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雨只覺腦中發(fā)脹，掙扎道“可是~可是對惡人慈悲，不就是等于害了好人么？”

    緣空不覺高念佛號，喜道“姑娘此言，足見心中已有善惡之念，世上惡人之所以難改惡習(xí)，皆在于不知自己為惡。rg姑娘能認(rèn)識到自己為惡，轉(zhuǎn)惡為善，只在頃刻。”

    朱紅雨好氣復(fù)好笑，待要開口，門中走出一名手下道“寨主了，殺了這些和尚，倘有香客來，反而不便，叫他們服藥即可。至于這個和尚，既與長青幫有故，殺不殺在姐。”

    緣空聽了，喜極而呼。朱紅雨瞪了他半天，見他毫不畏懼，只好讓手下給和尚一一服下藥丸，告訴他們一日三餐都要吃解藥，不吃立刻腸穿肚爛而死。

    至于緣空，朱紅雨尋思著最好能讓他毒發(fā)時佛性失，不是去找女人，就是去喝酒吃狗肉，只是這樣奇特的毒藥暫時還沒煉出來。

    最后只好給了顆醉三生，毒發(fā)時，作爛醉狀，讓所有人看到他都嗤之以鼻“這是哪來的酒肉和尚！”死后去見佛祖，佛祖也不收他！

    此后眾人相安無事，就這么古里古怪過了些日子。朱紅雨除了在朱明房中，就是粘在緣空身邊，緣空也想點化于她，成天與她啰嗦不停。

    這日，朱紅雨興沖沖從后山而回，手上拎了只老鷹，道“緣空，快來看我打了什么？”緣空出來，驚得連念佛號，質(zhì)問道“你這是干什么！”朱紅雨撇嘴道“你怎么了，還不夸我射得好？我問過了，這老鷹天天在山上殺生。”

    緣空埋怨道“你射死它，鷹怎么辦？豈不得餓死了？”朱紅雨怒道“我辛辛苦苦去射了老鷹，你不領(lǐng)情，還怪我？你心疼它，就把自己的肉割下來喂它好了！”

    緣空見她不懂自己前日向她講的佛經(jīng)真意，只好忍氣道“朱施主，佛祖神通，殺一只鷹輕而易舉，可他為什么不殺呢？這其中的道理，你想過沒有？”

    朱紅雨怒道“別叫我施主！我可沒施舍過你什么東西，只會施舍給你毒藥！”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緣空拎起鷹來看了半天，確認(rèn)已死了個十成十。幸而大致知道巢穴所在，當(dāng)下前去尋到，果然巢中有幾只嗷嗷待哺的鷹，只好拉起僧袍，一窩端回，拿些朱明手下平日里的吃食，親自喂養(yǎng)起來。

    朱紅雨原打算死也不理這個討厭的和尚了，禁不住鷹在院中學(xué)步可愛，這日終于板了臉出來喂鷹。

    緣空知她射鷹之舉實乃出于善念，自己出言責(zé)備，大是不該，當(dāng)下滿臉堆笑相迎，主動搭訕。終于哄得朱紅雨回轉(zhuǎn)，問“那你，佛祖為何不殺鷹？”

    緣空道“老鷹吃肉是天性，改不了的，佛祖如果不允許它吃肉，也是對它的不慈悲。可佛祖又不能見它傷害鴿子，兩難之下，只好自己以身飼之。佛祖慈悲，對鴿子是這樣，對老鷹也是這樣。”

    朱紅雨愕然道“老鷹吃鴿子是對的，那壞人殺好人，也是應(yīng)該的了？佛祖對待惡人和善人，難道也是同樣的慈悲不成？”

    緣空笑道“老鷹和鴿子，乃不同的物種，弱肉強(qiáng)食，天道如此。可惡人善人同樣為人，為惡自然是不被允許的。”

    朱紅雨腦中嗡的一聲，道“可人與人，真的相同嗎？就象我哥，如果他不做惡事，就會痛苦，強(qiáng)求他不為惡，豈非也是沒有慈悲？”

    緣空搖頭道“惡人縱有為惡的天性，但每個人生來受父母之恩，鄰里相助之情，理當(dāng)知道對方與自己是一樣的人。動物受天性所限，無法改變，可人能推已及人，看到動物被殺，尚且能生出不忍之心，何況是同類？做人最不能拋卻的，便是善惡之分，否則便與禽獸無異了。”

    朱紅雨沉默，良久，方嘆了口氣道“緣空哥哥，雖然我不是很懂，可我覺得你的話比那老主持有道理多了。干脆我殺了他，讓你作主持好不好？”

    緣空嚇了一跳，忙道“這怎么可以？主持方丈精通佛理，學(xué)問是很深的，你殺了他，絕對是佛教界一大損失。”

    朱紅雨哼道“真的么？我看他除了會掉書袋以外，也講不出什么大道理，我前日問他佛祖為什么不殺鷹，留著它繼續(xù)為害世間，他就不出個所以然來。”

    緣空搖頭道“各人稟性不同，有些人口笨舌拙，不懂如何勸服別人，可他自己持身極正，日夜苦修，令人望而生敬，實為佛門表率。還有一些人，雖然自己未能通達(dá)，但博聞強(qiáng)記，所學(xué)淵博，可以教出遠(yuǎn)勝于自己的弟子，這些人都是萬萬不能少的。”朱紅雨似信不信，但也知緣空絕不會允許自己為他去殺人。

    想了一想，又道“緣空哥哥，你救了這鷹，它們長大后會吃很多鳥的，難道你不會難過嗎？”

    緣空念佛道“對于老鷹來，它并不是在殺生，只不過是在吃東西而已。而人吃動物，便是在殺生，因為人是可以吃素的，可以有其它選擇的。至于人殺人，人害人，更是大錯特錯。”

    看了一眼朱紅雨，終于道“鴿子力量有限，再反抗也難敵老鷹，人卻不是如此，惡人為惡，最終只會害人害已。”朱紅雨聽了，默然不語，不由想起躺在房中的哥哥來。

    朱明在房中聽得大是不耐，叫了朱紅雨進(jìn)去，道“以后再讓那和尚在我耳邊呱噪，我活剝了他的皮。”

    朱紅雨嚇了一跳，哥哥若對和尚起殺心，自己也護(hù)不了，忙道“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出去給他一顆啞藥吃！”

    朱明想了一想，卻制止道“不必了，你以后與他去院子那邊話，別叫我聽見就行。”朱紅雨一怔。

    朱明瞧了她一眼，悠悠道“那和尚瞎什么知道自己是壞人，便有救了。我呸，他做過壞人嗎？沒做過就別瞎！知道自己是壞人又沒法子改，那才最要命！還是不知道的好~活得既痛快又開心。”

    朱紅雨一時不敢搭腔，自此每每與緣空話，都遠(yuǎn)離了朱明。緣空一心想要拯救朱明的宏偉大計，從此也便實現(xiàn)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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