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副主任卻滿面笑容沖他不見外揮揮手玩笑口氣：“哪是你來晚了？分明是我這師弟嘴饞來早了，還非得把我一塊拽來？”

    黃一天見盧副主任故意把黑鍋玩自己身上蓋，也不惱，只是沖錢成富搖搖頭，故意抱怨道：“這就叫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大師兄明明自己肚子餓了急著過來非把嘴饞的罪名扣我頭上？”

    人家師兄弟關系匪淺互開玩笑錢成富不方便插嘴，只是站在一旁滿臉微笑靜靜聽著，他發現偌大的包間里除了盧副主任，黃一天和自己再無他人，心里不禁暗暗竊喜。

    官場中人都了解，是范圍人少的飯局那才是領導身邊親信才能獲得的殊榮，一桌子十幾二十個圍坐一圈，那種場合領導人連你的名字都未必記得住，還能談出什么交情來？

    “朝中有人好做官呢，要是今晚能陪盧副主任喝盡興又痛快，日后有機會請盧副主任從上頭句話，弄個縣委組織部長當當還是很有可能的。”錢成富一邊在心里暗自盤算一邊默默在沙發上坐下來。

    雖今晚包間里人少，氣氛卻一直很熱鬧，主要是黃一天和盧副主任兩人不見外葷素一塊上，錢成富也是個眼力勁活絡的人，插科打諢偶爾也插一句話畫龍點睛，倒也逗的盧副主任不時發出爽朗笑聲。

    領導高興我開心。

    錢成富見盧副主任今晚興致很高，心情也很愉悅，畢竟此人是自己要巴結的對象，于是自動當起了酒司令不時起身為盧副主任和黃一天斟酒，那架勢今天儼然成了最貼心的服務生。

    黃一天倒是不時跟他爭奪酒瓶，尊稱他一聲，“老領導”，口中不迭聲謙遜，“哪能讓老領導親自斟酒呢？無論如何今晚這酒司令得由我這個年輕人來當。”

    錢成富哪里肯依？酒桌上有盧副主任這個人坐在這，他哪敢真把自己當成“老領導”，黃一天不僅是盧副主任的師弟，更是普水縣官場出了名的政治明星，今晚能在這樣極其私密的場合為兩位斟酒他心甘情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盧副主任主動把話題扯到此次公開選拔領導干部考試上來，凡是盧副主任話的時候，錢成富無不側耳傾聽以表恭敬。

    他見盧副主任微微搖頭：“黃，錢副部長，你們知道嗎？這次曹副部長私底下對童副處長做出來的改革試點方案很不滿意。”

    “是嗎？”錢成富應景似的驚奇反問。

    盧副主任沖他鄭重點點頭，像是跟老朋友聊天兩眼看向錢成富輕聲：“你想想看，當初黃在工作組的會議上當眾跟童副處長打賭，現在結果怎么樣？黃的的確確筆試面試成績都這一名，這就已經很能明問題了。”

    錢成富配合點頭，口中應了聲：“確實如此。”

    盧副主任此時換了一種看好戲的表情，伸手端起面前酒杯跟錢成富碰杯，一杯酒一飲而盡后意猶未盡口氣：“看吧，好戲還在后頭呢，聽黃，這次考察工作中居然有人敢動手腳？”

    盧副主任這話一出口錢成富能點頭接茬向領導匯報道：“盧副主任，據我所知普水縣委組織部的呂副部長在對黃一天同志的考察過程中就存在相當嚴重的弄虛作假行為。”

    盧副主任聽了這話“勃然大怒”，沖著錢成富和黃一天“憤怒”道：“你們不會以為這么大的事情就憑呂副部長一個人就敢私自做決定？依我看，這件事背后必定另有文章。”

    黃一天及時插話：“大師兄，這件事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一個縣里基層官人微言輕，可您是身為組織部的領導，您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呂副部長背地里弄虛作假公然損害改革試點工作？”

    盧副主任當即一拍桌子沖黃一天承諾道：“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倒是要看看，等到把這件事捅到曹副部長面前，那些人到底會落一個什么樣的下場？”

    有了盧副主任撐腰，黃一天的腰桿頓時挺直了不少，他趕緊適機給錢成富表功，當著盧副主任的面咬口稱贊道：“大師兄，這事多虧錢副部長及時告訴我內部消息，要不然等到結果出來不定我還被蒙在鼓里呢。”

    錢成富見狀趕忙擺出謙遜姿態：“不不不，我這也是良心做人，看不得某些人背地里玩那些貓膩。”

