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颯颯地從大門處灌進來,聽起來像無數冤魂在我們耳邊哀鳴。rg
一道雪白的亮光透過濃厚的黑霧,使教堂大廳內驟然一白,遠處的雷聲低沉地響起,電光在遙遠的天際閃動,一場暴風雨正在靠近。
我看了周圍站著的幾個人一圈:程城就站在我左側,胸口和手臂上仍然有血跡滲出,老刀扛著李逸的一只手臂,勉強扶著他站立,李逸的臉色因為失血而變得有些慘白。
相同的是,我們每人都將一只手舉在胸前,手心里捧著的是一汪閃著銀白色光芒的水。
那是教堂圣壇中的圣水,也即是“黃泉之水”。
我開口:“開始?”
程城和老刀都點點頭:“開始吧。”
我們四個人仰頭喝下手中捧著的銀白色液體。
液體微涼,頗為黏稠,但一沾到嘴唇,卻瞬間順著喉道滑進了肚子里。
“哇操,好苦!”
李逸的話音未落,我們便已經發現,我們眼前的一切似乎起了變化……
我們腳下的圣壇、教堂的墻壁,都在漸漸變成半透明狀,然后墻壁像是冰塊一樣融化、逐漸消失……
一種細微的轟鳴聲,似乎正從我們腳下極為遙遠的地底深處傳來。
接著,一陣猛烈的震動從我們腳下傳來,幾乎讓我們站立不穩!
而整座教堂現在已經變成了透明的玻璃體,在猛烈的震動中,頃刻間便分崩離析!
天花板、吊燈……一股腦兒向著我們幾個人砸下來,而教堂之外的濃重黑霧也終于涌了進來,一下子便將我們包裹在其中。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純粹的黑暗。
……
“唔——”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自己似乎整個人沉在水中,一張口,便被灌了一喉管的水。
幸好,我是在江南水鄉長大的,從便在河里湖里玩水,此時雖有瞬間的慌亂,便很快便壓了下來。
我趕緊先閉住了氣,然后撥開面前的水流,朝著四周張望。
水底幽暗無比,僅有少許光線從頭頂投射進來。
我只看見不遠處似乎有一個人影正在往下沉,我趕緊游過去一看,居然是李逸!
這子完不會游泳,此時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水“咕嚕咕嚕”地從他的口鼻之間灌進去,我趕緊游到他背后,托著李逸的背脊,奮力朝著那閃著亮光的水面游去……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此時卻讓我覺得像是有一口氣爬上泰山山頂一般艱難,當我托著李逸雙雙冒出水面時,簡直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阿吉!這邊!”
我聽見了老刀的聲音,一轉頭,看見老刀已經從河灘上朝我這里涉水奔過來,程城則跪在不遠處的河灘上,雙手撐著地,看來也是累的不行了。
老刀將我和李逸拽上了岸,我什么都顧不得了,仰面就躺倒在了河灘上,整個人已經徹底脫力。
但我還是沒忘記叮囑老刀:“李逸,他溺水了……老刀,趕緊……人、人工呼吸!”
老刀也和我一樣,死狗一樣大口喘著氣,聽我這么,他拿手指著自己:“我?”
“我是完連一只手指都動不了了,你趕緊啊,臭魚都昏迷了——都是男人,怕什么!”
“就是男人才不對勁好不好?!”
雖然嘴里是這么著,臉上還一臉的不情愿,但老刀手下的動作卻很快,又是做心肺復蘇,又是人工呼吸。
折騰了一分多鐘,李逸終于咳嗽了一聲,醒了過來。
“咳咳——”
李逸咳嗽了幾聲,一張嘴,“哇”的吐出了大口水,其中還有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我們不是在教堂里嗎?怎么忽然掉進水里了——呃——”
李逸話到一半,又往外連續嘔出了好幾口水,他伸手往自己嘴里一扣,弄出來一只龍蝦。
“日你先人板板啊!”李逸氣的甩手將龍蝦丟往遠處。
程城也過來了——爬著過來的:“我看這里,好像很眼熟……你們看看,是不是在洛川河邊?而且你們看岸上……”
我們都朝著岸上看去,赫然發現,我們那兩輛北汽勇士,竟然就停在河岸不遠處!
還沒的來得及驚愕,只聽得老刀忽然伸手往河面一指,叫道:“河里還有人!”
