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戰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房琯的嘴角已經浮現出了一絲笑容,而這種笑容通常都在大勝底定的情況下才會出現。此時,叛軍陣型大亂,再想回天除非有奇跡出現。
緊接著,叛軍軍陣內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耀眼的火光與濃烈的煙霧混雜在一起,更使得戰場上混亂不堪。然則,火光和煙霧居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反作用,已經受驚的耕牛不知何故竟又被火光和煙霧所震懾,開始像沒頭的蒼蠅一般四處亂竄,而不是一開始那樣只往一個方向沖擊。這就給驅趕火牛陣的軍卒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因為火牛陣即將有失控的可能。
立馬在遠處觀戰的房琯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不過他卻并不甚擔心,反正火牛陣的初步目的已經達到,叛軍軍陣也在火牛陣的沖擊下陷于七零八落的境地,接下來便由軍中將士完成對它們的最后一擊吧!
“軍出擊!”
隨著主帥軍令下達,掌旗使手中旗幟變幻,數萬大軍轟然開動,如山呼海嘯般的狂奔而出。
也就在與此同時,火牛陣也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狀況,有一兩頭耕牛在火光和煙霧的阻嚇下居然調轉了方向,往來時的路上的狂奔。這就相當于起了帶頭作用,其他的耕牛見狀也跟著紛紛掉頭。負責驅趕的軍卒一看這種情況便慌了神,哪怕這些耕牛向兩側四散而逃也絕對好過當下這種情形,因為大軍馬上就要發動攻擊,火牛陣調轉了方向豈非矛頭指向了自家人嗎?一旦沖撞到一起,后果不堪設想!
只可惜,耕牛畢竟是畜生,又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火光和戰鼓聲都成了它們失去最后一絲溫馴的誘因,任憑驅趕的軍卒如何鞭打呵斥都不顧一切的往來時的方向狂奔。也許在它們簡單的頭腦里,只有往回跑才有可能逃離這可怕的地方。
等到房琯發現這種狀況時,大軍已經出動,即便想要躲也來不及了。
“房相公,火牛陣調頭,我大軍有被沖垮的危險!”
李嗣業面色焦急,眼睛里更是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擔憂。
這種狀況發生的太過突然,以至于一切似乎都盡在掌握中的房琯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了!
“房相公倒是句話啊?再不下決斷,火牛陣就要沖垮自家人馬了……”
上萬頭耕牛至少有六成調頭直沖唐軍軍陣,房琯坐在馬背上看的清清楚楚,也覺得屁股底下升起陣陣涼意。
然則,受了驚嚇而狂奔的耕牛是不會留給房琯更多的時間的,在他愣神的功夫里已經一頭扎進了正向前突進的唐軍軍陣里。
“房相公,快下決斷吧,火牛陣已經沖進大軍之中,再晚,陣腳就要亂了!”
火牛陣的威力李嗣業已經見識過了,叛軍何等的勇悍,都在這群畜生面前顯得不堪一擊,倘若放任不理,只怕這些唐軍也會緊隨其后,落得一樣的下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這個結果?”
不知何故,房琯口中竟在喃喃發問,這可把李嗣業急的滿頭冒汗。關鍵時刻,房琯這個主帥不是要急出了失心瘋吧?
其實,房琯心中的確存著一種不解的情緒,記載中田單破燕軍的火牛陣明明無堅不摧,無往不利,可每提及過這種陣法會有反噬的狀況啊?更沒過火牛陣一旦反噬,又該如何應對處置?
直到李嗣業大力的搖晃著他,房琯的心神才被重新拉回現實之中,但是,只這一忽的失神,唐軍前鋒已然被火牛陣踏的亂七八糟,潰不成軍。
“老夫現在心緒不寧,李節帥你,現在該如何處置才能把影響和危害降到最低?”
現在不是顧及臉面的時候,是以房琯也很實誠的出了自己現在心亂如麻的處境。李嗣業聞言,也是急的兩手一攤,他能有什么好辦法?那些耕牛都是畜生,又是受了驚的畜生,此時根就不會再聽人的指揮,只會由著性子狂奔亂突一陣,什么時候耗光了體力,什么時候才可能會停下來。為今之計,也只能避開這些畜生,省得被叛軍占了便宜。
“撤兵,整軍來日再戰!”
李嗣業艱難的從口中吐出了一句話,房琯聽后大搖其頭。
“這,這總攻決戰豈能是兒戲?來就來,走就走,軍心士氣泄了,再想凝聚起來,千難萬難啊!”
