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陽陷落,河南節度副使張巡以身殉國!
軍報上的內容把甘露殿內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那些不知利害輕重的御醫和宦官們依舊圍著人事不省的天子手忙腳亂的團團轉……
睢陽乃是兩淮之地的北部門戶,安賊叛軍如果想奪取兩淮財賦之地,就絕對繞不過去睢陽。而張巡則是鎮守此地的中流砥柱。都時勢造英雄,這句話印證在張巡的身上再合適不過。就在天寶十五載之初,張巡還僅僅是個郁郁不得志的縣令,恰逢安祿山攻陷洛陽,舉兵南下,他才聚眾抵抗,召集了不少的唐軍,在雍丘、寧陵等地打了幾個不的勝仗,連挫叛賊兵鋒。
在長安之圍解除以后,李亨聽了張巡的戰績,便下敕書任命其為河南節度副使,攝御史中丞。由此,張巡便牢牢的守在睢陽,不使叛軍向南半步。可誰又曾想到,前腳房琯兵敗,后腳張巡竟也跟著敗了。
而睢陽一旦失守,就等于使兩淮門戶洞開,叛軍便可趁勢長驅直入,取江陵、金陵也未必不能!
知曉朝廷大勢的秦晉、崔渙與李輔國都是面色凝重,唯獨張皇后對睢陽失守也僅限于朝廷一敗再敗的沮喪而已。她見殿上眾人都沉默不語,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只是睢陽與長安山高水遠,才不會有半分關心,她所在意的是,如何才能從這份突如其來,晴天霹靂一般的軍報為自己攫取最大的好處。
當張皇后的目光掃在秦晉的臉上時,登時就有了主意。隨即她又偏頭看向李輔國,隱晦的眨了眨眼睛,又沖著秦晉的位置努努嘴,兩人竟心照不宣。
“當務之急,朝廷必須派遣援兵出關,萬一叛軍奪下了睢陽以后當真直取兩淮江南,大勢恐將難以挽回!”
在得到了暗示以后,李輔國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意見,雖然他絕口不提以何人為帥出征,但天子詔書就在宰相崔渙的手中,哪里還用他明了?
李輔國的話并沒有得到積極的回應,崔渙在得知睢陽陷落,張巡殉國的消息以后,長久的陷于震驚與悲傷中難以自拔。這其中既有對國事的憂慮,也包含了他與張巡之間的私誼。張巡外放地方為官之前,一直在長安做京官,只因為得罪了權貴難有寸進的余地,不得已之下才離開的長安。
“此事尚需從長計議,畢竟長公主與秦大夫的婚禮已經籌備了月余,長安的百姓都在等著這一天,如果出兵的話只怕要草草收場,這對人心是十分不利的,甚至會使民間人心惶惶,平白的生出事端來……”
崔渙的內心是掙扎的,先有房琯兵敗,再有睢陽陷落張巡戰死,唐朝在關外的局勢陡然間變得岌岌可危,他又不自覺的看了一眼仰躺在榻上毫無知覺的李亨,只覺得千鈞重擔都壓在自己一人的肩頭,胸口壓抑沉重,竟憋得難以呼吸。
總而言之,出兵是必須的,可籌備了月余的大婚之禮一旦草草收場,他也不敢保證會給長安民心帶來何等樣的影響!
一直頗有決斷的崔渙竟也罕見的猶豫不決了!
張皇后見崔渙似乎很是猶豫,便接著李輔國的話幫腔。
“兩淮江南為大,長安百姓都是通情達理的,又豈能不理解朝廷的難處?至于長公主與秦大夫的大婚之禮,也不是就此擱置了,他日攜不世之功返回長安,不定又能成就一段千古流傳的佳話呢!”
李輔國的隱晦,相比之下張皇后就是直言不諱了。不但提出來,要暫時擱置秦晉與壽安長公主的大婚之禮,還要讓秦晉即刻帶兵東出,以解開唐朝在關外的困局。
李隆基在位時,朝廷談安賊叛軍如虎色變,最多也是守住潼關,保住關中就到頭了。現在張皇后不過是區區一介婦人,把出兵討賊的居然就像吃飯睡覺那么容易,也不知她是從哪里來的自信?
