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一身天藍色運動服、白球鞋,扎著雙馬尾的姑娘從超市里走了出來,年級大概十五六歲上下,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中透著遠超年紀的精明神色,她先看了一眼門口停著的兩輛東風勇士,然后問我們是不是警察。rg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又點了我們的人數,這才指揮我們將車子停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帶我們進去。
這一樓是個超市,面積約有六七十平方,天花板上亮著四盞日光燈,四面都是貨架。
我稍微看了幾眼,店里賣的都是些很常見的東西,煙酒、油鹽醬醋、礦泉水、方便面什么的,還有些衛生紙、針線之類的商品,中間用長凳架起了幾塊看起來像是門板的木板,上面放著一些時令的新鮮蔬菜。
姑娘一邊給我們做住宿登記,一邊自我介紹:“我是蔡叔的侄女,你們叫我春子就行啦……我們這個招待所平時也沒什么人來,但你們放心,我一直都有打掃房間,曬被子什么的——地方,條件有限,大家包涵包涵,不過,保證都是新換的干凈被鋪!嗯,每人交3押金……”
我不禁莞爾,這姑娘除了有點臉上有些雀斑之外,長得挺可愛的,不過這話的語氣,還真的很像那蔡志恒,從這方面看,肯定是親叔親侄女無疑了。
我開口道:“你們這押金挺高啊,我們都還沒看過房間呢,就收錢?”
“一共就三個房間,你們兩人一間,沒什么好挑的,等會兒給你們鑰匙你們慢慢看唄。還有,鎮子里就我這一家旅店,不住的話,只能睡車里了啊……”春子連頭都不抬,一直在一泛黃的子上抄寫著我們的身份證資料。
我啞然失笑,只好遞過去18塊錢。
“謝謝!住一天一百塊,但包兩頓飯,很劃算的!”春子接過錢,一張張數著錢,她一笑起來,嘴巴就上翹成月牙兒,露出了兩顆潔白的兔牙。
登記完畢,春子領我們到了二樓,二樓確實就只有三個房間,三樓也是三個房間,不過春子,三樓不屬于招待所,因為一個房間是春子自己住的,一個是她媽媽住的,最后一個房間是儲藏間。
春子再三告誡我們這些臭男人,沒事情不許上三樓。
這些話若是出自一個成熟少婦口中,難免有點撩撥勾引的嫌疑,像是特地點明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但從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嘴里出來,就不顯得輕浮狎猥,反而有種天真無邪,只能姑娘口無遮攔,估計都不明白這俏皮話可不能亂吧。
房間不怎么樣,床、家具都很舊,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木器霉味,不過床上的被褥,倒確實挺干凈的,姑娘這點上沒忽悠人。
我來只是想在床上躺著休息一下,但來就有點累,加上車里也沒睡好,居然一蒙頭就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是春子來敲門,叫我們去吃午飯。
所謂的餐廳,就在一樓超市后面的院子里。
原來,一樓的超市就連著廚房,廚房連著院落,加上住在樓上,倒是買賣家務兩不誤。
八仙桌上擺了六個菜,都是家常菜,但香氣撲鼻,令人不禁感覺肚子很餓,同時食指大動。
不過,桌邊已經先坐了一個人。
見我們進來,那人站起身迎了上來。
“你們好,我是黑水鎮警務局的何君,請問哪位是程城警官?”
原來眼前這位,便是蔡智恒的“何”,我們倒是沒想到,居然會是一個女警。
何君大概歲出頭,身高至少有175,一身警服,束著武裝帶,一絲不茍地以立正姿態站著,尤其顯得體態挺拔,她話聲很洪亮,字正腔圓,一張俏臉繃著,也不知是嚴肅還是緊張,眉宇間倒是英氣勃勃,再配合整體氣質,很是英姿颯爽,一點不虛男子。
程城走上前去,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程城!
何君很干脆利落地和程城一握手:“你好,程科長!蔡局長派我協助你們的調查工作,我會認真配合,爭取早日破案!”
她倒是氣場不虛,只是話間還是顯出了年紀上的稚嫩。
程城只好回道:“好!我相信有了何警官的協助,我們一定會早日破案……那么,我們是不是先吃飯,再談工作?”
