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把李鬼按到酒水下,也不管時間,反正手上感到他掙扎的勁力減弱,立刻讓他上來透一口氣,李鬼是嗆得口水鼻涕直流。
快活林里面的都是孟州府的豪客,人人都是海量的人,人每天都要喝水,幾乎都有給水嗆到的滋味,十分不好受,這幫愛酒之人,喝酒如喝水,自然也有給酒嗆過的滋味。
給酒嗆過是何等滋味?若然世間真有地獄,那給酒嗆到的滋味便像下了一次地獄,給酒嗆不會死人,就是那種求生不得,求生不能的感覺。
大伙看了那李鬼,也不知道他經受了多少次地獄來回,個中滋味,人人都是自己心中把量。
武松是個心腸極硬的漢子,想到李鬼當日在房間跟那婦人做那等事情,潘金蓮卻是躲在床底下,想著就來氣,又痛恨他話不老實,對他下手自然沒有半分的留情。
“好漢,你便饒了他吧,他自然會老實交代,不敢有半分的作假。”
婦人看著李鬼的慘況,忍不住磕頭求情,他們畢竟還是夫妻,自然會有一點的夫妻情,她也是想到了,就算是招認了,不過是攔路搶劫之罪,大不了是刺配充軍,她是女人,而且是從犯,也不會有什么重判,她倒是想著,趕緊老實交代了,還不需要受苦。
“只是你認為他會老實交代,我看他還是倔強得很,給酒泡了多少次,沒有一點要服軟的跡象,看來他酒量驚人,倒是便宜他了。”
武松冷冷的著,倒是把眾人逗樂了,大家都知道,此刻的李鬼是難受得要死,不要開口話,便是呼吸也是一種折磨。
李鬼雖然十分難受,可是耳朵并沒有聾,聽到了武松的話語,知道自己不開口服軟,又要進酒缸了,也顧不得難受了,命要緊,趕緊張口求饒。
“嗚--嗚--嗚,噗--噗--”
可是一張口,酒意直沖鼻子和腦袋,辛苦得他幾乎要死去,只是“嗚”了幾下,立刻從鼻子和口里噴出酒水,狼狽不堪,惹得大伙又一陣哄笑。
武松也忍不住笑道:“你聽,李鬼還是倔強得很,‘不’,還吐口水表示不屑,他果然是條硬漢,可我這里專收硬漢!”
武松手上輕輕一用力,嚇得李鬼慌忙雙手合十,對著武松就是一輪亂拜。
“哦?你拜我是什么意思?嗯,清明過了,五月節(jié)要到,你是要祭鬼了,是不是一定會用板斧將我砍死,現(xiàn)在給我來個活祭,先拜一下?好,好,好,既然你如此厲害,我便讓你再喝上一二百口酒,力氣再長一些,再跟你相斗!”
“嗚嗚嗚”
李鬼一邊口中“嗚嗚”亂叫,一邊用頭不斷的向著酒缸邊緣磕著。
“我是你要殺的人,也不是你爺爺,你給我磕頭干嘛?”
“好漢,他是求饒,不敢跟好漢為難,要老實交代。”婦人慌忙道。
“這是百丈村的言語么?我聽不懂。”武松轉頭問眾人,“有沒有百丈村的人,給我一下,他到底是要殺我還是求饒?”
施恩心中不忍,也想盡快把供詞作完,便笑道:“都頭,他的意思是求饒。”
“既然管營懂得百丈村的言語,他是求饒,便是求饒了,就是不明白,好好的給人求饒,還吐口水鼻涕干嘛,這酒缸的好酒夠給他染污了。”
聽了武松的話語,來舉起酒碗要喝酒的人,都惡心的放下去,不愿意喝了。
施恩連忙:“這三個酒缸是不能要了,明日我便令人部換了,酒缸也砸了,另外再置三口大酒缸,新”
他來要“新人事新作風”,可想到蔣門神在這里,變硬生生的吞下,沒有話出來。
武松聽了,心中高興,他要的便是施恩這句話,他一把將李鬼從酒中拎起來,往婦人身旁一扔,笑道:“你丈夫風流得很!”
“風流?你他在外面有女人么?嘿,我一早有懷疑,以前這死鬼出去十天便要急著要回來跟老娘快活,后來竟然十五天才回來一趟,一定是”
“呸!誰跟你這種風流了!”武松笑罵道。
婦人一臉狐疑,“風流不是男人跟女人還有其他么?”
“嘿,你這不學無術的女人!”武松罵道:“我的風流是你丈夫豪邁,別人用碗喝酒,最多是用壇子喝,他卻是跳進酒缸里面海喝。”
“不是你扔進去的嗎?”婦人更加的奇怪。
武松心中笑罵道:“夏蟲不可語冰,跟這種潑婦這等話,她怎么也不會明白,枉費了我的唇舌。”
“好漢,我老實了!”此時的李鬼已經緩過氣來。
“不是跟我,是跟管營大人。”武松看著他的狼狽樣子,笑罵道。
“是,是,管營大人,為了不濫殺無辜”
“李鬼,看來你的酒是沒喝夠,此刻酒缸中的酒混上你的口水鼻涕,更加的滋味!”
