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便是后世晚上九點到十一點這個時段,也稱“人定”。人定的意思就是夜色已深,大部分的人都已安寢了的意思。
今夜月色晦暗,天上有云朵不時飄過。便在這明滅不定之際,幾個黑影如鬼魅般從暗影中閃了來,在離著蘇府莊子大約二十米處停下,目光灼灼的望向暗夜中的蘇家莊。
麻四兒身包在黑色緊身衣之中,隱在一顆大樹后面窺探著。不知為什么,他忽然有種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從心底升起。
按理這次行動是他所獻的計策,之前也做了大量的準(zhǔn)備,甚至還有專人盯著主要目標(biāo)。而自己身邊跟著行動的,更是東廠卯課中精挑出來的好手,對上一個區(qū)區(qū)普通莊院的家丁,怎么算也不該出任何問題的。
在行動之前,他心里也是這么篤定的。然而事到臨頭,到了這莊子外面這一刻,為什么竟會有種不出的恐慌呢?
“四哥,進不進?”旁邊跟著的狗兒望著前方目標(biāo),半天不見麻四兒話,不由詫異的轉(zhuǎn)頭看看他問道。
麻四兒目光閃動了下,深吸口氣定定神,心中暗罵一聲,隨即輕輕點點頭,打出個手勢。
隨著這個手勢,狗兒蒙著面的眼中瞬間閃過一抹火熱,當(dāng)先帶頭跳起身來,迅捷的向莊子撲去。身后數(shù)條身影緊緊跟上,跑出幾步后,已是散開一個扇形,不多時便到了院墻之外。
這里是蘇家莊的后院墻的位置,按照之前的計劃,所有人分成兩部分。其中幾個要留在這里隱蔽,既做接應(yīng)之用,也是為了把風(fēng)。剩下的人便翻墻而入,尋找目標(biāo)。
這些個東廠番子除了少數(shù)各處捕快軍卒選來的外,原都是些盜匪之類的,最擅于此道。
只不過這個目標(biāo)從來都是一明一暗兩個。明的自然是上頭吩咐下來的任務(wù),這個不消,必須不打折扣的完成;
而暗的卻是每次具體行動之人自定的,那便是目標(biāo)中的金銀財物。所以,歷次行動番子們都要幾經(jīng)爭搶,爭搶進入的名額。
而這次,身為行動組臨時首領(lǐng)的麻四兒,便是進入莊子的帶頭人。而狗兒若不是因為其自身特殊的能力,要靠他尋找目標(biāo)人物,多半都是在外把風(fēng)的任務(wù)。也正因如此,狗兒才會這般心中火熱。
只是這種火熱在爬到了墻頭上的時候,卻頓時化為滿腔的遲疑,和另幾個也爬上來的人一樣,呆呆的看著眼前,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怎的了?”麻四兒最后跟了過來,眼見眾人的遲疑,心中不好的預(yù)感發(fā)強烈起來,不由的低聲向上問道。
狗兒轉(zhuǎn)頭看看他,猶豫了下,打個手勢示意他上去。麻四兒唯一踟躕,隨即咬牙也攀上墻頭。待到穩(wěn)住身形,順著狗兒示意的方向一看,頓時也是一陣的發(fā)愣。
遠來辛苦,歡迎歡迎。主人豪爽,不謝不謝。
便在離著院墻十幾步的距離,一個橫著的大匾靜靜的樹立在原地,時亮?xí)r暗的月色之下,十六個張牙舞爪的大字赫然入目,透著不出的詭異味道。
十六個字非詩非詞,淺顯之至。但是讓人看過之后,卻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前面八字看似是歡迎,但只要稍一琢磨,就估計這是一種警告。而后面八個字又是什么意思?
番子們生平做過無數(shù)次買賣,能活到今日還平安無事,靠的便是謹(jǐn)慎二字。但眼前的一幕卻實實的是首次所見,真心的拿不準(zhǔn)了。
麻四兒臉色陰晴不定,盯著眼前這方木匾,老半天沒有言語。旁邊狗兒心急難耐,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略略靠近他耳邊低聲叫道:“四哥,四哥!怎么辦啊,你倒是拿個章程啊。”
麻四兒愈發(fā)心煩意亂,按他的心思是立馬撤走才好。只是今晚這個行動就是他獻上的,如今不明不白的就撤回去,便用腳趾頭想想,回去后王檔頭那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
可要真是按計劃行動,這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詭異,再加上他之前心底那突兀而來的不祥預(yù)感,著實讓他不愿冒險。
“依你之見呢?”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沒敢直接拍板,而是轉(zhuǎn)頭向狗兒問道。
他的意思自然是希望狗兒能勸他謹(jǐn)慎,這樣也好有個臺階下,就算回去被王檔頭責(zé)罰,最少能有人幫著分擔(dān)下,證明不是自己一個人膽退縮。所謂法不責(zé)眾,便是如此。
只是他萬料不到的是,好容易能撈上這么一次入室劫掠的機會,對狗兒的誘惑是多么大。哪怕是開始時,對眼前一幕最先遲疑的就是狗兒自己,但在想到大把的金銀等著自己去搜取之時的快意,那點遲疑就立即消散不見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因為一塊狗屁不通的牌子,就讓狗兒放棄眼見唾手可得的橫財,那簡直就是瘋了。
“我的意思?按我的意思管他娘的,大伙兒直接殺進去就是。不過區(qū)區(qū)一個的民莊而已,就算有些把戲,還能擋得住咱們這些好手?實在不行,亮出身份就是,誰敢阻攔,莫非要造反嗎?”狗兒目光灼灼,是火熱。獰笑著著,如同見了血食的餓狼。
麻四兒一愣,隨即心中暗嘆。又再猶豫一下,想到狗兒最后一句,便也咬咬牙,慨然點頭道:“好,就是如此。讓兄弟們各自心,休終日大雁被雁啄了眼去。”
狗兒大喜,點點頭獰笑一聲,打出一個手勢。隨即當(dāng)先帶頭縱身跳下去。
隨著他身形一動,幾個番子都是緊隨而下,如同下餃子一般。麻四兒眼見事已至此,也是一咬牙便待跳下。只不過身形剛剛一動,卻見剛落地的幾人中,忽然有人悶哼一聲,翻身栽倒,抱著腳低聲痛呼起來,不由的嚇的臉兒當(dāng)場就白了,連忙穩(wěn)住身子,急問道:“怎的了?”
