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
仁壽宮中,太皇太后手中的龍頭拐杖在地上頓出一聲悶響!盎实,敢莫是嫌棄老婆子礙眼了嗎,真真是一把好火,好大的一把火!”
下首處,弘治帝面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頭泣道:“老祖宗,孫兒豈敢!萬死,萬死!”
周氏這話著實(shí)太重了,華夏歷朝歷代,都是以孝治國,孝之一字已然深刻入靈魂骨子之中。若是今日這話傳揚(yáng)出去,弘治帝干脆直接抹脖子行了,什么也不用想了。
他今個兒也是要?dú)獐偭。那邊還正處理著寧王遇刺一事兒,這剛把朱厚照和錢寧招過去,結(jié)果還不等問出個所以然來,猛不丁這邊就來了這么一場詭異的大火。
好在火起之時天還未全黑,被宮人早早發(fā)覺了,這才沒有演變成更大的慘事。
但是即便如此,整個清寧宮也已然徹底化為灰燼。大火直直燒了一宿,至今那附近還仍然高溫熬人,不能接近。
太皇太后在火勢剛起的時候,就被宮人背了出來。只是整件事兒發(fā)生的太過突兀,這般狼奔豕突之際,那番狼狽便可想而知了。
老太太猛不丁被這一嚇,自然是又驚又怒,當(dāng)即將皇帝傳了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氣急之下,那話便也失了分寸。直到此刻見皇帝跪下,這才猛然一省,反應(yīng)了過來。
尤其是皇帝這么一跪,身旁早早過來伺候問安的皇后和太康小公主,還有隨著皇帝一起過來的太子朱厚照,也都跟著跪倒下去,這讓老太太終是心中一軟。
打從昨個兒火起,皇后就帶著太康第一個跑了過來,端茶倒水的親自侍候在側(cè),讓周氏對這個孫兒媳婦兒尤其滿意。再加上小公主太康乖巧伶俐,實(shí)在是大大慰藉了老太太平日里的孤寂,由是對這個大難不死的曾孫女大起疼愛之心。
她剛剛對皇帝發(fā)怒,其實(shí)也不過是急怒交迸之下的一時失言,卻哪里是真的沖皇帝去的?只不過事兒是這么碼子事兒,這臉面上卻還是一時半會兒下不來。
“皇后,這事兒與你沒有關(guān)系,你又跪的甚么。還有秀兒乖孫,快快起來,地上涼著呢,你身子又弱,可不敢再折騰了。”她轉(zhuǎn)過臉不去看皇帝,對著皇后和太康公主溫言說道。
旁邊有宮娥趕緊上前,將母女二人扶起。
皇后和太康不敢違拗,順從著站了起來,皇后垂眉低首泣道:“老祖宗不怪,自是老祖宗的慈愛。只是孫媳身為陛下之妻、后宮之主,這整個后宮之事,悉由孫媳負(fù)責(zé)。如今出了這等大禍?zhǔn),一?yīng)罪責(zé)亦當(dāng)由孫媳領(lǐng)之。老祖宗任何責(zé)罰,孫媳愿一身擔(dān)之,不敢有半分怨懟。唯老祖宗剛剛受了驚嚇,若因恚怒而傷了神,孫媳卻是百死莫贖了!
她嚶嚶的說著,又要再跪下去。旁邊太康小公主也是滿臉哀求的看著太皇太后,一雙明媚的大眼睛中,滿是驚懼怯怯之色。
太皇太后深深嘆口氣,擺擺手頹然道:“罷了罷了,都起來吧!闭f著,又轉(zhuǎn)頭看向地上跪著的二人,哼道:“照兒,還不扶你父皇起來。哼,皇帝,你如今貴為天子,身份何等尊崇,豈能再動不動就屈膝下跪,須當(dāng)記得自己的身份!”
弘治帝連忙恭聲應(yīng)是,由著朱厚照扶著站起身來。心下卻是暗暗發(fā)苦:朕是皇帝沒錯,可對上您老人家,皇帝該跪也得跪啊。
他這心里哀怨,卻不知旁邊朱厚照更是心下郁悶。青天白日的,忽然就被喊去問話,平白扯進(jìn)那什么刺殺的腌臜事兒就夠倒霉了?烧l知道,那事兒還沒摘清楚,這里卻又來上這么一出兒。
話說眼下這事兒怎么也跟自個兒扯不上了吧?可為啥都是曾孫,咋就妹子秀兒啥事兒沒有,偏他這個孫兒卻要陪著老子一起挨訓(xùn)?這往哪里說理去?
小太子感覺很心塞。
其實(shí)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的是,前番寧王遇刺的事兒是真的跟他沒關(guān)系,但是眼下這出他認(rèn)為跟他沒關(guān)系的大火,卻還偏就真跟他脫不了干系。
若不是他聽了蘇默的慫恿,沒事兒拉著符寶跑到這里,又哪來的眼下這場大火?所以,眼下這點(diǎn)郁悶才哪到哪兒啊,更猛烈的風(fēng)暴還在后頭呢。
“行了,你們都回吧。哀家這把老骨頭還挺得住,卻不是那般輕易就遂了愿的。不過這宮里上下,也是該好生梳理一下了。不然的話,今日能燒了清寧宮,難保他日不會燒了整個紫禁城。哼!”