武松一步上前,抓著李鬼胸前的衣服,李鬼嚇得直叩頭,口中稱道:“人老實便是。”
“你,若再有一句胡話,便將你按到酒缸里面,泡到明日為止!”
李鬼哪里敢再胡扯,立刻老實交代。
“孟州府不同別的地方,便是途徑的客商也是有許多懂得武功的人,李逵的名堂在此處也不是十分響亮,只是人認識的江湖漢子只有李逵一人,來想冒充一下景陽岡上打虎的武松,可是還沒冒充,就給大人抓來了”
“你憑什么冒充打虎武松?”施恩笑罵道。
“也不難啊。”李鬼一正經道:“我長得高大,有八尺身材,估計武松也是差不多,只要把胡子剃了,用面粉把臉面抹白一點,不用板斧,腰間掛兩把戒刀,手上一條齊眉棍,便是武松了,最好腰間系一張假的老虎皮,更加像了,而且武松的名聲比李逵好太多,他落難了,估計不需要恐嚇,很多人都愿意給銀子”
“呸!你那樣子也能冒充武松么?”施恩大怒道。
武松倒是對著李鬼拱手道:“謝謝你抬舉了。”
李鬼不能拱手,便點點頭,道:“不必謝我。”
“嘿,死鬼,你不知道么,他就是武松,不然謝你干嘛?你沒聽到他們叫他做都頭么?”婦人究竟是比那李鬼要精明一點。
“哦,怪不得,天下也只有武松可以輕而易舉的制服我。”李鬼點點頭。
轟!
大伙笑得幾乎要跌倒在地,這李鬼便是服軟,也是要將自己抬舉一下,看來他謊的領是與生俱來,是不需要經過思考,便可以信手拈來的,要是只有武松才能拿住他,那他為何會給蔣門神的徒弟和官軍抓了。
“你繼續(xù),那板斧砍斷大樹,是什么把戲?”施恩問道。
“但凡有想要反抗的客商,一定是有領的,人也只是求財,也不愿意跟他們打斗,免得傷人”
武松知道他謊是自動的,自己也控制不了,也不去呵斥了。
“所以事先在大樹上用鋸子鋸去許多,便是樹林中有大風吹起,也能折斷,更不要用用板斧砍去,那開口是向著客商的,不然大樹便倒向客商要傷了人。”
“為了不讓客商知道其中端倪,就用藤蔓在開口處捆綁,好像是寄生在大樹上一樣,但凡客商看到我板斧一揮,那大樹倒下姿態(tài)嚇人,沒有不立即交上銀子的,只是那李逵不知為何會到了孟州府,竟然給抓了,人的買賣也就幾乎沒有了。”
大伙聽了,覺得既好笑,又不得不贊嘆這李鬼的膽量,聽他得輕巧,可是只要來往客商,有一個不怕死的,或者有一個精明一點的,稍作反抗,便知道了事情的端倪,李鬼領低微,一定會給抓了,可他竟然作案許久,安然無恙,也是他謊領高,把自己也騙了,自己也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把大樹砍斷。
利保正把供詞寫好,交給施恩,施恩不敢自己先看,給了張團練,張團練看完,在上面簽字證明自己是在當場審問李鬼,這份供詞是真確的。
施恩也簽了名,然后請了利保正,鐘保正,方老拳師,萬老拳師,在上面簽名,證明在場聽審,最后讓李鬼夫妻畫押。
張團練也十分懂得做人,站起來給武松行禮道:“都頭,張某還有事情,要回都鑒府處理,便勞煩你代為將李鬼夫婦押解到府尹衙門了。”
施恩聽了十分高興,張團練此話的意思,正是要讓武松領了這個功勞。
武松卻直接道:“張兄的好意兄弟心領了,只是武松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景陽岡上大蟲是武松打的,武松行遍天下,也是如此,這李鬼夫婦是你捉拿的,武松沒半點功勞,這等虛名不能去沾惹!”
大伙聽了,都十分以為然,也十分敬佩武松。
張團練拱手道:“都頭得極是,兄弟便不勉強了,這犯人是施兄審理的,便請施兄跟我一起到府尹衙門領功吧,也正好長長我們武官的志氣!”
施恩聽了十分高興,自己是審理人,去領一份功也是理所當然,最主要是,自己去了,張都鑒可以在龔大人面前得到面子,自己是張都鑒的下屬,也是很好的,起碼令父親長了面子。
“張兄,常言道,趁熱打鐵,也有人,救人要緊,那我們也不要嫌棄辛苦,立刻把李鬼夫婦押解到府尹衙門,最好明日一早,龔大人便開了無罪書給李逵,兄弟正好拿回去牢城營安平寨,將他放了。”
張團練一心是要武松感恩戴德,自己能夠做多令武松感激的事情,是高興,他就離功名富貴近,哪有不愿意的。
“施兄,你這話便最合我意,方才回去都鑒府有事做也是假的,我這人做事雷厲風行,就怕磨嘰,既然你現(xiàn)在去,最好!這酒也不喝了!”
