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的思想工作這一回總算有成效,這也和他數(shù)月以來不間斷的潛移默化有著很大的關(guān)聯(lián)。鬧事的禁軍們非但不再抱怨,干起活來反倒比之前更加賣力。
秦晉也果如保證的一般,吃住在工地上,并親自參與施工,這更讓那些勛戚子弟出身的禁軍們干勁十足。但事情也不是就此以后便安枕無憂,秦晉還有一樁心事放不下。那就是盧杞和楊行的矛盾,這在以前并沒有引起他足夠的重視,現(xiàn)在看來則明顯是一個嚴(yán)重的失誤,并險些釀成了大禍。
只是兩個人的矛盾由來已久,若想化解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dá)成的,短時間內(nèi)只能合理安排他們的輪換時間,以不產(chǎn)生沖突為宜。
在這次突然而至的危機(jī)也并非無收獲,韋濟(jì)的表現(xiàn)就可圈可,處置也很是及時到位。看來此人的潛力還是有待挖掘。
“中郎將,鐵鏟拿來了!”
隨從的話讓秦晉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工地,秦晉脫掉了外袍,露出一身精干的短打,接過了鐵鏟便縱身跳入坑中。
“中郎將……”
這一突兀的舉動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韋濟(jì)和杜甫就在旁邊,也被秦晉的舉動驚呆了,他們?nèi)f想不到,秦晉竟然干就干,完不顧及官員的體面。
“能夠吃住在這里,便已經(jīng)算言出必行,又何必真的掄起鐵鏟?”
韋濟(jì)輕嘆了一句。在他身旁的杜甫卻一言不發(fā),雙目中散發(fā)出思索的光芒,好像有所醒悟。
“中郎將,這,這等賤役,可萬萬沾不得……”
楊行距離秦晉的位置很近,當(dāng)即就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前來勸阻。
畢竟唐朝之時,還是貴賤有別,一個官員不顧及官儀與體面,干這些粗使賤役的活計,是十分駭人的。
秦晉卻道:“如何?你們干得?我去干不得?”
楊行伸手撓了撓后腦,才道:“這活計總要有人去干,中郎將又何必親自動手!
…♂…♂…♂…♂,↓≤秦晉的話讓他大為感慨,話雖然還是在勸阻,但語氣已經(jīng)不似之前那么堅定。
隨后,秦晉竟又出了一句話,令韋濟(jì)杜甫直覺驚世駭俗。
“身體力行的勞動并不可恥,非但不可恥,甚至還要比任何事情都光榮。只有那些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人,才應(yīng)該感到可恥!”
這番話立即就換來了陣陣擊掌叫好之聲。禁軍們擊掌叫好,倒不是覺得秦晉的話多么有道理,而是因為這句話出自秦晉之口,除了身體力行同甘共苦換來的認(rèn)同,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于數(shù)月以來,他在軍中樹立的威信。
韋濟(jì)的臉色早就煞白一片,這么朝中的勛戚權(quán)貴們,并無多大關(guān)礙,但問題是秦晉的打擊范圍太廣了,甚至連天子都牽連了進(jìn)來,如果被有心人傳到宮中去,后果可大可。
但眼見著這一招十分奏效,他又不好公然勸阻。而與他并肩而立的杜甫則忽生感慨與共鳴,這與他此前近十載的經(jīng)歷大有關(guān)系。
由于一直徘徊在底層的邊緣,所以他見過很多也親身體會過現(xiàn)實的不公。就在去歲,他還親自寫下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等針砭時弊的詩篇。
可一旦官運(yùn)來臨,即便只過了半載的光景,于杜甫而言,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時,杜甫才記起了秦晉第一次表明身份后,在他驚訝未及平復(fù)之時,曾過一句聽著新鮮,又頗耐人尋味的話。
“不忘初心”
孜孜求官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光宗耀祖?一展長才?還是為了天下黎庶?杜甫一時間不由得呆住了,他覺得自己險些迷失在了權(quán)力和地位散發(fā)的光芒里,險些不能自拔。
韋濟(jì)自幼生活優(yōu)渥,成年以后又官運(yùn)亨通,從未受過挫折,心境自然與杜甫不同。對于秦晉的這句話,完沒有感概,聽來只有無盡的心驚肉跳。同時,他也慶幸,好在身邊都是神武軍的心腹,并不會將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泄露出去。
正在兩個人各懷心事的當(dāng)口,忽有一名宦官模樣的人來到工地,尖著嗓子問了一句:
“哪位是韋左丞?哪位是杜郎中?”
韋濟(jì)的眼睛尖,記憶也好,立時就認(rèn)出了這個宦官是太子身邊的親信,叫李輔國。
李輔國在禁軍的引領(lǐng)下來到二人面前,但見他十分恭敬的沖兩位行禮,然后才客客氣氣的道:“太子殿下有請兩位到政事堂!”
兩個人回禮之后,韋濟(jì)才問道:“不知太子殿下召見,所問何事?”
傳達(dá)完了太子的命令,李輔國又露出了標(biāo)志性的笑容,答道:“太子殿下關(guān)心進(jìn)度,請兩位以作去咨詢!