    盧副主任聽了這話，沖著錢成富一拍桌子叫了聲“好”，又沖他端起酒杯：“我就看好錢副部長這種個性耿直的干部，咱們組工系統的干部要是人人都有錢副部長這樣過硬的政治素質，還愁工作不好干嗎？”

    錢成富見盧副主任對自己出如此高的評價心里也是心花怒放，趕緊一邊端起酒杯謙遜幾句一邊邀功似的沖盧副主任：

    “盧副主任剛才的話的確很有道理，我看那呂副部長也沒那么大的膽子自作主張跟黃副主任過不去，最近我倒是看到呂副部長跟咱們工作組的童副處長走的近乎，也不知？”

    了半天，錢成富總算是到盧副主任想要的重點上。

    盧副主任連忙收斂笑容一副極其重視口吻對他：“錢副部長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倒是懷疑過黃這事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可我還真沒敢往這個方向考慮，再童副處長也是省委組織部的領導，難道童副處長真為了賭一口氣就敢”

    盧副主任話沒完，可是酒桌上兩人都對他底下要的話心知肚明，黃一天見這會子酒桌上氣氛也到了該關鍵的火候，趕緊沖盧副主任“建議”道：“大師兄，依我看這件事還得先從呂副部長身上下手，畢竟他是直接經手人，沒有證據懷疑誰都是白搭。”

    盧副主任頗為贊同點點頭：“黃這話提醒的很有道理，可那個呂副部長你我都不熟，要從哪下手才能讓他把真話吐出來呢？”

    盧副主任這句話剛完，他和黃一天像是突然腦子里一塊想到了什么，雙雙把眼神定在一旁認真聽兩人話的錢成富身上。

    錢成富早就和呂副部長不是一路人，聽了此話立馬信心十足對兩人：“我跟呂副部長同事多年，他私下那點隱秘的勾當我也算了解一二，要想讓他吐出實話來，不是什么難事。”

    聽了錢成富的表態后，盧副主任心里先松了一口氣，他費盡心思和黃一天唱雙簧到現在，總算是見成效了。

    話到這，包間里的三人儼然成了同謀，盧副主任假裝蹙眉思考片刻，對錢成富：

    “老錢，這事你不能親自出面，既然呂副部長背地里針對的人是黃一天，這事就讓黃一天親自去跟他談，但你必須盡己所能幫他一把，你在后面，黃一天在前面，這樣效果才能好。”

    聽到一直稱呼自己“錢副部長”的盧副主任突然改口稱自己“老錢”，錢成富眼神突然一亮，心里領悟到領導這句稱呼改變背后的重大含義。

    他趕緊雞啄米沖盧副主任點頭：“行行行，一切按照主任的安排，具體的如何做這事我心里有數，保證不會出差錯。”

    三個男人在酒桌上推杯換盞間，一件對于普水縣官場來有可能引發一場風暴的大事就這么決定了，盡管三人各懷心思，但以盧副主任為首的暫時聯盟關系事實成立。

    酒桌上，盧副主任親**代黃一天，“黃你現在和錢副部長是一條船上的戰友，你們必須要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決心團結在一起，一定要把這件事辦的漂亮。”

    錢成富則當著盧副主任的面表決心道：“盧副主任請放心，我一定竭盡力幫黃副主任在這次公選中勝出，大家都是朋友，黃副主任提拔了我也為他高興。”

    一頓酒喝下來，三人之間的談話氛圍儼然比之前親密許多，盧副主任不時提及錢成富的三弟錢成祥，他“工作能力突出表現很好”，讓錢成富心里愈加堅定，自己選擇站在盧副主任背后支持是絕對明智的選擇。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自古以來，曾經傲視群雄的中華民族太多劫難源于內部紛爭，抗日戰爭時期的漢奸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沒有那幫地方通為鬼子服務，鬼子侵占咱們地盤肯定不可能那么快。錢成富和呂副部長是老同事了，這些年兩人在縣委組織部共事期間明爭暗斗的戲碼不止一次上演。

    若不是以前有位對兩人都有恩的老領導曾把兩人交到辦公室親口警戒過他們，“你們私下怎么斗我不管，但絕不能為了內斗做出什么有損集體形象的事來”，兩人之間早斗的你死我活分出勝負。

    大多數官員都明白一個道理：要想在官場樹立一個清正廉明大公無私的光輝領導形象，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親自動手干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陷害同僚，這是一個睿智官員的行事底線。

    又要做**又想立牌坊。

    這樣的雙重標準行事的確很難，但是必須做到，否則一旦給領導和同僚們留下一個整天沉迷于玩弄權謀的政治野心家形象，哪有領導敢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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