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縣衙外,何晉紳一聲大吼,震的沈松不由自主的連退兩步,隨即便是面色大變。
管家?眾人聽的何晉紳忽然點出這么個人來,不由的都是一愣。沈明府上任之時,身邊確實跟著一位老管家。只是這位老管家一直很低調,也不大出現在人前,故而沒人注意他。
但現在看來,這位老管家莫非還是個關鍵人物了?眾人一時間不由的都豎起耳朵來。
沈松臉色鐵青,雙目等著何晉紳如同要噴出火來。所謂圖窮匕見,到了這一刻,他終于差不多能將所有事兒都串起來了。
沈通走的那天,臨行前猶自諄諄囑咐他心的一幕再次浮現眼前。想想當初那個從縣納捐的主意,豈不正是眼前這個何老家主兒子何言的建言?
可恨當初自己一時被貪欲遮蔽了靈慧,又心急籌備重建后衙的事兒,想都沒想就一腳踏了進去。今日果然如通叔所言,是有人刻意想要害自己啊。
如非這樣,自己的管家,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老家人的動向,怎么可能讓何晉紳這樣的世家家主所關注?
此時這老東西忽然問起通叔,必是早知通叔已經被自己趕走了。可在場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啊,要是自己如實了,又有誰能信?可要沒個解釋,那豈不是平白讓人誤解?
沈松一時間左右無計,索性將心一橫,哼道:“縣家中有事兒,早幾日已將他派回老家去了。怎的,何老家主竟會對縣一個老家人感興趣,手眼倒是長的很呢。”
他這卻是譏諷何晉紳了,同時也側面再次暗示,武清某些世家對他的鉗制。
何晉紳仰天打個哈哈,臉現不屑之色,搖頭嘆道:“沈明府、沈大人,事到如今,何必還要困獸猶斗?怕是你口中所謂的家中有事,與今日的賊子大有關聯吧。你今日大張旗鼓的領著咱們去抓賊,一路上鑼鼓齊鳴的,是要將賊人詐出來,實則是給賊人報信,欲要給大伙兒演一出捉放曹的把戲吧。嘿嘿,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成想卻被一位路過的道長給無意中破壞了,使得那賊子竟而被生擒活捉了。于是,后面便有了忽然跳出來的什么城南義士,搶先一步將賊人拿在手中。哼,至于那兩位差役,一個叫曲六兒,一個叫賀初八對吧。咱們不妨問問,問問在場的其他衙役,這二人是不是沈大人你的親信。”
沈松面色陰沉,目光閃爍的道:“可笑,真真是可笑至極矣!縣若要真跟賊人有染,又何必如此費勁?報信?報信還需敲鑼打鼓嗎?難道不能一封書信與之,豈不更加隱秘?捉放曹?何老家主是看戲看多了吧。至于親信一,更是無稽之談!縣身為武清縣令,武清縣衙所有的差役都是縣麾下,一視同仁,何來親信之?何老家主,你可要慎言了。誹謗朝廷命官,縣便是想要念你德高望重,但律法之前卻也講不得情面了。”
何晉紳嘿然冷笑,冷然道:“沈大人何必自欺欺人?當時那賊子授擒,可不止老朽一人在場。諸位。”著,他轉身對著眾家主抱拳拱手道。
其他幾個家主早對沈松方才的暗指惱怒不已了,如今再想想當時情景,若之前還有些顧及沈松身份的,此刻卻也不再去想了,當下便有數人齊齊點頭道:“不錯不錯,當時那賊子確實喊了句什么姓沈的不講信用。只是被那城南義士跳出來打斷了,現在看來,怕是真有隱情啊。”
“唔,不錯不錯,看來就是如此了。老夫當時還疑惑來著,怎的好像是明府大人跟那賊子認得似的,原以為只是聽錯了,現在嘛……”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沈明府,麻煩您給咱們一個解釋吧。”
“對,必須解釋清楚!要知道當初咱們為了拿住這賊人,可是出了不少銀錢的。啊,對了,這銀錢據是要付給鄺將軍的軍費。鄺將軍,鄺將軍,卻不知你知不知道這事兒?”
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有那心思多的,立即想到了關鍵,轉頭便對著一邊不曾話的鄺忠問道。
沈松面色猛然一變,額頭上不覺沁出汗來。他當然是給了鄺忠錢的,只是卻并不多。原這種事兒誰也不會明講出來,但是值此之際,卻是不好了。
果然鄺忠微一皺眉,略略沉吟便點頭道:“不錯,將確實收到了明府大人一批銀兩,共計五千兩。”
“什么?五千兩?”那問話的家主失聲叫道,隨即面色瞬間陰沉下來,猛的扭頭看向沈松,眼中露出森寒的光芒來。
“沈大人,據某所算,便單是咱們這些家出的就已經兩萬余兩了吧。而你支付所謂的拿賊軍費才不過區區五千兩,那請問,其他的錢呢,又在何處?”
沈松被問的身子微顫,一時無言對答,只得沉默以對,心中暗暗急思對策。
眾人此時都憤怒起來,七嘴八舌的聲討了起來。何晉紳看的暗暗搖頭,這樓歪的,怎么來去竟到銀子上去了?咱們這兒可正著他勾結賊人的事兒呢。
貪污受賄固然也是罪,但和勾連賊人的罪名比起來,卻又不算什么了。尤其是對這個顯然是有些神秘背景的沈松來,單只是貪污一事兒,只要運作得當,雖免不了去職罷官,但想搞死他卻是難了。
想到這兒,他暗暗朝兒子使個眼色。何言會意,猛地分開眾人,紅著眼睛一把薅住沈松衣領,怒道:“狗官!你貪便貪吧,可為何要豢養邪物,勾結賊人,害我妹?今日若不出個一二來,何某便豁出命去,也不與你善罷甘休!”