狗兒不話,揮手示意兩個人注意四周,隨即帶著另幾個將抱著腳痛呼的三人圍住,彎下身子察看。
不過片刻后,他便一臉的鐵青,起身低低怒罵一聲。又聲吩咐幾句,這才抬頭對麻四兒低聲道:“這王八蛋好不陰毒,地上埋了好多鐵菱子,傷了咱們?nèi)齻弟兄。”
著話的空擋,那三個受傷的人發(fā)叫的凄慘起來。狗兒來不及再和麻四兒多,扭頭低聲罵道:“叫個卵蛋!只是扎了腳,又不曾斷胳膊斷腿,想把人都招來嗎?”
三人被呵斥了,卻如同未聞一樣,只是一聲接一聲的叫著,眼見著包頭的黑巾很快便被汗浸透了。
旁邊一個照看的番子仔細看了看,忽的臉色一變,大驚道:“不好,鐵菱子上有毒,這是毒發(fā)了。”
正著,旁邊幾個搜尋的人手上的兵刃陸續(xù)發(fā)出叮叮之聲,卻是終于將附近埋著的鐵菱子清了出來。
狗兒臉色發(fā)難看起來,急上前兩步,揮手擊出,將三個受傷的打昏過去。三個人昏過去后,叫聲瞬間消失,只時不時低低**幾下,卻是不再有暴露之虞。
狗兒松了口氣,回身讓幾人再仔細搜搜,當(dāng)又搜出數(shù)枚鐵菱子后,終于沒再發(fā)現(xiàn),這才招呼麻四兒和剩下的人下來。
麻四兒有心不下,奈何身為頭領(lǐng)這會兒卻不能露怯,只得咬牙跳下來。心的試探著腳下,靠過來凝神打量四周。
出師不利,這剛剛落地就先損失了三個好手,麻四兒此刻只覺得似乎有種烏云蓋頂?shù)膲阂帧?br />
回頭看看昏過去的三人,再看看那院墻,不由的再次低低咒罵一句。
這蘇家莊的院墻與尋常所見都是不同,人家家里的院墻都是直上直下的,最多有的人家砌的更高一些罷了。但是這蘇家莊的院墻卻是古怪,在墻頭往下寸許的地方,竟是參差不齊的埋著一些鐵釬子。
這些鐵釬子從上往下跳時,又或者從外往里進入時都沒妨礙。但若是想從下往上,從里往外的時候,那便成了能要命的東西了。
這家人家得(dei)腦子長成什么樣兒,才能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安排?不防外卻防內(nèi),不防上卻防下,簡直就是神經(jīng)病!
只是這種神經(jīng)病般的設(shè)置,偏偏對眼下的他們最是合適。三個受傷的人沒法接應(yīng)出去,只能臨時安排兩人守著,尋個隱秘的地兒藏起來,等完事兒后再想辦法了。
一通折騰后,總共進來的十五個人,一下子就減少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包括狗兒和麻四兒兩個在內(nèi)的十個人,分成兩組,再次悄然向莊子里面摸去。
這一走,卻又是狀況不斷。不是這邊忽然有人崴了腳,就是那邊突然有人斷了腿。借著月光仔細查看之下,眾人都是不迭聲的痛罵不已。
原來通向后宅的整個地面上,鐵菱子倒是沒有了,但是卻忽前忽后的,雜亂無序的被人挖了好多坑。
那坑也不大,剛好能讓人一只腳踩進去。想想這黑燈瞎火的,冷不丁一腳踩進去,能有幾個人不倒?這一倒可好,輕的必定是崴了腳脖子,重的則是當(dāng)場腳踝骨折。
這種陷阱根沒半點技術(shù)含量,卻極是陰險損毒,令人防不勝防。就在通往后宅房屋短短幾十米的距離,麻四兒等十個人再次減員兩人。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只被人算計卻莫可奈何的憋屈,讓眾人都是憋著一肚子邪火,直將設(shè)計這些招兒的人的祖宗十八代的女性親屬問候了好幾遍。
好歹是挨挨蹭蹭的踏上了房后的回廊,麻四兒和狗兒不約而同的吐出口氣,相互對望一眼,露出輕松之色。
這一段路程,實在讓二人身心俱疲,比之跟人對戰(zhàn)上兩百回合都要累。好在現(xiàn)在終于要進屋了,就不信這家邪性的人家,還能自己給自己挖陷阱,在屋里也弄這些陰損的招數(shù)。
眾人略一歇息,試探著走了幾步,果然再不見什么陷阱,不由的都是面現(xiàn)喜色。只是這喜色才不過浮上臉上,猛不丁的其中一人忽然一頓,隨即便是一聲鈴聲震響,眾人瞬間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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