮(zhèn)上有一個女孩失蹤了，而杜敏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哥哥制作的人偶極像那個失蹤的女孩。”
“在深夜中，她去看了哥哥的人偶，發(fā)現(xiàn)在皮革之下，竟然是一具被清理了內(nèi)臟、防腐的尸體！而他的哥哥于此時出現(xiàn)，手中握刀向她沖來，她極度恐懼下拿花瓶砸了哥哥，但其實是那個人偶動了，在她身后想要襲擊她。”
“杜敏的哥哥最終還是割下了人偶的頭，但哥哥也被人偶重傷，此時，哥哥才告訴她，其實父親告訴了他制作完美人偶的方法，那就是將活人制成人偶，他當初拒絕了，但最后父親用死亡逼迫他繼承了這個遺志。”
“她將死去的哥哥和人偶一起埋葬，但從此之后卻患上了人偶恐懼癥。因為失去了監(jiān)護人，而她的親戚又因為這件恐怖的事件而不敢收留她，最終杜敏也被送到了孤兒院，那一年，杜敏九歲。”
沒有下一份資料出現(xiàn)，同時燈光開始緩緩亮起——看來資料講解到此便結(jié)束了。
雖然這個講解的過程比較冗長，但我并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與之相反，我現(xiàn)在非常好奇——這個委托的內(nèi)容究竟是什么？
因為看完了三份資料、聽了三個故事之后，我竟然還是猜不到這個答案。
“很抱歉，吉光先生，耽誤了您很多時間……但這些都有著必須的理由，我只能將之仔細向你講述明白。”
“不不不，完全不需要道歉——專業(yè)人士對于工作有著幾乎與生俱來的認真和細致，這是優(yōu)秀的習(xí)慣。那個，我能不能問一句題外話？”
我說到這里，看了沈棠之一眼，但后者朝我微微抬手，居然示意我敞開問。
好吧，其實我是想要沈棠之直接幫她回答我就行了，因為沈棠之肯定已經(jīng)猜到了我要問什么。
“您……請說。”一進入“社交”狀態(tài)，似乎霧島熏就又變回了那個靦腆的女孩子。
我其實已經(jīng)有點后悔，因為這是第一次見面，就直接點出霧島熏的毛病，是不是也太不客氣了，但既然已經(jīng)開了口子，而且沈棠之并不打算替霧島熏回答，我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霧島社長的中文說得這么好，應(yīng)該對中華文化也有相當?shù)牧私猓敲矗谖覀兊奈幕校狼负途瞎刹荒苁褂玫锰l繁啊……”
果然，霧島熏開始不安起來：“那個……其實……其實我是明白的。只是，習(xí)慣性的……畢竟……”
“人家畢竟在一個注重道歉文化的國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剛剛來到這里，一下子不適應(yīng)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對于外國友人也要適當包容，對吧？”沈棠之說著，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小薰，你不用對他太客氣。你剛才對他鞠躬行禮，這小子眼睛可沒老實呢！”
“啊？”
霧島熏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沈棠之的意思，頓時羞赧不已，一張臉漲紅如同蘋果一般。
我也是禁不住老臉一紅，要說沒有瞄到，那是不可能的，本能、本能……
到了這時，我也總算明白過來，為什么沈棠之自從進門之后便有點對我不太感冒的樣子，癥結(jié)原來在這里。
不過，沈棠之不是那種無聊的人，點到為止稍微警告了我一下，便轉(zhuǎn)開了話題。
經(jīng)過這么一個小小的插曲，霧島熏雖然臉色還有有點羞澀尷尬，但比起那種表面極度客氣實際上拒人千里的態(tài)度而言，反倒顯得輕松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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