上首,周氏臉色森然的說道,擺擺手令他們退下。她畢竟是上了年紀(jì)的人,這一宿又驚又嚇的,早已是疲憊不已。如今發(fā)泄也發(fā)泄過了,實(shí)在沒那心力再糾纏下去了。
弘治帝卻是聽的又是一頭大汗,趕忙躬身應(yīng)道:“是,朕這就下旨徹查,定要弄個清楚明白!
太皇太后讓宮娥扶著站起身來,聞言只是又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顫巍巍的往后面去了。
直到徹底走的不見了身影,弘治帝這才直起身來,長長吐出口氣來,抬手抹了把頭上的汗水。隨即猛的轉(zhuǎn)身,臉上已是鐵青一片,咬牙道:“傳朕旨意,著牟斌、蕭敬立刻來見。命禁軍嚴(yán)守宮門,任何人不得出入!
門外,杜甫高聲應(yīng)了,隨即一聲接一聲的將旨意傳了出去。頓時間,整個皇宮騷動了起來。
這邊弘治帝略略安慰了一番皇后和小公主,這才轉(zhuǎn)身出了仁壽宮,往御書房而去。
朱厚照稍稍遲疑一下,猶豫著是跟母后和妹妹一起,還是去尋符寶說話去。昨個兒一件事兒接著一件事兒的,到現(xiàn)在都沒來得及相見,怕是冷落了妹子了。
“太子,你又要去哪兒?隨朕一起來!”門外,弘治帝忽然轉(zhuǎn)頭喝道,讓朱厚照一個激靈,頓時再沒了任何念想。乖乖的快步跟了過去,心下卻是哀嘆不已。
一路上,父子兩人都是無話。朱厚照是不知該說什么,弘治帝則是心下氣怒難平,暗暗思慮整件事兒的來龍去脈。
身為帝王,站的角度不同,自然考慮事情的思維也不同。在旁人眼中,昨天這兩件事兒或許只是獨(dú)立的兩件事兒?墒窃谒闹校瑓s不敢輕易下這個判斷。
怎么就那么巧?這邊剛剛出了寧王遇刺的事兒,緊接著自己后宮就發(fā)生了大火。這兩件事兒之間,真的沒有關(guān)聯(lián)嗎?還有,這把火實(shí)在燒的古怪。
要知道,這里可不是別處,而是皇宮大內(nèi)。不說內(nèi)外上下秩序森嚴(yán),單就防火一事,絕對是最嚴(yán)謹(jǐn)?shù)。即便是哪里萬一有所疏于,但也不該延綿的這么快,竟至連挽救的時間都來不及。這火,燒的實(shí)在太猛了一些……
再有就是,如果這火真是有人故意為之,那目的又是什么?總不能說是針對太皇太后去的吧?太皇太后一個基本不問事兒的老太太,又何人對她老人家有這種深仇大恨?竟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不通,說不通啊。
可要是不是針對太皇太后的,那又是對著誰去的?自己當(dāng)時還在乾清門,說是針對他這個皇帝的,那更是完全扯不上。
還有,寧王那邊……
弘治帝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只覺得越想下去,越是一團(tuán)亂麻,怎么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他便想破腦袋,也絕想不到這把火的起因,壓根就是某個人無腦的一著閑棋,幾番巧合之下的產(chǎn)物。
至于說和寧王遇刺事件重疊到了一起,也真真的是巧合了。他想要從這兩件事兒中找到某些蛛絲馬跡,根本就是緣木求魚,自己鉆牛角尖了。
眼看著前面便是御書房了,忽聽得前面開路的禁軍猛地一聲叱呵,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人在陰暗處躲著。
老太監(jiān)杜甫渾濁的老眼猛地閃過一抹精光,腳下微微一錯,已是瞬間將皇帝和太子擋在身后,自己則不丁不八往那一站,身上騰起一股隱晦的波動。
“別別,是奴婢,是奴婢劉瑾,伺候太子殿下的……”前面?zhèn)鱽硪魂圀@懼的尖叫聲。
朱厚照吃了一驚,拎著袍角便要過去。弘治帝卻是臉色一黑,怒喝道:“混賬!老祖宗說的果然不錯,這后宮里真是該好生整頓一番了。鬼祟藏行,漫淫晦盜,可恨!該殺!給朕拖出去,杖斃!”
他也是被接二連三的事兒煩透了,恚怒之下,竟而難得的暴戾了一回。
旁邊朱厚照嚇的魂飛魄散,再也顧不上害怕了,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扯住弘治帝的袍袖,哀聲道:“父皇,父皇,不能啊。那是劉瑾啊,是兒臣的伴伴啊。求父皇繞過他這遭,繞過他這遭吧。”
不得不說,這個小太子果然如歷史記載那般,對身邊人極是重情義的。明知道此刻弘治帝盛怒暴躁之下,但仍是毫不猶豫的出聲為手下人求告。
弘治帝愈怒,待要揮袖甩開,卻不經(jīng)意猛見兒子眼中驚恐懼怕之色一閃而過,不由的當(dāng)即就是一怔。他對這個兒子一向疼愛有加、寵溺不已,幾乎從未真正打罵過。
這也使得兒子在他面前極是親近跳脫,全沒有半分常見父子之間那般嚴(yán)肅苛刻。
可眼下,這一刻,他竟從兒子眼中看到了驚恐和懼怕,這讓他終于在盛怒之中恢復(fù)了一絲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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