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花費半月有余，姬飛晨二人方才建成云中天宮。

    渺渺神境霧靄騰騰，仙光迷蒙間暗藏無上玄理。

    二神高坐玉階云座之上：“日后，咱們就可以安心在清源天宮修行了。”

    按照上古巫教的規矩，當部落向新神祭祀時，可由新神重新為部落命名。

    姬飛晨自稱“雨師”，云池則化名“云皇”。二神稱呼這個部落名叫“清源”，并收攏巫祝重立信仰體系。這處天宮便是清源部落的虔誠信眾死后所歸之所。

    看向姬飛晨書寫的匾額，云池忽然問：“清源，這個名字很有深意啊。怎么解釋？”

    “這是未來清河洲的一個門派名稱。”

    “所以，你認為清河洲未來的仙道轉折，是將部落轉化為門派。”對太極界三十三州的格局，云池在他方宇宙也有所聽聞。三十三州按照三十三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演化。每一個方向都象征一個新的文明。在玄正洲，是人道大興，王朝和仙道相互扶持。但青河洲顯然不是這一條道路。

    “不錯，我認為未來清河洲的仙道模式和巫教神魔部落有關。”

    并不是如同玄正洲那樣，將巫教覆滅之后進行驅逐打壓。而是巫教部落整體轉型為仙道門派。

    “在神靈的指引下，凡人聚集的部落誕生巫祝。然后巫祝們通過不同的神靈啟示，形成各自獨特的體系守護部落，為神魔牧養凡人。”

    云池點頭：“不錯，這就是巫教的理念。配合所謂的天宮神國，承諾死后安寧之所，才讓巫教得以大昌。”

    “但死后的極樂，怎么也比不上生前的永恒。”

    “所以，用仙道的長生作為噱頭，引導巫教內部分崩離析？”云池反應過來：“可惜的是，仙道長生并不適合所有人。這仙道度人，只不過能度一些精英罷了。反不如死后極樂，配合后來的輪回，能度天下人。”

    云池雖然有意轉入仙道，可自身卻瞧不起仙道。他認為，上古巫教的衰敗有種種因素。而最大的敗筆是沒有等到輪回開辟。

    若等到輪回開辟，神魔掌控諸天輪回，和仙道未必沒有一搏之力。但在輪回之前，巫教因為內訌的關系被仙道有機可趁，致使玄門崛起，眾多上古神魔轉入仙道，反讓仙道大興。

    “但巫教的天宮國度能容納多少靈魂？”姬飛晨不屑道：“你我開辟這座天宮能容納百萬人。可其他神魔哪里有你我的手段？之所以那些神魔主動放棄巫教，何嘗不是無法支撐神國天國的消耗？”

    在開辟云中天宮后，姬飛晨便感覺到自身法力被飛快消耗。供養保護信徒的靈魂不被天地分解，對天神而言都是一筆巨大的負擔。為此，姬飛晨二人將下方清源部落凡人祭祀所產生的香火愿力全部拿出來填補窟窿。所幸目前天宮中的靈魂并不多，尚可支撐。

    “那是他們蠢！只要將靈魂劃分等級，在死后賦予相應的壽命，建立等級分明的信仰國度，怎么可能維持不下去？就算無法永久維持，幾千年還等不到？等輪回開辟，那就贏了。”

    清河洲的輪回開辟很晚。在后世，那清河洲的地府還是姬飛晨等人親手建立的呢。

    “但神魔間的征伐呢？一旦神靈隕落，那信眾亡魂牽扯的千萬因果，足以讓神魔徹底隕落，再無一線生機。而且，這等依托信仰的神靈，為凡人打工的存在，恐怕上古神魔本身都不樂意吧？我想，若仙道法門興起，會有一些神魔主動嘗試仙法玄術辟業力，消因果，從而走上清凈仙真的道路。”

    “……”

    云池無言以對。沒錯，這種事情在其他宇宙已經發生過。只不過巫教覆滅后，憤怒狀態下的魔祖直接覆滅仙道，讓世界進入另一個全新的體系，仙魔兩大道統全部消亡。

    “那你說，仙道取代巫教，這些部落會直接變成仙道門派？”

    “應該不會是直接轉變，其中還有一個至少五百年的過渡期。”

