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被堵死了!”
劈開被沖車撞爛的城門以后,叛軍駭然發現,城門洞里已經被磚石灰土死死的堵住,灰土早就干結,硬的和石頭一般。
“挖開,老子不信邪了,城門都撞開了,還差這土石!”
不過,叛軍手里都是些刀槍弩箭,根就沒有趁手的工具,用利斧砸了上去卻也只見干結的土石上多了個白印,一時間竟無可奈何了。
消息很快被送到田承嗣那里,興奮頓時一掃而空,他只認為沖車撞開了城門,一切就容易的多,哪想得到城內守軍居然用土石將城門都封死了。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了城中守軍的決死之心。
倘若四門都用土石堵死,這分明是存了決一死戰之心啊!
一念及此,田承嗣連呼倒霉,想在風陵關撿個便宜,沒想到卻遇上了一群不要命的瘋子。風陵關的確挺重要的,但也不至于用數千人的性命與之陪葬吧?這筆買賣怎么算都是劃不來的。
然則,田承嗣也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既然已經定下了目標,又怎么可能稍一受挫就頹然放棄呢?
“強攻,強攻!耗死這幫瘋子!”
擄來的閿鄉百姓不值錢,田承嗣根就不在乎,用這些人命耗光了城中的軍械,也算讓他們死得其所了。
情知今日的攻城已經不可能有所進展,但為了消耗城中的軍械物資,以及消磨城中守軍的士氣,他依舊命督戰隊驅趕著閿鄉百姓蟻附攻城。
“把沖車撤回來吧!留在那也是無用!”
沖車雖然沒用了,但打造沖車的木材可以拆下來再打造云梯,如果丟棄了也是在可是可惜。
突然間,幾聲劇烈的爆響將田承嗣嚇了一跳,他趕緊望過去,卻見一處城門外冒著團團白煙,竟不知發生了何事。
好半晌,才有人渾身是血哭嚎著奔出濃煙,一邊疾奔,還一邊大呼著:
“唐軍請來雷公電母了,唐軍請來雷公電母了……”
呼喊的聲音不,但戰場上嘈雜一片,田承嗣在城墻三里開外卻聽不清楚,只看著那些慌張逃竄的軍卒,心里莫名其妙。他喚來了李寶臣,交代著:
“遣人去問問,究竟發生了何事!”
片刻之后,田承嗣暴跳如雷。
“放屁!甚的雷公電母,禍亂軍心,都給老子宰了!宰了!”
利斧揮起落下,那幾個率先跑回來的倒霉蛋人頭先后落地,腔子里的黑血噴出一兩丈遠,身體倒在了雪地上,劇烈的痙攣抽搐著……
……
長安城外,叛軍再度例行攻城,數萬人像潮水一樣沖擊著城墻,孫孝哲的大纛旗迎風招展,仿佛是一種無形的力量敦促著叛軍們奮死力戰。然則,孫孝哲人卻并不在長安城下,此時他已經秘密抵達了馮翊郡澄城之下。
孫孝哲已經集結了分派往各郡的人馬,齊聚于馮翊郡,足有五六萬之多。這一戰他志在必得,因為退守白水、澄城一線的馮翊郡唐軍控制著關中六成以上的糧食,只要強攻得手,就算潼關暫時落在唐軍手中那又如何?
早在三日前,孫孝哲就得到了潼關陷落,田承嗣不知所蹤的消息。
為了穩定軍心,孫孝哲嚴密封鎖了這個消息,只對外潼關遭到了唐軍的突襲,此時已經被擊退。但實際上,他憤怒的已經有了殺人的心思,只暗暗發誓,將來逮到了田承嗣定然千刀萬剮了此人。
然則,生氣歸生氣,應對之法絕不能拘泥于尋常人。
若在常人得知后路被斷絕的消息之后,一定會瘋狂的反撲,不顧一切代價的奪回潼關。但孫孝哲畢竟不愧將才之名,情知**突襲潼關得手必然是早就有所籌謀的,現在一定做好了拼死一戰的準備。
既然如此,孫孝哲偏偏就不打算按照唐軍預想的出牌,唐軍不是想斷絕他的后路嗎?他也絕了神武軍的軟處,只要攻下馮翊郡擊敗那些負隅頑抗的神武軍,就可以從他們手中奪得關中六成以上的糧食,到那時就算后路被斷又如何?