春子正好雙手端著一大碗湯從廚房出來,見我們一群人站在屋里,囔道:“咦,都杵著干嘛?君姐姐,叫他們都坐下吃飯啦!喂喂喂,就你呢,你倒是快點讓開啊,這湯很燙手!喏,要不你幫我端——”
春子將手里端著的一大碗西紅柿蛋湯,直接交到了李逸手里,然后在嘴邊吹著被燙到的手指,一邊還指揮李逸:“那個誰,哎呀,笨死了,你放在桌子中間啊——哪有把湯放在邊上的!”
可憐李逸一個社會大佬,居然被一個姑娘數落,搞得老臉發紅,但又不好發作,尷尬到了極點。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連那個冷面女警的臉上也浮起了一絲笑意。
程城揮手道:“大家都坐下來吧,何,你也坐下來,大家都餓了,先吃飯,一會再聊工作!
一屋子人這才落座,春子也脫了圍裙,和何君坐到了同一張長凳上——我們也正好八個人,一張八仙桌剛好坐滿。
“我可不客氣了,先動手了!餓死我了!贝鹤永蠈嵅豢蜌,端起碗便吃飯。
和春子的率真奔放不同,何君則是很淑女的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撥著飯……所以嘛,見到這么一群陌生男人,怎么可能不緊張,只不過她用冷漠的外表,給自己筑了一道圍墻。
我猜想,這個女警很有可能生在一個不那么幸福的家庭中,以至于形成了這種非常要強的性格,究其根,是一種長期的自卑心態下,對自我的過度保護。
這種人,自尊心很強,做事一板一眼,而且容易鉆牛角尖,不過好處是責任心也很強,如果是單純在工作上合作,倒是非常好相處。
程城在飯桌上將我們一行人都介紹給何君,然后又大致將喬振邦案件了一下,何君很認真地聽著,耐心地點著頭,顯然在很用心地記下程城的這些。
“你們那個喬振邦可能來了我們鎮上?他開了一輛克萊什么斯的高級野車對吧?”春子也一直一邊端著碗狂吃,一邊豎著耳朵聽我們案子,此時插話道:“那個人不可能在這里啦!我這間招待所就在鎮子唯一出入口處,外面的柏油路就正對著招待所大門,要是有那么一輛車經過,我一定會看見的!
李逸搶到機會,反駁道:“你一直盯著馬路看,不用睡覺?”
春子將嘴角的一顆飯粒抹進嘴里,然后道:“我耳朵很靈的,床鋪又是在靠窗,半夜里要是有輛汽車開過,絕對不可能逃過我的眼睛!不信你們問君姐姐!”
被春子叫做“君姐姐”的何君,卻是很嚴肅地朝我們點點頭:“我相信春子的話。程科長,你不知道,春子確實反應很靈敏,不管多晚,只要我們鎮里有個打架偷雞摸狗啊火災啊什么的,基都是春子第一個打電話報警的,鎮口這條馬路上發生的事情,沒有能逃過春子的耳朵和眼睛的。”
李逸咧嘴訕笑:“喔,這么一,比狼狗還厲害啊。”
“喂,誰狼狗呢!你這個手上印著合格證的笨蛋!”春子反唇相譏。
我倒是好奇了:“什么合格證?”
春子鼻子里哼哼了兩聲:“他手上紋的東西啊,不像豬肉上印著那個‘已檢疫合格’的合格證啊?”
李逸引以為傲的那一對錦鯉躍龍門的大花臂,居然被成是豬肉上印著的檢疫合格證,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李逸還待要什么,春子一下子堵住了他嘴:“怎么了啊,你一個大男人還想欺負我一個姑娘嗎?”
程城伸手示意李逸不要和人家姑娘一般見識,放下了飯碗:“一會吃完飯,我們想先去喬振邦家的老宅看看,何,有沒有問題?”
“要不要先去鎮外排查一下,可能疑犯沒有進我們鎮子,我們先排除這種可能,對吧?”何君道。
程城看出何君似乎有點抗拒的樣子:“是有什么困難嗎?”
“這個……”何君卻顯得有點躊躇,這種神情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她臉上。
一邊的春子卻把筷子一放:“哎呀,君姐姐你怎么跟我蔡叔似的,扭扭捏捏!這有什么不好的?那我幫你吧!程警官,是這樣的,我們鎮里發生了一件殺人案,案發的那個地方啊,就是喬大作家的老宅子!我叔叔是不是也在推脫你們的工作?其實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程城眉毛一挑:“什么樣的案子?”
