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邊緣處，有著連綿的帳篷大營延伸開去，環繞著阿里卡分布。一條寬闊的大河從東方流來，穿過阿里卡，向著西方流去，大河兩邊的帳篷也特別密集一些，這就使得眼前的城市像是一個兩頭尖、中間鼓的梭子。
城市邊緣那些帳篷駐扎區很是熱鬧，不斷有人出入，很多帳篷區還專門給牛羊圈出了地塊，再加上草原上常見的那種拉車的厚甲牛，這里簡直成了動物的國度，咩咩哞哞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諾曼看著眼前的景象，不自覺地想到杰貝爾丹納。
除了沒有湖水環繞外，這里和藝術節期間的杰貝爾丹納何其相似？都是一個城市在中央，都是許多外來人口在城市外扎營駐扎。只是和杰貝爾丹納相比，這里駐扎在外的人更多，粗一眼看過去，外圍這些帳篷所占據的區域簡直比阿里卡的城市本體要廣闊得多。
這也體現出了大草原和中北部地區的差距：按照圣殿騎士團的說法，就是這里的城市化水平相比起中北部來說明顯偏低，也就是說這里比較落后。
“好在一路順利，終于趕上了圣誕日！”
諾曼旁邊傳來了一個男聲，語氣感慨。
是安格斯。
諾曼左手邊是安格斯，右手邊是哈莉特，陳清河、秦昊和章寒三人也在左右環伺，另外還有阿翠彌希婭，也緊跟在陳清河身后。
陳清河常年在奧古斯都行走，到過的城市甚多，所以他和諾曼一樣，對于眼前的景象沒什么興趣。倒是秦昊和章寒，兩龍常年居住在北地之境，就算是曾來過人類地界，也是百多年前的事了，所以他們一來到這種人數眾多的人類聚集地，心中的興奮就抑制不住了，一雙眼睛好奇地左顧右盼，看個沒夠。
安格斯也是如此，興奮地左顧右盼，末了，還感慨了一句：“不需要擔心水源，不必每年遷徙，暴風雨來了也有城墻抵擋，不必心驚肉跳，阿里卡真是天堂，如果能夠常住阿里卡就好了。”
諾曼和周圍的人一起向前走去，順口問了一句：“想要在這座城市居住還需要先得到批準的嗎？”
安格斯猛一點頭，說道：“當然！”
“阿里卡就這么大，能養活的人終究是有限的，所以只有最優秀的人才能夠在這里居住。能夠住在阿里卡，那是天大的榮耀！大部分的人只能像我們一樣，在每年的旱季來這里住上兩個月，之后就要離開了……”
安格斯絮絮叨叨，諾曼身邊的哈莉特則是一言不發。
這個之前還很是活潑、曾經大膽主動向諾曼示愛的女子現在面色很難看，神情有些恍惚，看起來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只有當她的目光轉向諾曼的時候，眼神才會有短暫的溫柔和精神。
諾曼的目光在四下的人群中穿梭著——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讓他每到一處新的地方就下意識地把當時的環境數據掃描給圣殿騎士團——而在不經意間掃到身邊的哈莉特身上時，他的視線稍一頓滯，眼底深處涌出歉意和內疚來。
按照圣殿騎士團的診斷，哈莉特這是得了一種叫做“尿毒癥”的病，而致病的源頭則在于他。
諾曼在兩日前想到了振蕩的研究可能和實驗對象魔力相關后，把自己的這個猜想告訴了圣殿騎士團，不過圣殿騎士團早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他們之所以沒提，只是有另外的原因。
“實驗結果確實有很大可能性與實驗對象是否具有魔力有關，但是這一點我們現在并無法針對這一點去做出相關的改善措施。你當初具有無比優良的底子都花了一段時間才產生了魔力，放到這個一個古語都不識的女人身上，所需要花費的時間更是要成幾何倍數的增加，到時候龍族都已經降臨，有了初步戰果，屆時以你在龍族中的身份地位，我們完全可以尋找另一個具有更加精準變量控制的個體來作為我們的實驗對象，所以思考這一點并沒有任何意義。”
諾曼想要研究振蕩的心思卻很急迫，為此提出了另外一個可能性：“難道我們就不能想個辦法讓她迅速擁有魔力嗎？”