“請公稍待,待韋某與杜郎中換過衣冠。”
此時的韋濟(jì)與杜甫滿身的塵土泥巴,如此去面見太子,顯然是不合適的。誰知李輔國卻又?jǐn)[手笑道:“太子殿下早有交代,兩位如常但去即可,百廢待舉,便要有些新氣象,繁文縟節(jié)能免可免。”
杜甫不禁動容,這番話出自太子之口,便是大唐之福。
……
韋濟(jì)不自然的輕抹了一下袍子上褶皺,如此衣冠不整的面前太子,讓他如坐針氈。杜甫的感覺也比他差不多少。
太子李亨平靜的觀察著端坐在左右的韋濟(jì)與杜甫,這兩個人是秦晉推薦給他的。最初,李亨只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姑且一試,卻實難預(yù)料,兩人竟如此踏實肯干。且先不論此二人事如何,只憑這份勤懇,就勝過那些只知道大言驚世的口舌之徒強(qiáng)上十倍百倍。
這是天子交給李亨第一項完自主的差事,他當(dāng)然不想辦砸了,有兩個如此盡心的官員從旁輔佐,也就漸漸放下了心。更為難得的是,韋杜二人均是出自名門之后。
韋濟(jì)的父親是宰相韋嗣立,杜甫的祖父也是高宗朝的名臣杜審言。這兩個人的出身堪稱完美,起用他們,就不會惹得朝中清流們非議,自己的阻礙自然也就少了許多。
如果是寒門出身的官員,顯然就要麻煩了不少。
有鑒于此,李亨僅僅是簡單詢問了一下工期進(jìn)度,便不再多言,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里,反而有一半在著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
韋濟(jì)和杜甫自然不敢隱瞞工地上的矛盾,兩個人有所保留的簡單講述了一遍,李亨便煞有介事的聽著,也對秦晉控制將士的手段頗為贊賞。
要知道神武軍中不論將士,大多都出身自勛戚權(quán)貴子弟,能夠驅(qū)使他們甘心情愿的去做民夫壯丁們才做的賤役,單憑這份手段,就讓人不容覷。
韋杜二人出了皇城景鳳門,繞過崇仁坊與勝業(yè)坊的大街,準(zhǔn)備向南折回位于安邑坊與宣平坊之間的工地。卻忽見有兩輛奢華的四馬軺車往興慶宮方向疾馳而去。
韋濟(jì)訝然道:“霍國長公主與常山公主如何聯(lián)袂去了南內(nèi)?”
在敏感時期,這些異常的事件,總能牽動人們敏感的神經(jīng)。
見韋濟(jì)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杜甫卻卻道:“兩位公主的車馬再急,又豈能關(guān)乎國事?韋兄多慮了!”
韋濟(jì)這才抬手一拍腦門,尷尬一笑:“子美兄所言甚是,也是這幾日發(fā)生的事多,腦筋都跟著過于敏感多疑!
兩人相視一笑,繼而又一齊打馬南去。
霍國長公主與常山公主的確又見重要的大事要面見天子李隆基。
姑侄兩人聯(lián)袂而至,很順利便見到了午睡將醒的大唐天子李隆基。
來也湊巧,今日所談之事的主角也伴在李隆基身邊。
“蟲娘出落的來好看了!出水芙蓉,羞花閉月也不過與此呢!”
霍國長公主嘖嘖連聲贊了兩句,弄的蟲娘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李隆基的心情很不錯,也不知是否剛剛的午睡做了美夢,笑的很是興起。
“霍國莫夸的她上了天去……”
“阿兄此言差異,蟲娘端莊賢淑,哪里用阿妹去夸嘍?”
雖然李隆基素來不喜蟲娘,但還是很高興的回應(yīng)道:
“阿妹的一張妙口還想抹了蜜糖一般!
李隆基與霍國長公主兄妹感情一向不錯,兩人話也很是隨意。而跟在霍國長公主身后的常山公主卻不敢有一絲言行矩。畢竟她是李隆基的女兒,對這個生來冷酷的父親,只有敬畏,而沒有親情。
笑過一陣,李隆基這才緩緩問道:“吧,你們兩個同來南內(nèi),有何等要事?”
霍國長公主答道:“阿兄還是料事如神,確有要事,卻不是阿妹與常山的!
言語間,她的目光瞥向了蟲娘。
李隆基何等的聰明,立刻就會意了一二,但也不急于問破,只揣著明白裝糊涂。
“別賣關(guān)子了,有事但,只要不涉軍國重視,應(yīng)允你們就是!
霍國長公主嘖嘖了兩聲,“好像阿妹從來只有事相求阿兄一般,這次偏偏不是,是阿妹要給阿兄做回好事!
兄妹兩人互相賣著關(guān)子,偏不破究竟為了何事,李隆基身旁的蟲娘睜大了如水的雙眸,覺得很是有趣,好奇的問道:“姑姑所為究竟何事呀?”
注:
清流:與宋以后概念不同,唐朝的清流指門閥世家出身的官員,與清流相對應(yīng)的濁流,專指寒門出身的官員。
南內(nèi):玄宗時,興慶宮又稱南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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