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自殺！

    蕭伯年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個人類圣者并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樣，寧愿自己動手也不愿意死在別人的手下，而是在施展又一個禁咒！

    這個人類圣者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

    作為一位資深的禁咒法師，蕭伯年深知禁咒的施展有多么困難。旁的不說，光說施展禁咒所需要的魔力量，那對于法師們來說就是一個極大的難題，就算是一個真正的禁咒法師，他的魔力量一般來說也只能夠支撐他施展出一次禁咒來，比如說杜懷瑾，比如說張奉孝。當然，這已經非常了不起了，也是大陸上寥寥可數的禁咒法師的絕大部分現狀。

    不過，還有些更強大的禁咒法師，強到能夠連續施展禁咒。

    像是龍族曾經的第一強者，紀綱，像是人類王國的那位教宗，像是那個繼維綸以來最大的人類惡魔，都能如此做到。這也是龍族公認的，大陸上最強的三個存在。

    蕭伯年僅次于這三個存在。雖然很吃力，但是他確實也能夠連續性地施展禁咒，這也是他自傲的一個本錢。

    可是這個人類圣者是怎么回事？

    魔力的積累，走不得半點捷徑，只能夠依靠長年累月的積累而成。蕭伯年能夠連續施展兩個禁咒，也是建立在了他幾百年的刻苦修煉上，但是這個人類圣者明明這么年輕，他哪來的那么多時間去積累魔力？

    他能夠有足夠的魔力施展出禁咒來，這已經令蕭伯年感到頗為驚訝了，而他現在更是又開始施展了第二個禁咒！

    這讓蕭伯年感覺自己幾百年的歲月仿佛都活到了狗身上去——他萬萬想不到，諾曼是在用自己的血來充當魔力施展禁咒，畢竟這樣的事太稀罕了。

    至于諾曼古怪的行為，在蕭伯年心中自有一番解釋：這大概是某種儀式。

    在法術的世界中，神神叨叨的東西很多，法術的施展除了咒語之外，有些時候也會需要用到一些旁的東西來輔助，施法者或者目標的血，就是其中常見的一種。在蕭伯年看來，諾曼此刻的這個法術也是如此。

    不過相比起諾曼連續性地施展出了第二個禁咒來，更令蕭伯年震驚的，是諾曼現在所施展的這個禁咒。

    光是一個起勢，諾曼現在所施展的這個禁咒就徹底地把他的禁咒力量給壓制住了，威力大的驚人。

    這完全就是力量本質上的壓制！

    但是因為還只是一個起勢，苗頭不顯，蕭伯年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出這是什么禁咒來。

    蕭伯年暫時不知這是什么禁咒，紀若兮卻知道。

    她看到了她下方的那只白骨蝠龍的喙定格在了她的鱗片上，她看到周圍的萬事萬物都靜止了，她甚至看到連周圍的那幾個禁咒領域都像是定格了一樣，運動的極度緩慢。

    這一幕對于紀若兮來說并不陌生，她曾經在杰貝爾丹納的時候就見到過。

    是諾曼曾經施展過的那個禁咒，精神風暴！

    而從她身后傳來的諾曼的咒語聲，也證明了這個法術確實是由諾曼所施展的。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可惜諾曼的這個禁咒是不分敵我，作用于全部人的，紀若兮也定住了。否則的話，若是她能回頭，就能見到在她身后的背上，諾曼正一邊胸口噴涌著鮮血，一邊從她的背上慢慢漂浮了起來，大量的光粒子在他的身邊環繞。

    這正和當初在杰貝爾丹納時的狀況一模一樣，只不過倒是諾曼因為從天上摔下來的緣故，是倒著飛的，現在卻是正著飛。

    而隨著諾曼的咒語吟唱，他們頭頂這片天空有異動開始產生。

    頭頂上方極高之處，漸漸亮了起來。

    那是不同于陽光的亮——太陽的亮，是猛烈的，灼熱的，他們此刻頭頂高空的那種亮，卻是溫和的，大氣的。

    雖光亮的性質上有所不同，但是和太陽相同的是，那光亮的范圍一樣非常廣，粗看一下似乎都能把整個翡冷翠給籠罩進去了。

    那大范圍的光亮并沒有在空中停留太久，隨著諾曼的不斷吟唱，它很快就從高空一下子射了下來！

    若是此刻能站在翡冷翠外的天空中觀看的話，就能見到這里的高空上一道無比粗壯的光柱向著下方傾瀉而來。

    這光亮應該不是真正的光線，而是另外一種物質，因為它們的速度遠沒有真正的光速那么快。若是真正的光線的話，速度之快，根本不會讓人們有“看到它射下來”這樣一個過程。而也是因此，它給了某些人一個反應時間。

