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先生這幾天都在講關羽,他心在曹營心在漢,對兄長忠心不二,千里送嫂子,以禮相待,美色當前如泰山不動,自然是受了后世人尊重!”
武大郎看得武松神色古怪,十分擔心,可對他的問題還是照實回答。
“大哥的極是!故我要蒙了他雙眼,不讓他看到世間負義好色之徒!”武松點點頭,繼續問道:“那背叛兄長,對嫂子見色起心之徒呢?該如何處置?”
“這種豬狗不如的行為,雖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平息民憤!”武大郎學著書先生的樣子,左手往胸前一捋,右手按在大腿上,仿佛如同關羽托世!
“就如此便宜那廝么?”武松虎目一瞪,看著武大郎。
武大郎側著頭,想了一陣,喃喃自語:“千刀萬剮還不夠么,那就挖他的心出來,看看是否已經變黑,是否換上了豺狼的心!”
咄!咔擦!
武松將匕首往桌子上一插,沒入桌面,桌子上裂開了一條半尺長的裂縫,武大郎看了,又是
驚訝又是心痛,問道:
“二哥,你今日是為了何事?”
撲通!武松對著武大郎跪下,武大郎慌得立刻扶著他:“二哥,快起來!”
武松即便跪著,也比武大郎高,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按,昂然道:“大哥,請你用匕首挖我的心出來看看,是否已然變黑?是否是豺狼的心!”
“二哥,你這是何話!”武大郎給武松按著,不能動彈,急得咬牙切齒,飛快的道:“你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怎么會是狼心狗肺呢!”
“武松自幼爹娘死去,由兄長撫養成人,恩同舔犢,情同再造,雖萬死而不能報答!”
“呵呵,我道是何事,時候我養大你,長大后你孝敬我,這是倫常,有什么好的呢,要是沒有二哥,我豈有今日之風光!”
“大哥你有所不知,今日武松色膽包天,闖進浴室,窺看了嫂子的身子,還差點做出有歪倫常的禽獸所為,請兄長殺了我!”
“你看了大嫂洗澡?”武大郎神色自若,淡然問道:“大嫂可有生氣?”
武松微微一愕,潘金蓮非但沒有生氣,還主動將遮掩的衣服褪去,可這如何得出口,只能支吾以對:
“大嫂對大哥敬愛有加!”
“嗯,只是敬愛,卻無夫妻之實。”武大郎舒了一口氣,他一直壓在心中的話,已經兩次想明卻是沒有了時機,今日正好了:“二哥,當日大嫂受了大戶欺負,下嫁于我,卻非真心,我一來不敢乘人之危,二來身體殘缺,不能人道,她嫁予我之后,我倒是長了臉面,她卻受了兩年苦楚,我一直想寫休書,讓她能稱心,卻覓不到如意的人。”
“兩年后,能再逢二哥,也是天賜良緣,了了我的心愿,我雖然愚鈍,卻非眼瞎,大嫂對二哥有意,二哥對大嫂也有情,你們便是一對璧人,我便予你休書,你跟大嫂長相廝守!”
“大哥,你這是胡話!”武松驚道:“不瞞大哥,那日來的表弟實際上是華佗的徒弟,能妙手回春,是我讓他來給大哥把脈,想來此刻正收集藥方,大哥不日可恢復雄風,為武家添后。”
“原來是這樣!”武大郎雙手在大腿上一拍,坦然道:“二哥,我這殘缺,就算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甚至大羅金仙下凡,也是不能治愈,你大可不必費周章。”
“我聽書先生講,漢初丞相,陳平,也是跟大嫂結為一對,況且我已擬定休書,不會再有麻煩,可見你跟大嫂結合,是有前人開先例,也是有根據,況且,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大哥不能令武家開枝散葉,這繼后香火的責任便落入你身上,請不要推辭!”
武大郎著,從懷里拿出一紙文書,交予武松,武松打開一看:
“立離緣人武大,前年曾娶大戶丫環潘金蓮為妻,并無冰人,聘禮。茲因二年無所出,為武家絕世也,實有可出之條,雖欲忍以安之,奈愧對祖宗,留亦無益。念及恩情,贈與‘武大郎燒餅’,今日絕緣,彼婦聽媒率去,任憑別嫁,一出千休,情根永斷。口恐無憑,即立離緣字壹紙,付執為照。落款是某年日月,簽上武大郎的名字。”
武松大驚,這就是休書了,他稍一沉吟,立刻道:“大哥,我曾聽,有‘三不出’,‘有所娶無所歸者不出’,大嫂沒有娘家,無家可歸,沒有依托,你不能休,‘前貧賤后富貴者不出’,你以前貧賤,當下富貴,你不能休!”
“大嫂無所出,罪不在她身上,你是惡意污蔑,非君子所為!”武松補充道。
“我把這店鋪贈與她,便是有依歸,況且她跟你作一對,更是穩妥,店鋪已經贈他,我便一貧如洗,沒有富貴可言,休書她無后,雖為詆毀,可能令她日后稱心,相比之下得大于失,并無不妥!”這些話語,武大郎是在心中了千百遍,不然以他的口舌,豈能立刻出道理來。
“大哥,若然你真是不能人道,寫此休書,成人之美,是君子所為,可你不肯就醫,卻是有意躲避!”
“二哥,我便隨你,你令那神醫到此,為我診治,若能痊愈,休書當銷毀,若然他也藥石無效,休書立即生效,日后你便替我照顧大嫂!”
“一言為定!”
武松大步走出店鋪,武大郎在后面喊道:“二哥,你穿了衣服再走,甚是不雅!”
武松沒有回應,徑直來到城外的山神廟,他曾聽嚴方過,一直寄居在這里。
“嚴方兄弟!嚴方兄弟!”
武松人未進廟,早已大聲喊著,可沒有人回應,他狐疑道:“難道上山采藥去了?”
走進廟里,卻看到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背對著他,在山神像前,燃了篝火,正將一舊書一頁頁撕下,投入火中。
“哈哈哈!”老人聲音嘶啞:“不能治病救人,不能忠人所托,夸什么海口,道什么弟兄,要你還有何用!千百年前你早該付之一炬!”
“都頭!”突然一人從后抱著武松,原來是陳二狗,他笑道:“為何行走匆忙,我一路喊你,你卻走快!”
“我來找嚴方兄弟,可未見人影。”
“我也幾天沒看到他了,他這人經常上山采藥,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只要空閑,一定到陳家莊的。”陳二狗道:“知縣相公舉行慶功晚宴,遣人到紫石街和大郎店鋪都尋你不著,便令人到處找尋,請都頭回去換了衣服赴宴,總不能光了膀子。”
武松胡亂的點點頭,并沒有離去,反倒對著廟內行禮道:“老丈,可知嚴方去哪?”
“嚴方?”老人哈哈大笑,笑聲嘶啞凄厲:“那廝已然死去,不必找尋!”
武松心中一怔,失聲道:“他他如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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