    當神魔信仰消退，巫祝們失去神魔的庇護，便會憑借以往的經驗嘗試仙術體系。以仙術替代神術保護凡人，以村鎮的形式進行相互間的爭斗。

    “或許到那個時候，青河洲是一群實力強大的村長們使用各種仙法妙術戰斗。而很多人還具備上古神魔的血統，也會形成另類的血統神通，為戰爭帶來別樣的色彩。”

    “混亂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接下來，便是一個選擇。”

    各個村子合而為一，形成統一的王朝。還是繼續分裂戰斗，從分裂之中尋求共存。

    姬飛晨感慨說：“在后世清河洲的選擇中，凡人和超凡者發生分歧，兩者分道揚鑣，越行越遠，最終爆發戰爭。”

    縱使凡人數量龐大，可在整個大洲超凡者聯合下，仍節節敗退。最終，‘村長們’保留修煉之法，形成一個個門派。而凡人則依附在各大道統之下，再也無法形成反抗，建立自己的王朝。

    而因為沒有三宮鎮壓，仙魔之間的界線并不分明。很多仙道門派的行事風格尚不如魔道光明磊落。魔門弟子中也會有不少正義之輩。

    “在這里，仙與魔僅僅是兩種不同的修煉方式。”

    “玄元之辨？亦或者清濁之爭？”云池敲擊神座扶手，陷入沉思。他嘗試轉入仙道，卻從來沒有打算走金丹元神大道。他的想法是武道，通過培養部落中的勇士，幫助他們淬煉神魔之體，形成一種全新的后天修行方式。

    如果按照后世的劃分，這正是上古元道的起源。

    姬飛晨回想未來的清河洲。遲疑說：“清河洲也有過玄元之辨的時代。但你也清楚，那元道嘛……”

    元道被魔祖染指，成為濁煞魔道。若云池真打算開啟元道體系，反暴露在魔祖眼皮子底下。

    “那也要做，實在不行賣人情給仙道道尊，我只需要一段時間掩護身份就成。證道君果位后，躲在天母娘娘庇護下即可。”

    姬飛晨看了看云池，沒有回話，心中暗忖：“反正我跟他不熟，既然他要這么打算，那就隨他。我只需要奪取寒蘭，在青河洲尋找雨師證道的機緣即可。

    “那你就在清源天宮嘗試元道修行法門的傳播。我就隨便傳幾手仙術，為后來的巫教轉型埋下火種。”

    二神展開行動，一個召集清源部落的勇士傳播元道。另一個則混跡部落，傳播各種文明技藝……

    不知不覺，二人在清源部落經營三年有余。有云池鎮守部落，培養武道勇士征戰四方，部落人口突破十萬之中，“清源”之名越傳越廣。姬飛晨專注文明傳播，提高生活水平。再說，作為雨師的姬飛晨司掌風調雨順，正好庇護部落發展。

    兩位頂級天神坐鎮，使得清源部族成為青河洲頂級部落之一。

    這日，姬飛晨在部落邊上的河畔煉寶。

    清源部落之前的幾位神魔收集各種天材地寶，如今全便宜了二人。姬飛晨打算為自己再祭煉一件寶物。

    當日姬飛晨以寒冰凍結青浦神魔的天宮神國。如今從里面翻出三百萬斤神鐵，以三昧真火慢慢熬煉，取其菁英鑄就神鼎。

    “這鐵不像是陸地上的東西。”驀地，身邊電光一閃，腰間佩刀的白發少年出現在他身邊。

    伴隨真火熬煉，玄鐵散發陣陣海腥氣，還有隱隱的龍吟之聲，明顯是海中奇珍。

    “這是我從那處天宮找到的，應該是東海中的神鐵。怎么，你吞了那幾尊神魔，難不成還打算在這些東西上分一杯羹？”

    “沒興趣。我只是感覺到你在這里煉寶，所以下來看看。”三年來，云池高坐云霄天宮之上，除卻神祭以外幾乎不下人間。而姬飛晨不同，他混跡凡人之中傳播文明技藝，發展仙道秘法，直接住在部落后方的圣地靈湖。所以，三年來二人也很少照面。