    哦，應該說某些龍。

    擋住它！

    看到高空那仿佛漫無邊際的光柱射下來的一剎那，龍族四子心中都閃過了同樣的想法。

    他們之中，有的已經猜到了這是什么禁咒，這令他心中大駭，深知絕對不能讓這光柱落下。若是被罩進了這光柱里，基本上就完蛋了，他們自身周圍的禁咒領域力量應該也保護不了他們。

    有的還沒有猜到這是什么禁咒，但即使如此，從威勢上也非常容易就能看出這光柱來者不善，絕不能任由對方順利落下。

    這龍族四子，心念一動，拼盡全力控制著他們各自的禁咒力量去阻擋這來勢洶洶的光柱。

    雖然在諾曼此刻這個禁咒的影響下，他們各自的身體和禁咒領域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和限制，但是他們占據了地利之便：在剛才的那一場大戰中進行到最后的功夫，龍族四子各自的禁咒領域已經徹底展開，鋪滿了這周圍的整個空間。現在在他們的頭頂上，身體周圍，到處都是這四個龍族的禁咒領域。

    也是因此，諾曼的光柱在射下來的過程中，第一個遇到的障礙就是龍族四子的這些禁咒領域。

    濃密的烏云層，火紅色的云彩、巖漿，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片濃密的屏障，覆蓋在他們的頭頂上空。光柱落在這各色云層之上，一時之間被阻在了上面，透不下來。

    這令張奉孝他們心中一喜。

    雖然這禁咒的力量使得他們的行動大大受到了限制，也令他們各自的禁咒領域力量受到了限制，但是擋住光柱不讓它落下，可并不需要移動。

    他們只需要慢慢地縮小面積，讓他們的這些禁咒領域更加濃密厚實，那樣光柱就更加落不下來，他們也就更加安全了。

    但是他們只來得及高興這么一下。

    光柱被濃密的云層只擋住了這么一下，下一刻，就見到光柱的光線從龍族四子的這些禁咒領域中無孔不入地穿插了下來，化作千萬道細密的光線，射了下來。

    龍族四子的禁咒領域只是一瞬間，就被穿成了篩子。

    之后，這些無孔不入的光線光是迅速把它們鉆出來的那些禁咒領域的“傷口”擴大，這千萬道光線越來越粗，許多地方都已經連在了一起。反觀龍族四子的禁咒領域，在這些光線的穿梭下，云層已經越來越稀薄，最后，更是被這些光線一鼓作氣，直接徹底絞散。

    粗大的光柱再無阻礙地順利落了下來，把這片天空中的眾龍全部籠罩在了里面，之前路上擋路的那些禁咒領域，已經全部化作了烏云。

    杜懷瑾的那極天怒拳也不例外，雖不是云層，但是在光柱的照耀下，也像是積雪一般被融化了。

    紀若兮身前的那只白骨蝠龍，在光柱的籠罩下轟然散架，眼眶中的火焰熄滅，只是因為禁咒的力量緣故，它并沒有落下，還是依然以一副白骨的態勢定格在這高空之中。

    龍族四子紛紛變色。

    這禁咒的威力竟然大到如此地步，將他們的禁咒全部都擊潰了！

    之前還可以說這人類圣者是借助了龍墓之勢，但是現在這人類圣者卻是光憑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就把他們全部都擊敗了！

    他們各自的禁咒，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底牌了。現在連他們的底牌都被打敗，這龍族四子已經再沒有辦法，只能祈禱蕭伯年能夠力挽狂瀾了。

    可是蕭伯年的禁咒力量也被擊潰了。

    這從那只白骨蝠龍上就可以看出來。

    但是和龍族四子不同的是，他還有牌可出——他還可以施展一個禁咒。

    他現在就在這么做。

    “……&a;%@……！&a;（）#”