他甚至瞬間還想到了一個可能的辦法：“比如說直接將魔力注入她的體內？”
他的這條靈感還是來自于晨曦之龍。
在翡冷翠的時候，晨曦之龍就曾經直接在他的體內注入過魔力，也是那件事讓他對于魔力的認識進一步地拓寬了，如今才會有這樣天馬行空的想法。不過圣殿騎士團的思慮要比他周全，諾曼想到的，他們也想到了，對此他們持否定意見：“根據你曾經所反饋的數據分析，這辦法成功的可能性只有18.2%，另外有高達61.1%的可能性會對實驗對象的身體造成傷害。”
雖然圣殿騎士團認為這辦法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是諾曼從來都是不輕言放棄的性格，可能性雖低，但他還是去進行了嘗試。至于哈莉特那方面，則完全沒有任何困難，諾曼只是隨便兩句甜言蜜語就讓這個沉醉在愛河中無法自拔的女人乖乖答應了接受實驗——不過對于不懂法術的她來說，那并不是什么實驗，而只是情人之間的甜蜜舉動，就像諾曼前幾日在她身上不斷涂抹各種代表兩人愛情的圖案一樣。
實驗的過程很順利。
與晨曦之龍的一戰讓諾曼對這種魔力運作方式有了遠超一般法師的了解，因此在嘗試了兩次后，他就成功地將自己的魔力從體內引導出來、輸入了哈莉特的體內，可是結果卻是非常糟糕的。
他雖然已經竭力控制自己的魔力輸出量了，只輸出了1方的魔力總量，但就是這1方的魔力，卻是對哈莉特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諾曼在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想要停止、并把哈莉特體內屬于自己的魔力收回來了，可終究是晚了。在對哈莉特的身體造成了傷害之后，他輸入哈莉特體內的這些魔力也消耗光了，根本收不回來。
實驗失敗之后，實驗失敗的后果也呈現了出來。
哈莉特先是面色難看，之后精神恍惚，還有尿量減少，下體腫大等種種情況也在這兩日時間內相繼出現。按照圣殿騎士團對于她種種表現的診斷結果，她這屬于腎衰竭，并且是在短短兩天的時間內就經歷了幾個病期進入到最末期，也就是尿毒癥的狀況。
“這種病例我們也從來沒有見到過，像是把正常病人幾年的患病時間縮短到兩天內進行，魔力對于身體的損害狀況，可見一斑。從中也可以看出，當初晨曦之龍和你對拼魔力的那一戰，你是有多兇險……”
實驗結果既然已經產生，蘭斯洛特對于這個結果并沒有什么遺憾，畢竟早在他們的預計范疇之內，反倒是諾曼對此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在每一次哈莉特看向他的時候。
就比如此刻。
哈莉特又向他看了過來，眼神溫柔，充滿了情意，不過更多的則是痛楚。
她現在顯然非常難受。
這讓諾曼一時有些恍惚。
按照蘭斯洛特的說法，這個女人最多還有五天的時間能活……
諾曼不是沒有殺過人，但是他所殺的人大部分都是找他麻煩和處在敵對立場的，他也不是沒有殺過無辜的人，在他的一些大范圍法術下，不是沒有無辜的人葬生過，但是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現在這樣的場景：眼前的這個女人，只是因為喜歡他，就要因為他的私欲死去，并且在身體出現了明顯的不適之后還是如此地深愛著他，完全沒有責備于他一絲絲。
哈莉特不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嗎？不，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她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有多么糟糕。
哈莉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眼前的這個男人而導致的嗎？不，她就算是個三歲小孩，也能猜出來她現在身體的糟糕狀況是因為諾曼兩日前的那次“觸摸”而導致的了。
