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寬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沖他笑笑擺擺手算是再見，瞧著交通局副局長出門后，老下屬吳大觀領著飼料廠龔老板進來，吳大觀發(fā)現老領導看到龔老板手里拎的包眼里忽的一道亮光。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在蔣大寬的心里認為，人生在世不管是當官還是做生意必須要懂規(guī)矩，什么叫懂規(guī)矩？白了就是想要別人幫你辦事就必須有所付出相互交換才行。
比方前一陣子胡集鄉(xiāng)飼料廠的龔老板提出需要一塊地建設倉庫，若是他送禮的分量不夠，隨便找塊地敷衍一下也就行了。偏偏龔老板是個特別會來事的人，出手也相當大方，因此當他主動提出在飼料廠旁邊弄塊地蓋倉庫的時候，蔣大寬二話沒點頭應允并指示老下屬吳大觀盡量滿足龔老板的要求。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土地是國家的，龔老板送過來的好處卻落進了自己的腰包，這年頭誰會跟錢過不去？領導干部要是在位的時候不撈錢，退休了想撈也沒機會了。吳大觀到了蔣大寬面前瞬間變身伺候領導的廝，慣性先拿起蔣大寬面前水杯看了一眼，見水杯里只剩下半杯水沖蔣大寬殷勤道：
“老領導，我先給您倒杯水去。”
蔣大寬不置可否點頭，心里也認為吳大觀為自己服務也是應該的，他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伸手指了指面前茶幾上一包煙沖龔老板禮貌招呼：
“龔老板要抽煙嗎？”
龔老板趕忙對他擺擺手，“不抽不抽”，來時的路上吳大觀交代過，“蔣縣長一般不抽煙，也討厭別人當著他的面抽煙，他只有在心情極其郁悶的時候才會拿出煙來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這種時候千萬別招惹他，省得惹火上身”。
龔老板跟蔣縣長不熟，他每次求這位縣長辦事的時候大都有吳大觀當中介，今天若不是吳大觀需要他買單送禮恐怕也不會把他帶到蔣縣長面前。
不一會的功夫，吳大觀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水走過來，輕手輕腳放在老領導面前的茶幾上，極其自然表情向他匯報：
“蔣縣長，現在胡集鄉(xiāng)各方面情況都很穩(wěn)定，那些鄉(xiāng)里的干部都猜到黃一天那家伙被紀委調查肯定是回不來了，目前除了鄉(xiāng)人大主任丁廣超之外，其他領導也算聽話。”
蔣大寬聞言輕輕點頭，欣賞眼神看向吳大觀：“吳你好好干，等這一陣子風聲過去了，我會在縣委領導班子會議上建議你先在胡集鄉(xiāng)主持工作。”
吳大觀聽了這話臉上頓時露出激動神情，一副恨不得要沖上去擁抱老領導的驚喜：表情“老領導您對我真是太好了！我真是無以為報啊！”
“能者多勞嘛，你在胡集鄉(xiāng)當鄉(xiāng)長也有幾年了，以前我在縣里話權威性不夠，上頭畢竟還有個劉書記卡著，為了縣的發(fā)展只能和諧為貴，現在不同了，既然有機會提攜你一把又何必繼續(xù)拖時間呢？”
對于蔣大寬來，吳大觀是跟隨自己多年的老下屬，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用起來得心應手，他主動提出讓吳大觀主持胡集鄉(xiāng)的工作，一方面是看在他這些年給自己送禮的份上，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要在仕途上幫他一把。
一旁的龔老板也是個眼力勁活絡的人，見此情形連忙向吳大觀道賀：“恭喜吳鄉(xiāng)長，看來過不了多長時間就得改口稱呼您吳書記了。”
短暫的興奮過后，吳大觀想到一個極其關鍵的問題，他怯怯口氣問蔣大寬：“老領導，現在黃一天的調查結果還沒出來，我這時候站出來主持工作會不會有點”
“你把心放肚子里”，蔣大寬無所謂口氣，“要是黃一天的調查結果一天不出來，難道胡集鄉(xiāng)黨委書記位置就得為他留著？總得有個人站出來把鄉(xiāng)里的工作扛起來，我們現在在位置上目標是什么，是為人民服務，為人民做事。”
蔣大寬這句話的時候非常輕松，感覺對鄉(xiāng)里領導干部的調整壓根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只要他主張讓吳大觀主持胡集鄉(xiāng)的工作誰敢反對？讓吳大觀主持胡集鄉(xiāng)面工作一事經蔣大寬這么一似乎就算鐵板釘釘了，吳大觀興奮之余內心對老領導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蔣大寬自以為縣委書記劉大宇走后普水縣官場再也無人敢違逆他的意思，沒想到幾日后的縣委領導班子會議上主動建議鄉(xiāng)長吳大觀主持工作時卻引起縣委張副書記堅決反對。
那晚的縣委常委會原一切按部就班進行，當原計劃的會議議題都討論結束后，領導班子成員正臉上露出輕松神情收拾材料準備散會，聽到縣長蔣大寬又補充了一句：
