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羽清晰感受到自己足下的地面正在不斷隆起拔高，一座如倚天之劍般的孤峰憑空在山里出現(xiàn)，峰頂如劍尖，已經(jīng)入云，有驚世駭俗的劍意自孤峰爆發(fā)出來，舉世可見。

    風羽咋舌道：“這……山峰不會就是前輩你練的劍吧？”

    無生道：“我的劍是我自己。”

    他背起手，看向蒼茫云海，風羽一時間竟不能發(fā)現(xiàn)無生的氣息了，不，無生的氣息已經(jīng)渾融在天地自然之中。

    身即天地，道法自然。

    作為玄門正宗五莊觀的弟子，風羽一下子便認出無生的境界便是千萬年來無數(shù)煉氣士苦苦追尋的境界。

    “所以前輩他的劍是自己，自然也是這片天地？”風羽突然意識到無生劍道的可怕之處。

    無生緩緩道：“你可以走了。”

    風羽早就不想被無生折磨，但是驚喜來得太突然，他道：“真的？”

    無生一拂袖，一股柔和卻堅韌之至的劍氣將風羽推走，眨眼間他便從峰頂如流星般墜入不知多遙遠之處。

    “你不怕他被砸死在地上？”有人悠悠道。

    前方云海豁然分開，走出一個清俊的年輕人，正是季寥。

    無生道：“不會，我計算過。”

    季寥道：“你真無趣，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還這么認真。”

    無生沉吟道：“我下次會試著附和你的。”

    季寥啞然一笑，說道：“你是認真的。”

    “當然。”無生道。

    季寥道：“我還以為你會覺得這種事很無聊。”

    無生道：“本來就很無聊。”

    季寥道：“那你為什么愿意去做？”

    無生道：“無聊的事便不能做了么？”

    季寥不由失笑，無生這一句話，居然很有道理。

    兩人閑侃間，云海里蕩起如水般的漣漪，白云之上，落日杳然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輪新月，如一柄刀。

    月光如水傾注下來，破開云層，大地上便有一輪明月升起，那是一個人，柳生刀齋。

    只是此時，他同天上那輪彎月，好似并無區(qū)別。

    季寥看著漸漸升空，直到跟他們平齊的柳生刀齋，說道：“你過去的法是水月之法，至陰至柔，更難得的是，你自身的體質(zhì)卻是極陽的陽明之體，陽氣極盛，可以說你一直都在修行并不符合你自身體質(zhì)的功法，這等于是逆水行舟，偏偏你天縱才情，克服了自身體質(zhì)的障礙，超越了一般煉氣士的極限，真正在修行上登堂入室，成為大家。

    若僅是如此，你的成就早該止步，但你居然從天書身邊，悟出三陽合一之法，以陽極而陰生，徹底將你的水月之法駕馭，從而再無遲滯，當今世間，能夠接下你刀法的人，我想屈指可數(shù)了。”

    柳生刀齋微微一驚，他跟季寥交手過，雖然已然了解對方短時間內(nèi)進步極大，也料想不到他居然能一眼看穿自己的虛實。

    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現(xiàn)如今季寥已然看穿他，而他卻沒法看穿季寥。

    柳生刀齋皎潔無瑕的道心，不由自主蒙上一層陰影。

    他修行入微，立時察覺到這絲不對勁，豁然挑出刀尖，指向季寥道：“口舌無用，還請圣皇子見識過我的刀法后，再做點評。”

    柳生刀齋起初中意的第一個對手其實是無生，因為無生的劍意，實是代表了此界劍道的極致，如夜空下最令人矚目的星辰，誰都想將其摘下來。

    可是季寥一來就給柳生刀齋一個下馬威，導致柳生刀齋不得不改變目標，先行挑戰(zhàn)這位山海界目前最恐怖的大魔王。

    他沒有選擇，若是避戰(zhàn)，立時就得道心蒙塵，將他好不容易圓滿的境界打破。

    得道容易守道難，一旦失道，對于他這級別修行者的打擊，甚至比肉身遭遇重創(chuàng)還嚴重許多。

    季寥偏頭向無生道：“這個對手本該是你的，現(xiàn)在沒辦法了，只能我來出手，好在你還有鳳凰這個更厲害的對手，所以你不會生氣吧。”

    無生道：“生氣，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季寥笑道：“看來我們的友情真是經(jīng)不住考驗，等這次風波過去，我請你吃酒喝肉，你會消氣么。”

    “會。”無生道。

    “你們有完沒完？”柳生刀齋對于季寥無視他的舉措，生出一絲忿怒。這忿怒不會干擾他的心境，如佛生出無名怒火，化身明王，掃除魔障。

    季寥負手向柳生刀齋道：“我剛才很松懈，你不偷襲我，已經(jīng)失去勝利的機會了。”

    柳生刀齋忽地神情平靜下來，如古井，沒有一絲波瀾，深邃的眼眸，似藏有滄海之力，不生波濤，也教人不敢小覷。

    他刀身平直，朝前一點。

    凝練至極的刀光，似彗星橫空，耀眼不可一世。

    季寥露出欣然至極的微笑，像是一位美食家，發(fā)現(xiàn)了令人驚嘆的美食。

    他指尖點出，指肚和指甲覆蓋上了一絲金色，這是那爛陀寺的金剛指，從他手里施展出來，儼然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指甲貼上刀光的一面，輕輕顫動，淡淡的金光，覆蓋上了耀眼的刀光，沒有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季寥旋動指尖，刀光似繞指柔般纏在他手指上。

    以血肉之軀接下柳生刀齋的刀光已然不可思議，何況季寥還將刀光直接好似蠶絲般玩弄。

    這種法，簡直不可想象。

    偏偏這是事實。

    柳生刀齋沒有被嚇住，季寥適才輕輕顫動指尖一共用了數(shù)十種不同的發(fā)力技巧，皆是妙到毫巔，才能造成他將刀光肆意玩弄的情景。

    只是他縱然看破了這一點，亦不得不承認，在精神修行上，季寥已然高出他一截。

    這確實是山海界巔峰級別的技巧，可要將其施展出來，依仗的不是境界，而是海量的精神力，將其計算準確，才能得到如此結果。

    所以柳生刀齋更清楚，在技巧上，他不可能勝過季寥了。

    因為他一切招數(shù)，都會給季寥強大的精神力直接破解。

    這跟當初錢塘君傳季寥那破解他刀法的一招有些相似，但本質(zhì)上區(qū)別很大。季寥應當是從中獲得啟發(fā)，不過他沒有錢塘君那般高深的境界，于是采取用精神力取代那一招法意的辦法。

    如果遇上跟季寥同等精神力的人，這一招季寥很難派上用場。

    可是山海界如今，或許是找不出那樣的人來的。

    “這個家伙真是如恐怖魔王般啊。”

    柳生刀齋感嘆之后，拋開一切雜念，暴喝一聲，凌空再度躍起，飛上更高遠的天空，背影和天上的彎月重合。

    虛空泛起漣漪，有實質(zhì)水滴滲透出來。

    季寥神色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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