果然,寬達四五十米的河道中,有兩個人的身子正在奔流的河水中一沉一浮……從衣著上看,很像是劉海軍和周鷗。
除了李逸,我們剩下的三人又再次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中,但我們最終只拖上岸兩具尸體——劉海軍和周鷗,兩人早已經溺死多時了。
而當我們環顧四周時,更是赫然發現,不遠處竟然就是一顆大榕樹,大榕樹底下一片長滿了雜草的平地,更遠處,是一座盡是廢墟的荒村,荒村中央,聳立著一顆極高大的樹木,但早已枯死,沒有枝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
我們竟然又回到了大槐樹村!
我們從離開錦官城市開始,一路遇上的都是極為詭異難解的事件:公路上的靈車、詭異的大槐樹村,以及最后的恐怖之地黑水鎮……
然后,現在我們居然又從終點回到了中途?
我們四人面面相覷,這一切經歷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我們已經有點分辨不清了。
但是,地上躺著的兩具冰冷的尸體,卻又在提醒著我們,這一切不只是一場噩夢那么簡單,不管我們經歷的是真實還是虛幻,既成的事實是,劉海軍和周鷗兩人,確實已經離我們而去了。
另外,我的挎包也還在身上,里面靜靜躺著那一血紅色的《陰冥血籍》,這書以它身的存在,在冰冷地提示著我們,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并非完是幻覺。
我們將劉海軍和周鷗兩人的尸體搬上車子,同時檢查車子,發現一切完好。
這時,一陣鈴聲響起,卻是車載電話響了。
我們這才想起,我們身上的手機
程城接起電話,停了幾句,對我們道:“是唐瀘洞區警務局的電話。”然后繼續接聽電話。
“嗯,嗯……”
“對……就是那個黑水鎮……什么?”
……
“……好的,麻煩了。”
程城關閉了電話,臉色有點難看:“唐瀘洞區警務局的人告訴我,他們聯系了交管部門去查看唐瀘洞到二郎橋一段的公路,但是,那一段路根沒有發生油罐車和公交車相撞的交通事故。而且,他們還,那個黑水鎮,現在應該是一座荒城。”
“荒城?什么意思?”老刀話的聲調都高了幾分。
老刀有理由情緒激動。
唐瀘洞到黑水鎮的路,在過了二郎橋之后,便都是盤山公路了,既然當地的警務局和交管部門都前去查看了,那我們將那輛幽靈車完當做是幻覺,倒也勉強能接收,可是,如果整個黑水鎮都是一座荒城廢墟……
難道……我們幾個人在黑水鎮里經歷,也是幻覺不成?
可劉海軍和周鷗的兩具尸體,還實實在在的在我們的車里躺著呢!
程城臉色也很難看,沉聲道:“他們,那座黑水鎮倒是確實存在,但因為是在山區深處,交通很不方便,所以,3年前由市里出方案,整體搬遷了,那里現在應該是無人居住的,而且我們遇到的那些人,什么蔡智恒、何君、春子、牛春華等等,根查不到這些鎮民,連一個同名同姓的都沒有。同理,連鎮子都空了,又怎么可能有公交車去那里呢?所以,他們根不相信我的法。”
“這也難怪,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沒有親身經歷過未知事件的前提下,相信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許多科學之外的可能性。”我和老刀兩人扶著李逸上了車,我拍拍李逸的肩膀,“就這子吧,明明跟我也算是老朋友了,但是,如果不是這次他巴巴的要跟著來,恐怕會一直懷疑我是在吹牛。”
李逸捂著傷腿在副駕駛座坐好,齜牙咧嘴道:“部分,部分懷疑而已……吉哥,你難道覺得我對你的信任度會那么低?你和刀哥兩個,我是一只當親哥看待的啊。”
老刀坐到了駕駛座上,從儲物箱里翻出半包煙,點燃一根,然后塞進了李逸的嘴里:“閉嘴,少他媽的給老子惡心。”
然后老刀對我和程城道:“我知道你們兩個還不甘心——這樣,我先送臭魚到唐瀘洞區的醫院,你們開另一輛車,快去快回。”
我和程城對視了一眼,程城臉上的表情明了一切,而我想了想,這個事件現在應該是完結了,我們就算兵分兩路,也不會遇到危險,當下點頭同意:“好,你們注意安。”
劉海軍和周鷗的遺體也在老刀車上,我們兩輛車沿著山間土路駛到了外面的公路上之后,便分道揚鑣——我們去往黑水鎮,老刀和李逸這趕去唐瀘洞區醫院。
我們醒來的時間,是上午的9點,而且日期也倒退了一天,回到了我們從大槐樹村逃出來的那天。
一路上,險峻的盤山公路、周圍的風景,一切都一如之前,但這一次,我們頭頂上的天空,白云朵朵,蔚藍如海洋。
當地警務局的人沒有謊,黑水鎮確實是荒廢了。
鎮上的房子有兩種建筑風格,歐式的洋樓、教堂,還有類似徽派建筑的中國式傳統民宅,但部都已經荒廢了。
房子的屋頂已經傾斜、倒塌,裸露出殘破的家具,掛在墻壁上的人像照片,也因為日曬雨淋,導致照片褪色、變形,上面的人像看起來詭異而可怕。
地勢低的房子的地基已經滲水,屋內的地下室也淹滿了水。
鎮上的青石板路上布滿青苔,石板的縫隙中長滿了野草和枯樹,低洼處積了水,成為水洼,其中甚至有了魚。
到處可見垃圾,大多是塑料制品和廢棄不要的家具和電器,就這么亂扔在屋子外……
但令我們震驚的是,黑水鎮的一切,我們兩個人卻無比清楚!