“對了，鑒于胡集鄉(xiāng)的黨委書記黃一天同志被縣紀委停職調查，鄉(xiāng)里總不能長時間群龍無首，我看暫時就讓胡集鄉(xiāng)的吳鄉(xiāng)長主持鄉(xiāng)鎮(zhèn)黨委的工作吧。”
正在收拾桌面上材料的縣委領導們不自覺手里動作停頓片刻，一個個腦子里立馬反應過來，“吳大觀是蔣縣長的老下屬，提拔是早晚的事情。”
也有部分領導聽了這話心里有些反感，“蔣縣長居然會在原任胡集鄉(xiāng)黨委書記黃一天被紀委調查結果還未公布前就迫不及待想要提攜吳鄉(xiāng)長，這樣的做法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再，你也就是主持工作，縣委書記也不一定就是你的。”
會議室里短暫的沉默過后，正當眾人準備像剛才一樣對領導出的話附和幾句表示贊同，坐在會議桌靠前位置的縣委張副書記硬生生插嘴表示對蔣大寬剛才提出建議的反對。張副書記當著眾多領導班子成員絲毫沒給蔣大寬留半點情面，他嚴肅表情當場表達對此事反對態(tài)度：
“蔣縣長，現在就讓胡集鄉(xiāng)的吳大觀鄉(xiāng)長現在就開始主持工作一事我認為不妥，胡集鄉(xiāng)原任黨委書記黃一天同志不過是被停職調查并不是被撤職，萬一縣紀委調查結果證明黃書記是清白的，吳大觀同志主持工作豈不是多此一舉？”
張副書記居然敢當著眾人的面自己剛才提出的建議是“多此一舉”？蔣大寬氣的心里陣陣冒火，他了解張副書記一向跟黃一天關系匪淺，見他此時又站出來幫他話，臉上冷笑一下反駁道：
“那依照張副書記的意思，非得要等到黃一天被紀委調查結果出來后才能對胡集鄉(xiāng)的領導干部有所調整？這樣的觀念是不是太古板了，鄉(xiāng)里的工作總得有人去做，暫時讓吳大觀主持工作也是權宜之策，我倒是沒看出有什么不妥。”
蔣大寬雖然不是縣委書記，但是現在早已把自己當成普水縣官場一不二的主，內心膨脹之際發(fā)對張副書記不放在眼里，認為不過是年輕不懂事，所以他根沒把張副書記的反對意見當回事，扭頭沖坐在身旁的一位領導吩咐：
“明天，張二江副縣長代表縣委親自去一趟胡集鄉(xiāng)，宣布一下吳大觀主持鄉(xiāng)鎮(zhèn)黨委工作的事情，這事就這么定了。”
蔣大寬完這句話看也不看會議室里眾人一眼扭頭率先走出了會議室，張副書記見他如此囂張跋扈毫不講理，氣的兩只手直發(fā)抖卻又無計可施，誰讓人家是領導呢？官大一級壓死人哪！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周一的上午，常委副縣長張二江按照縣長蔣大寬的指示親自去了一趟胡集鄉(xiāng)，黑色公牌轎車風馳電騁行駛在縣城到胡集鄉(xiāng)的路上。當車子行駛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張二江接到胡集鄉(xiāng)長吳大觀打來電話：“張副縣長，您到哪了？我這安排了鄉(xiāng)干部在鄉(xiāng)政府大門口對您夾道歡迎呢。”
張二江聽了這話心里不由想笑，暗，“這個吳大觀可真是個沉不住氣的主，幸虧今天只是去鄉(xiāng)里宣布他面主持胡集鄉(xiāng)的工作，等到宣布他正式任命為鄉(xiāng)黨委書記的時候他豈不是要弄一班鼓號隊在鄉(xiāng)政府門口張揚？”
張二江手里握著電話，故意嘴巴靠近電話聽筒位置歪頭問正在開車的司機：“張，到胡集鄉(xiāng)還要多長時間？”
司機頭也不回，很是官話的答了一句：“如果路上沒什么特殊情況的話大約十五分鐘后到。”
張二江連忙把司機的話又重復一遍給吳大觀聽，對著電話打哈哈道：“吳鄉(xiāng)長你別著急，我們很快就到了，哈。”
“那行那行，注意安，那我就讓人在大門口候著張縣長大駕光臨。”吳大觀裝出一副謙卑口氣掛斷電話。
坐在轎車里的張二江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電話號碼，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笑意，當他把手機放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扭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心里忍不住慨嘆。自從蔣大寬主持普水縣委縣政府工作后，最近一段時間縣級機關和一些鄉(xiāng)里的領導班子不時有干部調整，這批人大都是跟隨蔣大寬多年的死黨，其中就包括這位胡集鄉(xiāng)的鄉(xiāng)長吳大觀。
雖剛才吳大觀跟自己打電話的時候還算客氣，張二江心里卻明白，在吳大觀的心中真正的領導只有對他有提攜之恩的蔣縣長，縣里其他領導在他眼里根無足輕重，自己在吳大觀的眼里不過是蔣大寬的傀儡，按照蔣大寬的要求在做事，按照蔣大寬的指示給吳大觀提供位置。
張二江也不是沒有腦袋的人，如果很多人這要是這樣看待張二江，那就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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