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齊刷刷的望向楊國忠,他們的目光里都充滿了幸災樂禍,當然其中也不乏同情憐憫之色。
到現在,楊國忠還有什么好的,總不能將自己的真實想法都出來,為自己辯解吧?
好在他不是個愚笨的人,只匍匐在李隆基的腳面上,痛哭失聲。
“臣罪當誅,臣罪當誅,請圣人責罰!”
李隆基的臉上依舊冷若冰霜,接下來便再沒有一句斥責之言,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反而讓百官們都覺得,楊國忠這一回算是徹底難以翻身了。
在長安為官日子久可的人都知道天子的脾氣秉性,若是直來直去的,不論夸贊或是痛責,都沒甚大礙,獨獨卻是這曖昧不明的態度,值得人深思了。
太陽落山的速度很快,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山上就已經籠罩在了淡淡的夜色之中,負責警戒的羽林衛禁軍立即就燃起了早就準備好的火把,倒也將山上這塊方寸之地映得如同白晝。
“朕問你,今日演武,輸贏當如何定啊?”
“這……”
楊國忠頓時語塞,這讓他如何回答?就眼下局勢而言,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肯定是扮作叛軍的神武軍贏了?扇绻攬鼍统鰜,不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再者,即便到了現在,楊國忠也堅持認為,天子雖然非常憤怒生氣,但自己的圣眷猶在,否則便不會令他上山叩見了。
正是基于這個判斷,楊國忠把心狠狠一橫,道:
“臣固然輸了!但臣還要參劾神武軍中郎將,使用怪力之術,擾亂演武,居心叵測,意圖不軌,其罪亦當誅!”
此言一出,百官們頓時噓聲一片,便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
一時間,亂哄哄的便如一群胡峰般嗡嗡作聲。
“肅靜肅靜!”
維持秩序的禮官不得不連呼了三聲肅靜,才維持住了局面。
楊國忠究竟是不是得了失心瘋?居然在演武慘⑥∝⑥∝⑥∝⑥∝,¤@以后,參劾其不法居心,試圖拉獲勝的秦晉下水。
坐在天子之側的中書令韋見素也不禁動容,忍不住眉頭一挑,心里也自有判斷。秦晉今日固然獲得了演武的大勝,但行為畢竟還是失之魯莽,比如演武指出制造出的地動山搖之情境,若是萬一有人趁機以次作亂,豈非給了歹人以機會?以天子向來多疑的性子,今日之所以天黑還未回宮,恐怕也是意識到了這一,在防患于未然吧!
而且,楊國忠最的參劾后兩條都落在虛處,但居心叵測,意圖不軌這種事就用不著切實的證據,既然能出來便總能找到可靠的依據,比如故意制造震撼場面,使得演武徹底失去控制,變成了亂軍,潰兵爭相亂跑。
楊國忠此舉不可謂不歹毒,但卻正中了天子的要害!
韋見素擔心的望向天子,果見天子目光中在火把光芒下撲朔閃耀著。
“臺諫之事自有御史臺在,你就不必多做置喙了,今日受了不的驚嚇,事畢以后便在家中將養幾日,身子好了再出來理事也不遲!”
“圣人……”
李隆基的回應不但大出韋見素所料,就連楊國忠都一時間摸不清頭緒,如何按照以往的套路出牌,今日卻不靈了呢?天子不但沒有按照預想中對秦晉心生忌憚,繼而對其產生了防備和厭惡的抵觸情緒,反而卻直言讓他回家歇著去,朝中的事暫時便不能與聞了。這又與再次罷官有什么區別?
李隆基氣運丹田,振聲道:“既然楊國忠不肯下評判,那朕就替他下個評判,今日演武,神武軍勝出,右領軍衛、左武衛、龍武軍大敗!”
了一句大敗,李隆基似乎還意尤不足,又加重了語氣。
“大!大敗啊!”
三聲大敗,李隆基的聲音竟顫抖了,老眼里竟溢出了渾濁的老淚。
“圣人,圣人莫要自傷……”
距離李隆基最近的高力士一直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見天子情緒激動,便趕忙低聲勸著。年過古稀的老人最忌諱情緒大起大落,何況李隆基還不是普通的老人,他是一肩挑起天下的天子,萬一有個好歹,那就是天崩地裂的大禍!
奈何,李隆基的情緒卻驟然間如決堤之水,洶涌而出,連日以來憋悶在胸中的憤怒、失望、委屈、恐懼……各種情緒一股腦的都涌了出來。
今日楊國忠的慘敗,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李隆基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百官們此時也發覺了天子的異常,直到聽見天子哭泣之聲,他們便再也坐不住了,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有心勸慰一番,卻又都不知道該從何入手,只能同聲機械的回應著。
“臣等死罪,臣等死罪……”
主辱臣死,天子當眾痛哭,如何能不使這些重臣們如芒刺在背?