李嗣業沉默不語,自己領兵多年,這點淺顯的道理又豈能不知道?可以眼下這種狀況,如果不壯士斷腕般的立下決斷,極有可能糜爛一片,而被反應過來的叛軍打個措手不及。
此時的**被火牛陣沖散了大片人馬,李嗣業舉目觀察,至少當在萬人的規模,而隨著煙霧來濃,戰場上的形勢便更加顯得撲朔迷離,叛軍的動作也難以準確的觀察到。
在房琯那里,還在為這次攻擊突襲戛然而止覺得惋惜,李嗣業心中卻時刻擔心著叛軍回趁機反咬一口,到時候反敗為勝也不是不可能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房相公不能再猶豫了!”
原房琯在東征的路上殺伐決斷,也很得李嗣業的推崇,可現在他卻發現面前的房琯竟像換了個人一般,近乎于糊涂的固執堅持,而在需要立下決斷時,又是無比的優柔寡斷。
只見房琯的臉上陰晴不定,其內心當中正在進行著艱難的天人交戰,一方面對戰場形勢的憂慮使得他有意放棄這次進攻,可另一方面這次進攻準備已久,也盼望已久,如果鎩羽而歸,不知何時才能與叛軍主力決戰,一旦他們龜縮進洛陽城內,以洛陽城內的糧食儲備堅持個一年半載也不是沒有可能。假如領兵在河北的史思明趁機南下,此次東征將有可能功虧一簣!
“不!不能撤!強行頂住火牛陣,殺過去!現在叛軍陣腳已亂,此時若草草放棄,才是給了他們生的機會!”
猛然間,房琯提氣大聲的喊著。李嗣業呆住了,他實在想不到房琯居然失心瘋到了這般地步。
強頂著火牛陣向前沖擊,軍中將士沒等和叛軍交戰,就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那群畜生的蹄角之下,就算挺了過去,哪里還有士氣和體力攻殺敵陣呢?
愣怔之下,李嗣業趕緊勸道:
“房相公不可一意孤行,如此只會使……”
“不必多言,速歸陣,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房琯罕見的打斷了李嗣業的話,聲音中帶著顫抖,帶著歇斯底里。
大約無例外的半山腰上,磨延啜羅叔侄目睹了河口怪誕而又突兀的一幕,也是都被驚得目瞪口呆。明明對付叛軍的火牛陣怎么就突然反噬了唐軍呢?明明勝券在握的唐軍遭此突如其來的狀況,非但被打亂了陣腳,甚至還在轉瞬間就陷入了危如累卵的境地。
“叔父,唐軍要敗了!”
“先不要妄言,房相公智計過人,又有決斷,未必不能挽回頹勢!”
藥葛毗伽雖然不讓磨延啜羅瞎想,可他的聲音中分明又滿是頹然之色。
磨延啜羅指著遠處團團煙霧繚繞的戰場上空。
“叔父且看,火牛陣反噬,房相公遲遲沒有應對之策,顯然是已經亂了方寸。而大火產生的煙霧又遮擋了戰場,叛軍的所有動作都難以在第一時間發覺,如果他們此時趁勢反擊,叔父以為當有幾成勝算?”
藥葛毗伽應聲下意識答道:
“至少也有八成!”
磨延啜羅突然笑了,竟笑的有幾分不甘心。
“何止八成,假如叛軍趁機反撲,唐軍必敗!叔父,這里已經并非我回紇部久留之地,還須早早想好退路!”
他當然希望房琯此戰獲勝,可既然戰敗難以避免,總不能陪著他搭進去從草原上帶來的勇士。也多虧了房琯對回紇部騎兵的不信任,只讓他們負責在外圍側翼襲擾,如此一來反而使他們置身于戰場邊緣,即便與戰場脫離也是十分容易的。
“不要輕舉妄動,再等等看,萬一還有轉機呢?”
藥葛毗伽考慮的問題相對要更多,萬一房琯成功的挽回了突然出現的頹勢,他們于此時卻偏偏撤了,將來怎么交代?僅僅一個臨陣退縮的罪名就有可能給他們叔侄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雖然唐朝未必會真的以軍法殺了他們,可這個把柄落在懷仁可汗那里,又焉知不會被加以利用呢?
磨延啜羅似乎也遠較剛剛南下時成熟了許多,并沒有像以往一樣沉不住氣,反而還對藥葛毗伽的法表示贊同。
“叔父所言極是,就再等等看,假如唐軍兵敗不可挽回,再走也不遲!”
反正這叔侄二人是打定了主意,絕不會在形勢未明朗之前沖上去,為它人火中取栗。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推移,戰場已經徹底被煙霧所彌漫,不但看不清楚叛軍的動作,就連大半的**也被掩在其中。偏巧此時又起了東南風,煙火借著風勢更像一只巨大的怪物,張開血盆大口把擁堵在河口的**一點點的吞沒。
陡然間,殺聲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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