    蕭伯年竭力吟唱著咒語。

    龍族四子和蕭伯年這五個施展禁咒的家伙，雖然各自的禁咒領域都被諾曼所擊潰了，但是禁咒終究是禁咒，他們各自的禁咒效果還在，都還加持在各自的身上，這使得他們和另外那些龍族終歸是不同的，所以蕭伯年也才能夠吟唱咒語。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次能不能行了，畢竟這可是精神風暴。

    蕭伯年眼底閃過了一絲不確定。

    嗯，沒錯，蕭伯年終于認出來了這是什么禁咒，而這也是他現在不確定的原因。

    他現在所要施展的禁咒，依然是他之前所用的那個阿拉曼瑟之召返，只不過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的這個禁咒是否能夠起效，畢竟對方這可不是一般的禁咒，而是堪稱神之禁咒的精神風暴！他真的能夠順利地復制出來嗎？

    但是蕭伯年也別無選擇了，只能拼一把。

    而就在此時，隨著光柱把所有人都籠罩進了里面后，突然，所有龍的耳邊都傳來了音樂聲。

    那不是諾曼放的背景音樂，而是一種飄渺的聲音，飄渺到仿佛不屬于人間，中間還夾雜著一些類似于人聲的吟唱歌頌聲。

    若是此刻抬頭望的話，則能見到，在他們頭頂的那高空中，有一個巨大的身影正在逐漸顯形。

    那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光人，端坐于天地間，一手端著天枰，一手空著。

    光人形象模糊，并且光柱的光芒也太過耀眼，將其容貌遮擋，所以完全看不清楚他的樣貌。

    隨著光人的出現，吟唱歌頌的樂聲響起，在場的所有龍族心中一震。

    他們的心中，浮現上了種種往昔。

    有的龍記起了自己曾經因為貪慕寶石的光輝，偷偷潛入了人類王國，屠滅了一個大莊園的往事；有的龍記起了自己因為愛慕的女性，冤枉了同位競爭者的自己的哥哥，陷害的他被放逐出了北地之境；有的龍記起了曾經因為貪生怕死，沒有完成自己本來應該完成的任務，而是編造了一個信息回去交差，結果使得一位同胞因為自己的虛假信息而差點命喪境外。雖然他最終還是活著回來了，但是這一生永遠也是個殘疾了……

    眾龍們心中的負面情緒，隨著他們的不堪回憶被翻找了出來，而且還被無限地放大。

    沒有任何一個生物敢說一輩子問心無愧，人類不能，龍族更不能，因為他們擁有比人類漫長多的壽命。從概率學上來說，壽命越長，做下錯事的概率也就越大，這些龍族正是如此。

    他們本都是精神力強大堅定**師們，就算這些不堪回憶被找出，負面情緒被勾起，也不至于對他們產生太大的影響，但是在禁咒的神妙效用下，他們強大的精神力也不起作用了，紛紛像是普通人一樣，被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充斥了腦子。

    龍族四子雖然有各自的禁咒領域護身，受到影響的程度相比起其他龍族來要小，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紛紛面色異常。

    蕭伯年也受到了影響，這讓他的精神力無法順利地集中，需要分出大量的精神力去抗衡精神風暴的影響，這使得他原本就比平常要慢的咒語，吟唱得更慢了。

    之后，隨著光柱中彌漫著的歌頌聲越來越響亮，神出現了。

    神出現在了每一位龍族的心中，開始對他們過往的所有罪惡進行審判，依照罪孽的輕重，判處不同的刑罰。

    蕭伯年直接被判了死刑，形神俱滅的那種。

    “你這種龍，就應該永世不得超生！”

    他“看”到心中的那神對他惡狠狠地這樣宣判道，這讓他心中大震，禁咒的吟唱都停了下來。

    他倒不是真的怕那所謂的“神”，龍族從來不信神，更何至于怕？

    他怕的是，他要死了。

    以蕭伯年對這個禁咒的有限了解，當進行到這一步后，禁咒就快要結束了，而接下來，所有中了禁咒的生物都要進行結算，結算標準則是他們的審判結果。也就是說，按照那個“神”的審判結果，他要死了。

    蕭伯年明明知道自己現在不應該停下，應該繼續吟唱阿拉曼瑟之召返，那才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但是他就是不受控制地被禁咒的力量所影響，被影響的心神大震，停下了吟唱，腦袋里只剩下一個想法。

    他就要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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