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亞過了個很愉快的星期六。

    她聊天時驚訝發(fā)現(xiàn)，韓老爺子居然有著不錯的藝術(shù)造詣，老人家寫的毛筆字她不太懂，中國水墨卻有了解，藝術(shù)都是相同的。

    而客廳里提香的那幅神圣對話，更是讓她幸喜不已，塞西莉亞身就是創(chuàng)作古典主義油畫，這次居然能近距離欣賞到大師作品，真是不虛此行。

    安雅也很高興。

    在母親熏陶下，她就不是個頑皮的人，如今又有貼心哥哥陪伴著，兩人在圖書室里安靜待了幾個時。

    看書之余偶爾聊聊天，時間過得很快，這是種奇妙的感覺。

    還有那頓美味午餐，中國風(fēng)味讓她想起了曾祖母，貓變得活潑起來，昨晚她擔(dān)心的睡不著，這下終于放心了。

    下午時分，塞西莉亞帶著安雅回家，女孩不舍離開唯一的朋友，可憐兮兮和韓宣約定要常聯(lián)系，嘟著嘴可愛模樣讓這一家老少心都融化了。

    于是接下來幾個時，韓宣都在恍恍惚惚中度過，不僅安雅沒什么朋友，韓宣也是一樣。

    韓父在一旁自責(zé)，兒子的同齡伙伴確實太少了。再聰明也只是個孩子，麥兜又不會話，現(xiàn)在還多了個貓胖丁。

    無奈搖搖頭，暗道兒子起得都是什么怪名字。

    這種情況持續(xù)到傍晚才停止，因為晚上的慈善拍賣會就要開始了。

    雖美國是個移民組成的國家，人口來自世界各地，但總的來，這個國家眼里只有白人和其他人兩種，種族歧視存在于各個角落，可見韓老爺子在這個地方闖出碩大家業(yè)有多不容易。

    拍賣會和聚會從來都是結(jié)交生意伙伴的好地方，單槍匹馬在這個圈子里永遠(yuǎn)也闖不出名頭。只不過今天性質(zhì)有不同，除了給孤兒們捐款，還有就是給年輕一輩相互認(rèn)識的平臺。

    美國人從不吝嗇于捐款，與其被可惡的稅務(wù)局剝削，不如做好事博個好名聲，還可以合法避稅，一舉兩得，誰不想干呢。

    拍賣會場地定在著名的華爾道夫酒店，就在曼哈頓派克大道，離韓宣家并不遠(yuǎn)，所以直到下午六四十他們才出發(fā)，只有幾分鐘路程。

    老式阿斯頓馬丁停在門口，很快就有侍者幫著打開車門，等一家人下車，將其開到停車場。

    韓宣整理好衣服，黑色西裝配皮鞋，穿起來很不舒服，走路都被約束著手腳。這個牧二代前世由于那特殊體積，從沒機(jī)會穿過西裝，當(dāng)時還羨慕別人，如今變瘦反而挑剔了，果然是得不到的才會騷動。

    往里走扭頭四周看了看，韓宣抬起頭對爺爺問道：“怎么有那么多華人？”

    “今天就是美國華人商會組織發(fā)起的啊，其他都是被邀請的生意伙伴”韓老爺子邊走邊道：“孫子你還是第一次來吧，感覺怎么樣？”

    “不就和我們農(nóng)場里聚會差不多。”韓宣聳聳肩。

    “哈哈，確實差不多。”

    老爺子完牽起韓宣手，不時有附近人跟他打招呼，一一微笑頭，現(xiàn)在不是聊天的時間，拍賣后還有個酒會。

    檢驗完請柬，侍從客氣帶領(lǐng)他去會場坐下，第一排靠走道位置，出入都很方便。

    人已經(jīng)來了不少，半大的孩子也很多，在父母身邊靜靜坐著，家教都很嚴(yán)的樣子。

    而韓家早就不把韓宣當(dāng)作孩，當(dāng)然，這里指的是心理上，乖孫子乖兒子該疼愛的絕不能少。

    韓父跟韓宣一樣，打個領(lǐng)結(jié)怎么放都不習(xí)慣，像是屁股上長了釘子，被老奶奶瞪了眼才安穩(wěn)，坐在椅子上感嘆，早知道不來了

    老爺子瞧見他模樣，暗自傷神，感嘆后繼無人，余光瞥到孫子才安下心，抓住韓宣手看向前臺，不一會兒燈光變暗，拍賣會開始了。

    前面半時竟然都是演講，不只是那些老外，連周圍華人都有些瞌睡，韓宣耷拉著腦袋用手撐住，靜待這“國粹”的結(jié)束。

    終于，隨著陣相當(dāng)激烈的掌聲，仿佛是在喝彩又或是宣泄，老華人走下臺都沒停止，不知情的老拍賣師上臺有些惶恐，沒想到自己這么受歡迎。

    一個女人很快從側(cè)門走出，手里捧著個木盒，輕輕放在中央的石臺上，拍賣師伸手，里面是件宋代的海撈瓷盤。

    海撈瓷存世量很多，數(shù)百年泡在海水中品相不怎么好，喊了兩三次價便被人買去，兩千美元，已經(jīng)很高了。

    前面幾件都是不出名的玩意兒，最貴重的琺瑯彩山石花卉紋瓶還是都是趙老爺子捐贈，自己又花十五萬美元給買了回去，惹來一堆白眼。

    老外們對中國古董興致缺缺，等有西方貴族用品時才爭搶，一套才一百多年歷史的子爵用過的銀器，居然拍出萬美元。更讓人驚訝的是，一個十九世紀(jì)二十年代的紀(jì)念版可口可樂罐子，被賣到5美金，韓宣差一口老血噴出來，沒歷史真可怕。