只要有足夠的糧食,孫孝哲就有把握從容捭闔,待得攻下長安,擒住李亨君臣,唐軍所有的抵抗也自然就失去了意義。
在如此策劃之下,孫孝哲一面假裝自己還在長安外的圍城大軍中,命人例行攻城,實際上則帶著護衛親自抵達馮翊郡,督戰攻城。他就要是要打唐軍一個措手不及。
把守澄城的乃是澄城令路嗣恭與澄城都知兵馬使辛云京。
起澄城令路嗣恭在關中一帶是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此人為京兆三原人,年輕時為游俠劍客,后來一賢名入仕,先后為鄴縣尉、姑臧令。遷澄城令還不到兩年,不想就遇到了這場潑天的大亂,更不想三輔重地也能成為亂兵交戰之地。
都知兵馬使辛云京出身將門世家,其父兄子弟幾乎部在軍中為將,安史叛軍造反以來一直在河東節度使麾下為將,后來被史思明部打的一敗涂地,只得退守河東山地,與叛軍周旋。恰逢秦晉攻略河東,他才帶著人馬一并投了神武軍。
秦晉入京以后,便把辛云京部調往馮翊郡,歸楊行節制。
此時,馮翊郡各地的守軍依照郡太守杜甫的命令,紛紛退守到了白水到澄城一線。為的就是避敵鋒芒,以騰出足夠的反擊時間和空間。
從潼關也好,長安也罷,到馮翊郡北部有著不短的補給線,不但可以為長安守軍分擔叛軍的兵力和精力,還能為馮翊地守軍減輕一部分的壓力。
不過,無論是秦晉也好,還是杜甫也罷,都低估了孫孝哲心中的怨念。按照推演,孫孝哲在得知潼關后路被斷以后,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奪回潼關,可萬萬想不到的是,他竟置潼關于不顧,瘋狂的向馮翊郡撲去。
孫孝哲這一招突如其來,的確讓打的郡太守杜甫措手不及,辛云京的部眾分散在澄城向東到黃河西岸的離石堡一線,此時駐守澄城的人馬也僅有一萬人而已。
守城之戰一開始,都知兵馬使辛云京立刻就意識到,御史大夫和郡太守的推演出現了偏差,因為叛軍竟在澄城一地就投入了將近十萬的兵馬,這分明是不戰勝不罷休的架勢。
因而在澄城被徹底圍困之前,辛云京派出了數路信使急往白水和中部分別給楊行和杜甫送去了求援信。
叛軍對澄城發起了不計代價,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僅僅三天的功夫,城內守軍就死傷超過三千,箭矢等物資消耗過半。照這種情形繼續下去,用不上七天澄城就得被徹底攻破。
辛云京絕望的找到了路嗣恭。
“叛軍勢大,你我恐無生路,唯有決死一戰!”
至此,他堅定了決死一戰的念頭,無論路嗣恭是否有心與之一同決死力戰,都打算遣人破圍而出,告知杜甫和楊行,不要再派人來了,一定要調集盡可能多的人馬堅守住白水和中部,否則一旦使叛軍得逞,關門打狗的計劃將功虧一簣。
此時,路嗣恭正在清理日間守城時新受的瘡口,聞言悲滄而笑。
“壯士死于社稷,正得我所愿,與辛兄并肩一戰,實在三生有幸!”
完,大顆熱淚于眼眶中滾落。路嗣恭不是哭自己即將身死的命運,而是遺憾不能看到朝廷平亂的那一天了。他自始至終都堅信,天命所歸依舊在唐朝,安史叛軍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朝廷早早晚晚都會將這些魑魅魍魎一股腦收拾干凈了。
兩人唏噓了一陣,又轉而議論起守城的方略。雖然已經存了必死之心,但依舊不能讓叛軍痛痛快快的得了澄城。
只要把叛軍在澄城多拖上一日,杜甫和楊行的準備就會多上一日,他們的死也就更值得。
“城中的箭矢消耗過半,滾木礌石也用了大半,一旦沒有這些東西,只怕不住叛軍潮水一樣的沖擊。”
澄城墻高不過兩仗,面對近十萬人汪洋大海般的沖擊,稍有不逮就會被叛軍破城。
“這個好,將城內的房子都拆了,房梁房柱也能用上一陣子。”
路嗣恭眼中掠過一絲黯然之色,他身為澄城令有保境安民之責,現在卻要拆百姓的房子,心種頓時如刀割一般。
“幸甚城中百姓大半都隨著杜使君北上中部城,就算城破,也不至于都死絕戶了!”
聽了辛云京的安慰之辭,路嗣恭更是黯然,命隨從草草將左臂包扎好,便拉著辛云京一同到城內去查看究竟有多少房子可以拆,又能拆出多少磚石梁柱。
沿著大街走了一陣,路嗣恭呵辛云京這才發覺,如果將所有的房屋都拆掉,別再守上七日,就算一兩個月也夠用了。但是,還有個致命的問題是他們繞不過去的。
“只可惜啊,城內的糧食只夠支用半月光景。”
辛云京大笑,道:
“有半月光景,孫孝哲大軍消耗的也差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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