武松聽了,心中對張團練更是喜歡,“這人跟我性子一般,也是直言不諱,也是那般的性急!”
“管營,快活林已經跟你交接了,蔣某此刻也是帶了家眷離開。”他轉頭對張團練道:“張兄,那兄弟一家大,暫時住你家了。”
“蔣兄,何須如此急迫,況且嫂子身上有傷。”施恩連忙道:“你便讓寶眷在此安心住上十天半月,然后再離開不遲。”
蔣門神還沒回答,張團練立刻搶著道:“嘿,男人大丈夫做事便是如此,既然快活林已經交還,他留在這里干嘛,要孟州府的豪杰,快活林是蔣門神的還是你管營的!不要他老婆有傷,便是彌臨之際,也是要離開,這沒什么好的!”
聽他得如此豪邁,施恩也不多言了,收回快活林是他的愿望,現(xiàn)在實現(xiàn)了,也不想多生事端,自然是快好了。
張團練完,又對蔣門神道:“你我是兄弟,你在孟州府,不住我家,還住哪里?便是你住了其他地方,我也是要帶人打砸,便是將你綁來,也是要把你綁到我家住,這有什么好的!”
大伙聽了,都陪著哈哈大笑,也稱贊了他不少,無非他為人夠仗義。
張團練立刻令官兵備馬,他跟施恩一人騎了一匹馬,在前面領頭,官兵將李鬼夫妻綁了,在后面跟隨,浩浩蕩蕩往府尹衙門走去。
看著官兵離去,施恩是快活林主人,他走了,大伙也不好留下,便推了利保正出來告辭。
利保正對著武松和蔣門神行禮道;“都頭,蔣門神,今日喝酒非常開心,只是時間很晚了,大伙也喝夠,過得一兩天,待李逵出來了,由人做東,到人莊上再喝酒暢談,今日大伙便散去了,如何?”
武松自然是沒有所謂,他跟張青夫婦分別之后,也有許多話要,正好是跟他們聊天的時候。
蔣門神卻道:“利保正,請稍后片刻。”
利保正不知道蔣門神意欲何為,可他就算沒了快活林,也是張團練的好兄弟,張團練方才的話已經很明顯的交代了,他讓大伙留下,大伙也只好留下,看他要怎樣。
“你們聽好了!”蔣門神對著自己二三十名徒弟大聲喊道:“此刻,立即到各自房間收拾細軟,這里各位豪杰作證,日后,你們要是回來快活林喝酒,自然是可以的,可是若然還有人回來落下什么事物,要取回的,只要有人跟我一聲,我便將他的狗腿打斷!”
大伙聽了,都明白蔣門神的意思,他是要大伙作證,他把快活林交還給施恩,是得出,做得到,而且是立刻離開,沒有半點的留戀,雖然這樣做十分造作,可也顯得他的豪邁。
大伙也是無所謂了,他們收拾細軟,最多是一個時辰左右,等候便是。
誰知道不到一盞茶功夫,二三十徒弟,已經收拾好了,而且有幾輛馬車緩緩而至,云雀兒,晴兒等女眷上了馬車,一些值錢的事物,也是搬上了馬車。
武松心中奇道:“人人收拾都那么快,好像早有準備似的!”
可轉念又想:“嗯,對了,蔣門神聽了洪禮的話,是一早準備好把快活林交還給施恩,只是他自討武功高強,怎么也要跟我討教一下,才心安,其實他除了故意輕慢金蓮,對我也是十分敬重,從送老太君百丈村特產,送我清河縣特產,便可見一斑,還送了銀子,一路上準備酒水,看來這蔣門神是有心要結交我了,這樣的漢子,也是可以結交的!”
武松對著蔣門神拱手道:“蔣兄,你日后有何打算?”
“蔣某有名聲有拳頭,都頭便不必擔心!”蔣門神豪氣道:“孟州府人人見識過都頭的領,蔣某便是輸給你,也不會失去名聲”
“蔣門神,你豈止沒有失去名聲,還大大增強了!”利保正道:“都頭的神威是人人都見識了,你能跟他斗上三招,孟州府武功便算你第一!”
武松也道:“各位,所謂三招打倒蔣門神,是夸張了,是兄弟使用了計謀,若然是真正的交手,未必能輕易勝他!”
眾人聽了,更加佩服蔣門神的功夫,蔣門神卻道:“這是什么話,輸了便輸了,打斗從來都是斗智斗勇,能計謀取勝,也是勝了!”
他雖然是如此,可心中道:“嘿,我也是這樣認為,若非你武松故意逃跑,使用拖刀計,我怎么會上當,真正打起來,你未必能勝我!”
武松卻是來喜歡這個人了,只聽得蔣門神又道:“蔣某這對拳頭不離身,大丈夫,有拳頭,有名聲,還擔心什么呢,都頭不必介懷,請啊!”
蔣門神倒是灑脫,拱拱手,便向馬車走去,走了幾步,停住腳,對洪禮道:“表弟,你是要跟我走還是留在快活林?”
洪禮立刻道:“其實我明日也是要回東京,便是現(xiàn)在起程也是可以的,當然是要走,不過還有一事要跟都頭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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