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鐵灰色的海水洶涌而至，狠狠撞擊著岸邊的礁石，青色的浪花翻卷著發(fā)出“轟”的巨大聲響。
上升的氣流從高崖之下襲來，仿佛要將我的衣服撕裂，在我耳中聽到的聲響，仿佛是疾風(fēng)要將無盡的荒頹轟進(jìn)我的體內(nèi)。
真是極壞的天氣啊。
當(dāng)我在心中默念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才陡然發(fā)覺，自己竟然站在一處海邊的懸崖之上。
空氣中滿是水花和雨水，天空中烏云密布，我凝視向海水，它和遠(yuǎn)處的海面是同一片深沉的黑色。
可是，錦官城市并不靠海。
我究竟是在哪里？
回頭望去，斷崖上一條路彎曲延伸向高處，一座漆黑的高塔在閃電的光芒中若隱若現(xiàn)。
再遠(yuǎn)處，是一片模糊的天際。
我瞬間下了判斷——這里是夢境。
身為靈探的直覺，令我從來很少會做一個迷糊的夢——我總是可以很快分清楚夢境和現(xiàn)實，這是職業(yè)習(xí)慣，也是一種的遺憾。
因為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夢境是現(xiàn)實的映射，大多數(shù)的夢都會滿足入夢者的某種不可得到的幻想，比如身家巨富，又或者和心儀的異性在夢中相會……
但是，某些恐怖的噩夢也會令人悚然驚醒。
很不幸，我似乎正在某個噩夢之中。
海上的風(fēng)暴仍在肆虐，但我卻忽然在狂風(fēng)中聽到一絲異樣的聲音。
是一個女聲，正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位置……好像是在高崖之下。
我俯視向斷崖之下，間隔著足以令膽怯者恐懼的高度，洶涌的潮水和海浪如蟻附攻城的士兵一般，前仆后繼。
但似乎是感應(yīng)到了我的目光，海水突然翻卷起來，很快一個巨大的旋渦在高崖下的海面上形成了。
“吉——光——”
女聲更為清晰了。
絕非是現(xiàn)代的語言，而是某種古語，以玄奧的音節(jié)震動著我身周的空氣——我明明不懂這種語言，但卻能明白這是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聲音的來源，就在海中的旋渦深處。
在夢境之中，有一個原則，便是躲避危險，因為那可能將會導(dǎo)致不可預(yù)知的結(jié)果。
但是，我的身體卻仿佛是被催眠了似的，自己開始動了起來——而我的意識，則更像是在通過一架攝像機(jī)觀察這個世界，而執(zhí)掌相機(jī)的手，并不屬于我。
我縱身從高崖上一躍而起，跳進(jìn)了海中的旋渦。
海水是刺骨的冰寒，那種低溫瞬間如針一般扎進(jìn)了我的皮膚，我只來得及深深吸上一口氣，強(qiáng)勁的旋渦水流便將我拉近了海底深處。
力量巨大的湍流仿佛從上往下俯沖，將我拍擊至更深的海底。
“吉——光。”
海水并沒有阻隔聲音，那女聲甚至更加清晰了，而且聲音細(xì)軟，簡直像是有人伏在我的耳邊，對我輕輕呼喚。
我順著海流向下。
眼前出現(xiàn)了奇怪的微光。
就一般的常識而言，是深的水底，便是黑暗，但是，我卻發(fā)現(xiàn)，海水的深處，正閃著一種很奇妙的光芒。
那絕對不像是日光之類的自然光，而是一種閃光。
怎么形容呢？
如同在光源上壓了一大塊蒙塵的寶石，又或是光線被碎裂的冰塊凍住……無數(shù)個不規(guī)則的反射面，將光向各個方向反射，被我的眼睛接收到之時，就變成了一片碎裂而有“冰凍感”的柔和的閃光。
在無際無邊的繁星一般的微光中，一片巨大的建筑群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那是用巨大的黑色石塊堆砌而成的建筑，建筑大多呈中空的圓柱狀，看起來像是在黑底中生長著一大堆巨大的腔腸動物——比如黑色的水蛭，圓滾滾吸飽了鮮血、大張著進(jìn)食的吸盤和食管……
呼喚我的聲音就近在咫尺了。
帶著我下潛的水流，明顯減弱，我擺動四肢奮力游動，終于擺脫了水流。
我朝著最大的一棟建筑游去。
稍稍猶豫，我一頭扎進(jìn)了中空的圓柱體之中。
那里面竟然滿是渾濁的濃黑色填充物，果凍一般的半固體，但重量和外形很像塑料泡沫碎粒，我的身體一劃動水流，便四散浮游。
黑流分開。
一張雪白的臉龐逐漸清晰。
即便黑色的怪異顆粒物依然極大的阻礙著我的視線，但我依然可以看清，那是一張五官秀麗的少女的臉龐。
少女睜著祖母綠寶石一般的雙眼，目光像是從極為遙遠(yuǎn)的的地方望來，顯得有些疲憊，臉上的表情有些令我恍惚不明——她的嘴唇闔動著，嘴角帶著一絲虛幻縹緲、稍縱即逝的微笑，但仔細(xì)去看，卻又發(fā)現(xiàn)她面無表情，如同凍尸。
我能讀唇語，瞬間便已經(jīng)明白，正是她在不停呼喚我的名字。
少女的年紀(jì)大概是十五六歲，抑或可能更大一點——有可能出乎我的意料，我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基于她的眼神。
那絕不是天真無邪的眼神。
我甚至不敢和她對視。
一段昂長的語句，從少女的嘴中流出。
這一次，她換了另一種語言，聲音高揚(yáng)，如唱頌歌。
與此同時，在那濃黑的填充物中，忽然伸出了無數(shù)雙慘白的手。
每一只手臂，都如同是少女身上長出一般的纖細(xì)和白皙，手臂的臂以下，沉沒在黑色的填充物之中，無法看清。
無數(shù)蒼白的手臂，在我面前如葵花一般展開，張開的手掌上，畫著血紅的奇異符號。
頌歌驟止。
無數(shù)雙手臂紛然合下，勒在了少女的身體上。
纖長到夸張的慘白手指，令我想起章魚的觸須，深深嵌進(jìn)了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一層層覆上，如收緊的蒼白花苞。
下一秒，所有的雙掌縮進(jìn)了黑暗之中，少女那雪白的肌膚之上，卻留下了一副由血痕組成的圖案……
一條盤著身軀的巨蛇，正蛇口大張直欲擇人而噬！
少女的眼角微微彎起，露出了一個笑容。
笑容極其美麗，仿佛正享受無上的愉悅，但在我看來，卻是無比的陰森。
因為她再次呼喚了我的名字，然后將一個詞句重復(fù)了好幾遍。
“泰克利-利！泰克利-利！”
雖然不懂這個詞句的意義，但那充滿了邪惡和蠱惑的語氣，不需要用語言描述。
黑暗的物質(zhì)將她吞沒了。
沒有慘叫，沒有任何的聲響。
下一刻，黑暗驟然涌動，化為一張長著利齒的圓筒狀嘴巴，將我一口吞下！
……
我驟然驚醒。
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周圍圍著三個人，正是老刀、沈棠之還有海德。
“你總算醒了，下次你要暈倒之前先打個招呼行嗎？我遲早被你嚇出高血壓。”老刀嘴里不饒人，卻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朝另兩人道，“奇怪，居然退燒了。”
“退燒？”
我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無力，而且胸口憋悶至極，并且身都是汗水，竟像是從水里被打撈上來一般。
我悚然一驚——我想起來我為什么會做這個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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