楊國忠更是嚇的身子抖如篩糠,自以為摸透了天子心思的他,此時也心亂如麻,不知天子究竟心里究竟存了何種想法,只能和其他人一樣不斷的叩首,再叩首!
天子的情緒失控,亦如六月的雷雨一般,來的快,去的也快。片刻功夫,李隆基便收住了聲音。
高力士則一直手忙腳亂的在李隆基身后又是捶背,又是輕輕摩挲著,防止老邁的天子哭叉了氣。見天子收住了哭聲,他又轉憂為喜,連忙聲道:
“圣人,請隨奴婢到胡床上歇息一陣!”
李隆基默許頭,便跟著高力士到胡床上去半躺了下來,剛剛閉上眼睛,卻聽禮官大聲唱道:
“中書門下同三品高仙芝,神武軍中郎將秦晉覲見!”
話音還在半空中環繞,李隆基就騰的從胡床上彈了起來。
“傳!”
李隆基等這一個已經等了許久,現在終于將演武場上風頭最盛的兩個人等來了。
不過,出現在李隆基面前的卻并非是兩個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的將軍,卻見兩人分別被部將攙扶著,渾身癱軟的來到了御前。
部將們剛剛松開了攙扶著的雙手,卻見兩人便紛紛撲倒在地。
“臣高仙芝……”
“臣秦晉……”
“……叩見皇帝陛下!”
高仙芝與秦晉俱是一副有氣無、力元氣大傷,似大病初愈的模樣。
“兩位愛卿,這是如何了?”
其實,高仙芝與秦晉是生生累成了這幅樣子,直到天子的近侍找到他們時,他們造就掏空了所有的力氣,之所以還在強行較力,憑借的是一口氣。
天子的旨意一到,他們便立時如釋重負的癱軟了下來。
秦晉和高仙芝都知道,再這么跑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但出于各自的性格使然,今日這較力卻必須分出高下來。
但天子的敕令最終還是把他們比拼到底的心思徹底瓦解了。
“臣,臣沒事,就是跑了太多的路,累,累的!”
秦晉畢竟是年輕人,這數月以來又一直與神武軍共同訓練,體能上要比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高仙芝好上很多,因此還能斷續的做著回答。再看高仙芝,卻是憋得滿面通紅,竟一句話也沒出來。
見到這幅場景,李隆基也傻眼了。萬萬想不到,他的兩員驍將竟然會因為跑路而累成這幅模樣!
“快,快端熱水來!”
李隆基的反應也快,知道他們肯定一天水米未進,這時沒有什么會比水這種東西更能讓他們恢復體力。
剛才,李隆基曾吩咐宦官打水燒火,為干坐了一天的官員們解渴,正好此時便已經燒好。內侍宦官端了兩碗熱水來,便要喂兩位將軍喝下。
高力士卻制止了他們。
“毛手毛腳的,不知道熱水能燙死人嗎?晾一晾再喝!”
“是,奴婢知錯了!”
高力士還是不滿意的喋喋不休。
“如此粗心大意,便再有三年也不能讓你們到殿中侍奉,還是回去做黃門吧!”
………
李隆基也甚是關注二人的情形,命人搬來了兩張胡床,讓二人分別躺下去。喝下了第一口水,秦晉立時就覺得流失的力量在一一滴的流回體內,見天子還站在胡床之側,便覺得再這么躺下去也不是辦法,掙扎起身……
然則一雙干瘦的手卻扶住了秦晉,秦晉愕然發現,這雙手的主人竟是大唐天子李隆基。
“剛剛喝了水,總要緩上一緩才能有力氣,好好躺著!朕在這守著你們!”
秦晉見慣了天子的言不由衷,今日卻見他神色眉宇間盡是誠懇之色,不禁為之動容。李隆基又道高仙芝所躺的胡床前探看,卻將七尺壯漢感動的淚如雨下。
秦晉并非在這時代土生土長的人,心底里沒有那種根深蒂固的皇權思想,自然也無法理解當代之人對君恩似海的體會。
非但如此,李隆基更親自端起了晾在一旁的水碗,喂高仙芝喝下,的秦晉既驚且怪。其實,秦晉不知道,李隆基之所以如此,與剛剛的情緒失控當大有關聯,也許此時他還沉浸在那種心境中沒有完走出來。他和官員們才有幸見到了李隆基這一反常態的舉動。
施恩于臣子雖然是天子慣用的手段,但在此時此刻此地卻并非合適的時間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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