秦晉并沒有多一句話,只是如此暗暗的想著。其實,與其張皇后是自信的,倒不如她無知者無畏!讓這種糊涂蠢蛋參與到朝政決策中來,其帶來的惡劣影響,只怕不亞于楊國忠、程元振這種人。
原李亨身體康健之時,張皇后根沒有插手軍政決策的余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亨突然病發不醒,甚至還有性命之憂。關外的局勢又接二連三的受挫,這就給張皇后參與決策創造出各種條件。
秦晉又看了看神色有些遲疑的崔渙,知道他心里在猶豫不決,但最終只怕也不會有合適的決斷與選擇。而讓秦晉心生警惕的是,由此刻情形看,張皇后與李輔國這對冤家居然不知怎的合流一起了,兩人一唱一和的,顯然是要將自己支出長安。
忽然想到壽安長公主,連秦晉都不由得暗暗贊嘆,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蟲娘竟是如此的有先見之明。倘若他在今夜徑自去了駐扎在北禁苑的神武軍,自然就是在此地與張、李兩人周旋的機會都沒有了。
如果當真是這樣,后果恐怕不堪設想,秦晉知道,只要他和崔渙不在這里,張李兩人別假傳詔旨,就算把李亨毒殺了也不奇怪!
依附于皇權的女人和宦官有強勢君主在位時,自然難以為禍,可一旦君主身有不測,此二者立時就可以翻云覆雨。此中例子,在秦晉所知道的史實中已經不勝枚舉,他心知此次怕是難留在長安,唯獨擔心的就是廣平王,如果他也跟著離開了長安,就算有崔渙留在政事堂,在張皇后和李輔國面前也是獨木難支啊!
思忖之下,秦晉打定了主意,既然出兵在所難免,也就不做無用的掙扎,坦然受之便是!然則,此時的甘露殿卻不能離開人,幾位重臣必須輪流守候在天子榻前。
“便如皇后殿下所言,秦某也認為出兵乃當務之急,至于大婚之禮,延緩也是情理之中……”
“秦大夫……”
秦晉痛快的表態,崔渙心下驚訝,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勸阻還是贊同,只有些茫然的喊了一句之后就沒了下文。
張皇后與李輔國則相視狐疑,以為秦晉一定百般推脫,現在見他痛快的答應下來,又都不免心生疑慮,覺得這其中一定有鬼。
“秦大夫深明大義,實在令人好生欽佩,一會便也命人向廣平王傳詔吧!”
李輔國皮笑肉不笑的恭維了秦晉一句,又把矛頭指向了今夜不在場的廣平王。
幾樁重要的決定都已經塵埃落定,秦晉再留在甘露殿也只是白白的混時間,而他心中還存著一件更了不得的大事。
秦晉再也不理會勾結在一起的狗男女,對崔渙千叮萬囑,一定要寸步不離天子左右。
崔渙則詫異的問道:
“難道秦大夫還要出宮?”
秦晉點了點頭,目露深沉之色。
“留在這已經沒什么用了,倒是外面還有一樁未決之事等著秦某。”
見秦晉不肯明,崔渙也不追問,也只叮囑了一句:
“此乃非常之時,秦大夫諸事心!”
“相公放心,秦某定會提起十二分的謹慎。”
到此處,他頓了頓,又道:
“明天天亮便整軍,三日后即可出征。”
崔渙則瞥了一眼與之有十幾步之隔的李輔國,壓低了聲音道:
“大夫出征原是應有之議,老夫獨獨擔心廣平王啊!”
“某自有謀劃,請崔相公放心!”
甘露殿上人多耳雜,秦晉只能到這種程度,崔渙先是一愣,繼而又有些狐疑的點了點頭。
看著秦晉離開甘露殿,張皇后的心里分外得意,她覺得今夜總算出了一口胸中的惡氣,不過想起了慘死的竇憲,內心依舊是恨意難平。僅僅把秦晉逼走長安,也是在是便宜了他。
不過,她也明白一個道理,飯得一口一口吃,沒有一天吃出來的胖子。先把秦晉和李豫這兩個眼中釘,肉中刺趕出長安去,然后再謀劃著消滅掉他們,當然就比現在容易多了。
想是得意,張皇后不禁掃了一眼站在殿門口的崔渙,突然又覺得這個老家伙實在礙眼至極,等秦晉和李豫離開長安以后,得再想個理由也將其一并轟了出去,到那時長安朝廷上,還有誰能撼動她的地位呢?
不過那都是后話,當務之急是盡快將李侗扶上太子之位。只要兒子的太子之位穩當了,黨附者將如過江之鯽一樣靠上來。
倒得那時,黨羽勢眾,正好可以把李亨的舊日親信一打盡,只要事成,就算李亨醒過來,恢復了健康,恐怕也難以再如以往一般掌控局了吧!
張皇后又似不經意的看向李輔國,恰巧李輔國也在看著她,兩人竟又默契的點了點頭。只是張皇后心中卻暗罵其閹豎,一切塵埃落定止嘔后,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此人!
……
秦晉離開了太極宮以后,僅帶著十幾個隨從趕往左衛軍所在駐地,廣平王李豫一向以軍營為家,去那里,一準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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