他這猛地一動,頓時讓眾人省悟過來,紛紛齊聲怒喝起來。衙外眾百姓看的目瞪口呆,哪里想到事情竟會如此轉折。正懵懂著,人群中忽有人高聲喊了起來,大叫著贓官貪婪,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云云。
一時間,眾百姓哪里分的清楚狀況?只想著自己辛辛苦苦積攢點錢財,為了所謂的邪祟和抓賊,都捐了出去。而今竟然是個騙局,頓時都騷動起來。剎那間,縣衙外一片大亂,咒罵聲不絕于耳。
沈松面無人色,一顆心完沉入了谷底。腳下無意識的后退著,一邊弱弱的強辯道:“胡,都是胡!誹謗,這是誹謗!”
何晉紳瞇眼看著場面,嘴角邊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眼見火候差不多了,當即向前,戟指嗔目怒喝道:“什么胡,又什么誹謗!你只當做的天衣無縫,豈不知天恢恢疏而不漏!那賊人明明是被你藏了起來,想來定是被你那位官家帶走,不知在什么所在滅口了吧。可是你卻不知道吧,你那官家早已露了行跡!前些日子,有人便在你后衙親眼看到,你那官家把一個和尚送了出來,顯得極是親密,你還有何話?”
沈松大驚,萬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沈通竟然早已和那嘉曼有聯系?這怎么可能?
只是他便是心中再如何存疑,值此關頭卻也不容他細想了。當下只是不認,抗聲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絕無此事,絕無此事!”
何晉紳冷笑道:“沈大人既然不肯承認,那何不將你那管家喚出,大家當面對質。是非曲直,一問便知!”
沈松怒道:“縣了,他早被縣打發回老家了,如何對質。”
何晉紳哈哈哂笑,不屑道:“你身為縣令,身邊不知多少差遣之人,什么事兒至于讓你的管家千里迢迢奔走?莫不是當咱們這些人都是傻子不成?更不用,方才老朽所言之事,可是有人親眼所見,豈容你拖賴就能賴過去的。”
罷,當即沖兒子是個眼色。何言點點頭,轉身一揮手,隨即便有兩個人被何家家丁推了上來。
這兩人一高一瘦,此際都是戰戰兢兢,面色發白。卻不是當日跟胖子在喬奎餛燉挑兒的一對兒還有誰?
此刻被何家硬生生架了出來,不由的暗暗叫苦不迭。有心不攙和這攤渾水,卻是哪里走得脫。沒奈何,只得抖抖索索的將那日的事兒了出來。
眾人聽的這二人所言,頓時又是陣陣大嘩,再看向沈松的目光,便如同光刀利劍一般。咒罵聲、怒吼聲沸反盈天。
沈松咬著牙,兩眼使勁閉了閉。他知道,現在無論他再怎么都沒用了。對方早已伏下了萬般手段,就等著自己往里跳呢。如今想要有轉機,怕是唯有一個法子了。
想到這兒,他猛地推開身前勉強護持著的差役,三步兩步沖到從頭到尾端坐如山的鄺忠面前,顫聲道:“鄺將軍,你看到了。何家心懷不軌,煽動民亂,縣現在懇請你,即刻率兵護持縣衙以及縣上下官員的安危,拿下這些作亂之輩,還請將軍休要推拒,力挽狂瀾!”
鄺忠此時似是才發覺了什么,慢慢抬起頭看著他,面上卻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樣子。
沈松心中暗暗驚慌,面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眼珠兒微微一轉,忽然往前微微探低身子,低聲道:“將軍,這何家,與那蘇默交情匪淺啊。”
他來了武清這些時日,卻也不是什么都沒做。自然也知道了當日覆滅田家的事兒。而這其中,武清城頭兩道士大戰,蘇默為救妾硬頂鄺忠之事,更是留了心。如今忽然記起這茬兒,當然要拿出來加碼兒了。
果然,鄺忠聞聽此言,雙目驀地一睜,定定的直視著他。沈松毫不退縮的對視著,眼神中大有深意。
片刻后,鄺忠眼皮重又耷下,身子卻是緩緩站了起來。隨著他這一站,他身后跟著的幾個護衛親兵齊齊手按腰刀,身形挺直,雙目梭視四周,頓時一股肅殺之氣鼓蕩,場中猛然一靜。
沈松眼底閃過一抹狂喜,悄悄退后一步,往鄺忠等人身后站住。
何晉紳臉色微變,與何言二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慎重。
“鄺將軍,你……”何晉紳深吸口氣,目光定定的注視著他,開口沉聲問道。
只是一句話未完,卻見鄺忠一抬手掌豎起,示意他稍安勿躁。何晉紳微微一怔,當即收了聲,低下頭若有所思起來。
正所謂公理只在大炮射程之中。此刻的場上眾人哪怕再如何勢力,但在鄺忠這個手掌兵權的武將面前,也只能暫時隱忍了。
鄺忠目光無喜無悲,冰冷的視線自左至右看了一圈,又再衙外眾百姓里頓了幾頓,忽然轉過頭去,望定了身后的沈松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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