    華人移民帶出來不少好東西，比如正在拍的這幅郎世寧的《平野秋鳴》圖，做為外國人在中國最出名的代表人物，他的百駿圖藏在臺北故宮博物館，作為鎮(zhèn)館三寶之一，即使是國外也廣為人知。

    這幅畫一直被叫到5萬美金才被韓老爺子買下，樂呵呵的又盯著拍賣臺，反正是做慈善，價格高也無所謂。

    韓宣無奈嘆了口氣：“世上果然有好運(yùn)氣的人啊…”

    一件件古董上臺又被拍走，慈善拍賣很少有流拍的。好多人和韓老爺子一樣，喜歡的寶貝在外面逛了圈，又被自己買回去，其中唐伯虎的山靜日長圖，老爺子那個眼饞啊，恨不得起身上臺給搶過來。

    沒辦法，為了和氣生財，眼見原主人都要跳腳了，價格也達(dá)到19萬美元，和它真實價格差不多，韓老爺子才悻悻放下手中木牌。

    拍賣原已經(jīng)結(jié)束，上面又傳來老拍賣師的聲音：“各位先生女士，這次慈善拍賣總共籌集了三百七十萬五千美元，我代表可憐的孤兒向你們表示感謝。”

    “不過請各位稍等會兒，我們拍賣行接到一份委托，有件東西是一百年從中國流出來的，愿主人想要賣掉它，我想你們應(yīng)該會有興趣的，如果可以再加一場拍賣如何？”拍賣師詢問道，招招手，一位黑人托著木架走上臺，揭開蓋在它身上的紅布。

    “獸首？”

    臺下有人驚訝出聲。

    “拍！”

    韓老爺子猛然坐直身子，韓宣被他驚動，扭頭看去，青銅馬頭昂首挺立。

    臺上拍賣師頭：“起拍價十萬美元，上臺來看過之后就可以出價。”

    韓宣驚愕了，不僅是因為看到獸首，而是這價格…

    “也太白菜了吧！”

    上臺圍著馬首轉(zhuǎn)了幾圈，趕忙伸出手拉拉爺爺，聲道：“買下來。”

    臺下出價聲此起彼伏，很快便加到萬美元，老爺子頭，一直沒吭聲。

    到了七十萬之后，出價速度便慢了下來，三五萬的加價也變成五千五千往上加，這時老爺子才舉起了手：“九十萬！”

    周圍很默契的靜了靜，半分鐘后才有個老外道：“九十二萬美元。”

    韓宣頓時就樂了，這托也太明顯了吧。

    老爺子看向那邊沒開口，老外汗都要冒出來，這才聽到個稚嫩聲音：“九十二萬五百。”

    “九十二萬五百美元？還有人加價嗎？一、二、三、啪！恭喜您先生，這件藏品歸您了！”老拍賣師這次忙的很快，詢問兩聲便落了錘。

    獸首第一次拍賣，國外還不知道其中的價值，看老拍賣師模樣就知道。

    與其將十二獸首當(dāng)成是藝術(shù)品，不如它們是整個時代的縮影，華人一個世紀(jì)屈辱歷史的縮影。

    雍貴華美的圓明圓，百多年前這些獸首在海晏堂前被西方人砍下，韓宣上臺摸著那脖子斷裂處，還能感覺到刀斧印記。

    老爺子起身對周圍人抱拳，感激他們沒有抬價。大多都是華人，往日里窩里斗，輸贏都是自家事，總不能讓旁人沾了便宜。

    周圍人恭敬對老爺子拱拱手，結(jié)伴往宴會廳走去，韓宣抱著馬首走神，跟在旁邊。

    現(xiàn)在華夏才剛開放，遠(yuǎn)不如將來，往后有人買下這東西被國人罵蠢，其實就像是暴發(fā)戶，對往日里看不起他們的人喊道：“老子有錢了！再話抽你臉！”

    這是種很莫名其妙的情緒，每收回一個就像是能增加骨氣，讓人抬起頭走路，比如此刻趾高氣昂的韓老爺子，還有周圍看向孩的人們。

    韓宣能知道未來的路，他們卻不知道，在這里沒有強(qiáng)盛祖國的支持，他們就像沒有根的浮萍。

    該熱鬧的晚宴，韓宣如同嚼蠟，坐在桌邊晃著腿，不時摸摸馬腦袋。

    遠(yuǎn)處韓父在跟人聊天，笑容怎么看都僵硬，韓宣無奈搖搖頭，走上前去解圍：“爸爸，我瞌睡了，回家好不好。”

    “等…好。”

    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不多時房間里燈光亮起，貓胖丁立馬跑過來。

    韓宣將它抱起來，見父親把幾件古董，連同馬首放在木架上，滿意頭走向廚房。

    該給胖丁準(zhǔn)備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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