    很快，玄鐵精英熬煉成一團金色液體。姬飛晨又從天國拿出一味味仙草靈藥扔入金液，以仙道凝丹結嬰的手法，調和坎離龍虎，運轉先天陰陽之妙。

    漸漸地，金色液體變成一口紅彤彤的神鼎。

    姬飛晨張口一噴，穹空三寶日月星之精華凝成三光神水淬煉方鼎，讓原本通紅的方鼎變作古銅色。不過這只是法寶之體，還需要姬飛晨注入靈性與大道之力。

    云池看到這，意有所指：“這東西的材質不錯，你用三光神水祭煉，能媲美天仙至寶。但你別忘了，這里是上古青河洲。”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姬飛晨沒有在方鼎中刻畫陣箓圖。他口中念念有詞，每當吐出一個音節，便有龍鳳在四周飛舞，混同五色精光凝成大道靈文打入鼎壁。

    無法在上古施展陣箓圖，但擁有道君境界，姬飛晨完全可以刻錄玄冥大道神文，比玄正洲的陣箓圖體系更加高級。

    三日之后，寶光沖天，更有雷劫滾滾而來。

    沒等姬飛晨出手，云池便將腰間佩刀取出，對天際狠狠一劈，強行把雷劫斬碎。

    若是后世有太霄道尊在，雷劫被劈碎后還會繼續成型，直到姬飛晨親自出手消弭劫數。但此刻天地法則不全，天地無法辨別外人和劫主，雷刀這一擊直接斬斷劫數。

    古銅方鼎熠熠生輝，三千大道靈文如龍蛇游走在鼎身，八方水汽自動涌入方鼎，匯聚三光凈水。

    盯著方鼎，姬飛晨若有所思。

    “果然是雨師證道的機緣所在。我能感覺到，陽溟大道蛻變的機緣便在青河洲！”

    云池收刀，興致勃勃問：“這法寶叫什么名字？”

    “用東海蟠龍覆海鐵祭煉，稱呼為覆海方鼎如何？”

    “好直白。”云池吐槽一句，仿佛想起了什么，將腰間佩刀取來：“來，來，幫我重新祭煉下！”

    姬飛晨收起自己的方鼎，態度冷談說：“你堂堂一位先天道君級別的高手，制作法寶還需要我幫你？”

    “但我不想用魔門秘法祭煉，最好是天地之力。”他裝作天真無邪的少年，拉扯姬飛晨的衣袖：“師兄，我可是要祭煉仙家寶物，不找你找誰。放心，材料我來出。這三年來，我也不是沒有收獲的。”

    天真無邪？

    得了吧，魔祖座下能爬到魔君這個境界，說他“天真”，都是侮辱這個名詞。無非是打算用這幅外表來打消自己的戒心罷了。

    姬飛晨冷眼旁觀，當然清楚云池魔君這段時間在清源部落的舉動。除卻在人間留下五六個血裔后人外，他還斬殺八位天人神魔，奪取人家的神國天宮壯大清源部族。這件事對自家有利，姬飛晨自然不會阻攔。

    被云池糾纏，姬飛晨沉思一番后，接過雷刀。

    這刀的材質非金非玉，倒像是某種骨骼磨制而成。蒼白色的刀體隱現赤煞魔氣，顯然這三年來云池以天人神魔喂刀，讓此刀兇戾之余更添三分靈性。刀背有一串紫色云紋，寓意“云池”之名。同時將雷刀斬殺的神魔精魄封入刀身，作為刀靈奴仆。

    姬飛晨神色一變：“這刀的品質分屬先天，你用了自己的骨骼？”

    “不錯，這刀是我本體的肋骨打磨而成。我想要在上面刻錄雷云神文，但手法不能蘊含一點魔氣，不然難逃教祖的感知。”

    因此，必須讓雨師來動手。再用三光神水凈化魔氣，收斂魔煞邪相，才能當做仙家寶物用。

    敲擊刀身，姬飛晨思忖一番后才緩緩道：“此物兇戾邪煞，當以雷霆之力淬煉。這么看，剛才的雷劫你不該斬，留著淬刀多好。”他舉起雷刀，穹空之間忽有一道銀色天雷轟下，引入雷刀之中淬煉刀體。