可是她并沒有一絲怨言，沒有半點痛恨，依舊是如此地深愛著她面前的這個男人。
這就是諾曼難得產生內疚之情的原因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這樣的人。他甚至覺得，如果哈莉特現在能夠大罵他，痛恨他，他反而會更加好受許多，可她偏偏只是癡癡地看著他，溫柔地同他說話。
面對這一切，諾曼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這一份雜亂的心情暫時擱置下來，看了一眼前方后，問道：“安格斯大叔，你對于阿里卡了解嗎？”
安格斯大聲道：“當然！你可算是問對人了，整個部落之中，要說起對于阿里卡的了解來，沒有一個人及得上我！”
諾曼又道：“那你能帶我們去這里最大的酒館嗎？”
一聽到去酒館，安格斯的眼睛立刻一亮，“那趕緊走吧！”說完就大踏步往前跨了一步，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當起了開路先鋒來。
在部落的這段日子下來，除了諾曼的“情圣”之名，諾曼他們幾個外領貴客“豪爽”的名頭早就傳遍了部落，其代表作就是這幾個家伙就連一個辛斯奴隸都愿意花上一個金塊來購買！現在去找酒館，按照諾曼的性子，自然也肯定是他們請客，所以安格斯才會這么積極。
阿里卡中的居民全部都是大草原上的精英，不只有戰士中的精英，也有釀酒的精英。
“……我在二十一歲的時候曾經去過一次‘老鷹’酒館，那里的美酒味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是你絕對沒有體驗過的味道！親愛的巴頓你一定會喜歡的……”
安格斯一邊在前邊開路，一邊絮叨個不停，聲音卻有些微的異樣，諾曼的耳朵一聽就聽出來了——那大概是混合了大量口水后壓縮口腔空氣所產生的聲音異變。
阿里卡確實不大，比卡德納斯小多了，進入城市之后只是走了兩條街，就來到了安格斯所說的那個老鷹酒館，只不過花費的時間可不少：因為圣誕日還有兩日就來來臨、以及草原民族大遷徙的關系，現在阿里卡不止外面堆滿了草原各部落，城內的人更多，街道又不寬綽，所以密密麻麻的人群早就把阿里卡給塞滿了，諾曼他們這一路走來實在艱難。
外邊人多，酒館內人更多。
作為阿里卡的知名酒館，雖然現在還是白天，但是老鷹酒館內早就擠滿了人，不止座無虛席，就連站的地方都吃緊了，有好多人直接就是抓著酒杯站在那兒喝酒，就連送菜的伙計在里面在里面行走都艱難無比。人擠人也使得這里熾熱無比，站一會兒頭上就忍不住要冒出汗來。
這樣的一個地方，酒館的門一開就連關上都很難，想要擠進去那就更加是難上加難了，不過那是對于普通人而言。
秦昊見到這狀況之后自覺地來到了隊伍的前端，硬生生擠開了一條路來——對于龍族來說這完全就是小菜一碟——章寒則是拱衛在隊伍的一側，幫忙把擁擠的人群撥到一邊。
“啊呀！”
“別擠了！”
“誰摸我屁股！”
……
兩龍的這一番擠迫之下，酒館內處在他們行進道路上的人紛紛叫嚷起來，原本就嘈雜的酒館更加喧鬧了，不過卻妨礙不了諾曼他們的前進，很快就來到一張桌子前。
這張桌子早就坐滿了，不過在一個金塊誘惑下，這些人立刻把位置讓了出來，諾曼他們紛紛落座，就連阿翠彌希婭都拿到了一個座位。
老鷹酒館的人顯然也早預料到了圣誕日來臨會有的熱鬧場景，桌子和桌子間的間隙非常小，以方便酒館內擺下更多的桌子，這也方便了不同桌客人間的交流。比如說諾曼，只是一杯酒的功夫就和隔壁桌的客人相熟了起來，而在諾曼的刻意引導下，他們之間的話題也轉向了諾曼想要知道的方面。
“……教會現在正在全國通緝那個諾曼，據說當初提拔諾曼、稱他為圣者的那個老眼昏花的家伙第一個受到牽連，被流放到了大草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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