這些街道和建筑物,部都是我們幻覺中出現那個樣子。
我們很快便找到了正確的路,來到了那間被當做了臨時警務局使用的天主教堂,我們拆了門進去,發現里面的布置也和我們幻境中見到的一樣,但是,我們沒有找到那個圣壇。
原應該是圣壇的位置,變成了布道臺。
教堂也沒有后門,更沒有后面那一座兩層樓房——在幻境之中,那里是“局長”蔡智恒辦公的地方。
我們花了三個時,在這座廢棄的鎮里亂轉,但依舊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
由于處理及時,李逸的傷勢沒有大礙,幾個禮拜之后,他便又生龍活虎了——只有一點很奇怪,在他的傷口中,沒有找到彈頭,他大腿上明明受的是槍傷,甚至連腿骨上還留著彈頭擊穿的凹痕……但是,就算對李逸進行了身CT檢查,也還是找不到彈頭。
在李逸養傷期間,我們出席了劉海軍和周鷗的葬禮。
看著家屬們悲痛欲絕的樣子,我們幾個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最令人難受的是,我們依然還沒有喬振邦的任何消息,他就像是從人間消失了一般,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沈棠之那邊的調查證明,喬振邦確實是直到最后喬羽和他攤牌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妻子和兒子出軌的事情,而那些大額保單,實際上認購人都是喬羽,而受益人才簽的是喬振邦的名字。
因為沈棠之找到了在喬振邦失蹤后出面處理理賠事項的律師,那人在沈棠之“約談”之后,交代出這是喬羽的吩咐,因為喬振邦根就不知道這三張保單的存在,又怎么會委托律師理賠呢?
原以為,這又是一樁懸案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沒有讓我們等待太久,案件便有了轉機。
三個月后,炎熱的夏季來臨,洛川河流域也因為雨水減少,進入旱季。
我們再次接到了唐瀘洞區警務局的電話——他們接到報案,有人游泳時,發現洛川河底沉了一輛車,車里還有一具爛成了骷髏的死尸。
在河底發現的那輛車,正是喬振邦潛逃時所開的那輛克萊斯勒吉普牧馬人Rubin,而經過DNA檢測,車中的那具尸體,正是喬振邦人。
發現尸體的那個地方,距離劉海軍和周鷗溺死的河道,僅僅只有3公里。
這個案子,因為找到了喬振邦的尸體,在明面上,算是完美結案了。
但我們這些人的口供和筆錄,卻部作為機密文件,被封存了起來,同時,我們也被告知,禁止隨意透露這起案件的具體細節。
或許,這件震驚了錦官城的大案的真相,也許永遠都不會解密了吧。
但是,我卻知道,這件案子將永遠改變我的命運。
因為我背上的虺紋依舊存在,而且時不時便會隱隱作痛,每當這可怖的黑蛇紋身開始發痛時,那血紅色的《陰冥血籍》也會發出隱隱的紅光——但我一直找不到打開這書的方法。
我依舊在之后的日子里,時常想起那個有關虺紋的故事——被獻祭的女子、生者和死者之間的執念和羈絆、黃泉之路上滿溢怨念和痛苦,可以超生死界限的生死之門……
內心之中,似乎有一個一個聲音,一直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朝著我發出無聲的嘶吼——
“去找——
幽!
冥!
地!
宮!”
聲音如同荒古巨獸的低吼,直震我的靈魂。
《永夜的黑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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