春子嘟嘴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叔叔不肯告訴我,什么孩子不要打聽這些——你們問君姐姐吧。”
何君臉上已經恢復了那副嚴肅到近乎冷漠的表情:“程科長,我們路上吧!
這么一,何君就等于是答應帶我們去喬振邦的老宅了。
出門時我提出建議:留兩個人在這里。
我這樣建議是有原因的。
我們一路上行來,經歷的怪事已經不少,沒道理到了最終目的地黑水鎮之后,卻一切正常了,這明顯不可能。
所以,我們得預先準備。
一路的經驗告訴我們,對付那些怪物,燈光似乎是一種很可靠的對抗手段,所以我們每輛車都配備的一個警用強光手電,便成為了一種重要的武器。在路上,我和程城已經討論過,在之后的行動中,可能出現需要分頭行動的情況,這時候我們就必須要保證兩點:
第一,每隊人數不得少于兩人,而且要實行嚴格的輪哨制度,決不能出現兩人一起睡死的情況;
第二,每隊一只強光手電,由輪值放哨的人保管。
并且,我們所有人平時都多留意一下,看能否可以多收集一些手電啊電池啊之類的東西。
對于我的提議,程城只是稍微想了想,便點頭同意。
原還是打算留下李逸和周鷗,他們兩個之前也被分到過一起,相互之間稍微熟悉一些,但李逸死活不肯留下,最后只好換李海軍和周鷗一起留守,我、程城。李逸、老刀一隊人,加上女警何君,前往喬振邦老宅。
由于鎮里的青石板路實在是不好開車,而且整個黑水鎮方圓也就三五公里大,并不算是個大鎮子,我們便選擇了步行前往。
老刀和我走在隊伍最后,他悄悄問我:“阿吉,剛才吃飯的時候,你一句話都沒,你子有什么發現沒有?”
我明白老刀的暗示,他其實是在問我,有沒有發現“臟東西”,這一路上他見到的怪事之多、密度之大,創下了他這輩子的新紀錄(當然,是認識我以后的人生里),也難怪這老子變得有點草木皆兵。
而且,他是和我一起親身經歷的,不像是李逸,只是聽我們復述,那自然沒太大的感觸。
“你不要太緊張了,我們今天見到的這些人,我覺得都沒問題——哪有一路總是見鬼那么夸張!边@一路確實是刺激了一點,老刀這家伙雖然一向以老牌硬漢的形象出現在我面前,但我還是有點怕老刀這家伙,從此就變得神經兮兮,“喂,你也和我一起見了不少場面了,可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送你一句話——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見怪不怪?”老刀念叨了一遍。
“這世界上哪行哪當沒有危險呢?就算是當個掃地的清潔工,馬路上車來車往,也有危險,或者你當個家庭主男,但也不定哪天就遇到個地震海嘯什么的,誰誰知道呢?難道,因為馬路上的車子你熟悉、地震海嘯你也常聽,你就不怕這些了?邪魔鬼物也是一樣的東西,你就把他們當做是朝你猛沖過來的失控汽車看待,只要我們采取正確的方式,避開碰撞,就能活下來!
老刀瞪眼:“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蔽。
同一件事情,復雜的人,有復雜的解決方法,簡單的人,有簡單的解決方法。
同一團亂麻,你可以坐下了用耐心和細心消磨它,也可以掄起快刀斬了它。
老刀最后問我:“那你給我來個簡單的辦法,實在的,我對付對付正常的流氓強盜殺人犯那是沒的,就這些怪東西,有點發憷。”
“所以我早就跟你和臭魚了,你們在這里一切都必須聽我,這就行了。我活著,你們就沒事——你看,就這么簡單!
…………
十多分鐘之后,我們已經站在了喬振邦家的老宅面前。
所謂老宅,其實沒有那么老。
這是一棟西式的洋樓,修的相當堅實,除了少許日曬雨淋的痕跡,現在看上去還是非常漂亮。
但里面發生的案子,卻十分不美麗。
在路上,女警何君已經向我們大致介紹了案情。
租住在洋樓里的是一個漂亮的絡女主播,但現在,住在這里的女主播變成了一具高度腐爛的女尸,而且是以一種很不雅的姿態被凌虐致死……最恐懼的是,尸體出現了很大程度上的殘缺,像是被什么野獸吃掉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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