    “你掌控了某種神雷本源？”云池見姬飛晨引動神雷，露出訝色：“這雷還是陽極雷法，跟神霄一脈很像。不，不對，還有天罡雷法的味道。此外，更有一種混元雷……不對，是另一種特殊雷法。”

    姬飛晨自得一笑：“這是我將自己所學的雷法融合之后，形成的特殊手法。”

    他曾經混入太霄宮研究雷劫，后來又跟秦武等人交好，了解神霄雷法奧妙。加上跟天罡教的關系，通曉天罡教的“五雷正法”。而玄正洲之上的混元神雷，亦有所涉獵。最后配合自己的玄冥雷法，形成一種全新的雷法體系。這是道君級別的雷訣真法，若是羲澤道君前來，說不得會把姬飛晨視作太霄一脈的自己人。

    天雷陽剛霸道，很快擊碎邪煞之氣，在三光神水的洗練下返璞歸真，變作一把黑漆漆的短刀。哪怕道君親臨，也無法輕易看破雷刀虛實，從而聯想到云池的出身。

    重煉一遍后，姬飛晨把雷刀遞過去：“你看如何？你自己的本命大道靈紋，那玩意就不需要我祭煉了吧？”

    二人畢竟不是好友至交，相互提防之下，姬飛晨自然不會隨便更改對方的大道靈紋。

    “剩下的交給我即可。”云池收起雷刀，說起正事：“咱們在這里呆了三年，你說是不是應該動手了？”

    “不忙，我打算先去找一株先天靈藥。三年來，我施展先天易算，總算找到萬載寒蘭的下落。先把靈藥取來，然后去找巫教大圣。”

    “萬載寒蘭啊。那東西的根莖花葉都不能入藥，真正有用的玩意是花蕾蘭心中所積存的一滴甘露。承受萬年日月精華而凝聚的唯一一滴露珠，調和陰陽之妙，暗藏太極混元之氣。任何神魔吞服后都可以增長萬年道行。而且是這個宇宙的萬年道行。”

    這個宇宙嗎？

    姬飛晨聽出云池話中深意。

    既然各大宇宙法則體系不同，那么時間流逝自然也不相同。太極界按照諸圣創世所訂立的時間，只有一元之數的十二萬年。但其他宇宙的興衰卻未必如此。或許在某些宇宙中的一年，相當于太極界的一日。在這種情況下，太極界的一萬年法力道行，含金量可就大了。

    “也就是說，那寒蘭所帶來的一萬年法力，對道君都有幫助？”

    “不錯。”

    “那么，哪怕是一尊先天神魔也會抵不住誘惑，前來奪取寒蘭？”

    云池眼睛一亮：“沒錯，任何人都逃不過一個‘利’字，只要把他引誘出來……”

    二人相視一笑，隨后姬飛晨正色說：“不單單要將他引出來，更要將他的老家抄掉。一尊巫教大圣的家底，對你我幫助很大。所以，我們不妨聲東擊西。”

    云池盤算妥當：“那誰去引他？”

    “我來吧。我去摘取寒蘭，他的老巢便交給你。當然，你若能引得本洲神魔一起趁火打劫，那也可以。”

    “他既然是本洲唯一的先天神魔。想必其他神魔對他的位置會很垂涎。‘帝失其鹿，群雄共逐之’，到時候找幾個頂級神魔聯絡看看。說不得，能一口氣定下青河洲未來格局。”

    二人合計妥當，正要展開行動時，變數陡然發生。

    姬飛晨率先站起來，目光死死盯著東方。

    隨后，云池將手放在雷刀刀柄，也是一臉肅穆眺望少陽震宮之地。

    青河洲在人間東方，乃正東四洲之一，靠近日出之所。如今伴隨旭日自東巡天，有赤金色光輝飛向二人所在的清源部落。

    姬飛晨遲疑道：“先天輝光！還契合天地本源，引動大道共鳴，這……這是一位道君？”

    “而且是一位實力遠在你我巔峰時刻的頂級道君。”云池摸著雷刀，唯有雷刀在手才能保持冷靜。

    莫非，是自己二人剛剛商議的計劃引動天機感應，直接暴露？再不然，是魔祖已經察覺自己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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