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皇宮,安慶緒瘋了一樣在殿內咆哮著,怒吼著。
“尹子琦哪去了?你們都是吃著朝廷俸祿的重臣,怎么到了關鍵時刻倒成了旁觀者一樣呢?”
政事堂有三位宰相,此時一位北上去了范陽,一位被困在城外的軍營無法脫身,最后一位更是獲罪下獄。現在的政事堂沒了宰相,安慶緒也沒了商量的人,便把三省六部可以召集到的頭頭腦腦都召入宮中。
然而,臣子數目雖多,卻沒有一個人能拿出可行的主意。甚至于在此次召集中,安慶緒驚恐的現,權負責守御洛陽的大元帥尹子琦居然失蹤了,重臣們對此人的行蹤竟也是一問三不知。
“難道朕養了一群蠢豬嗎?”
此時的安慶緒怒意難平,隨手將御案上的硯臺、筆洗紛紛擲了出去,一個倒霉的官員正被硯臺砸中了額頭,登時鮮血四濺,隨之而來的又是殺豬般的慘叫聲。
即便如此,他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意,而是指點著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
大臣中有一位看不過眼,便出言抗議。
“陛下,天子責罵臣子可也,可以豬狗來侮辱臣子,豈非連陛下也一同……”
安慶緒更是勃然大怒,罵道:
“算養豬也能殺了吃肉,你們呢?難道還能讓朕殺了你們吃肉不成?”
當此之時,豬肉在人們眼中乃是**之肉,也只有窮人家才會當做肉食,但凡條件稍微允許的,則只以牛羊肉為主要肉食。現在安慶緒侮辱大臣們連豬肉都不如,這對于一般人而言是很難承受的。
罵完猶自不解恨,安慶緒當即招來禁軍。
“把這頭嘴硬的蠢豬拉出去,打,什么時候嘴軟了,再饒了他!”
這名大臣也算有些骨氣,被禁軍扯著衣領拖出去,口中卻兀自硬著:
“天子無緣無故羞辱,責打大臣,乃亡國之兆,亡國之兆……”
很快,殿外傳來了受刑的慘嚎之聲。殿內的大臣們一個個面面相覷,生怕安慶緒的怒火又泄到了自己的頭上。不過,災禍也不是他們想躲能躲過去的。
“朕讓你想辦法,一個有用的都拿不出來。朕問你們尹子琦的行蹤,也一問三不知。朕還養你們這些廢人作甚了?都想辦法,想不出來的,脫下冠帶袍服,滾出宮去!”
著,安慶緒指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位尚書,他只是覺得此人面熟,卻叫不上名字來。
“從你開始,吧,可有退敵之策?若當真可行,朕當場便擢升你近政事堂!”
朝廷三品以上的重臣一抓一大把,但能夠進政事堂的三品重臣卻是屈指可數。因為只要入了政事堂那是朝廷的宰相,若再往常,官員們都消減了腦袋想要擠進去,可現在傻子才會去呢!
所以,那被指了名的尚書在沉默了半晌后,向安慶緒跪拜稱罪,然后竟在殿上當場脫下了袍服冠帶。
這個舉動也把安慶緒驚住了,當殿扒掉袍服冠帶那是對臣子羞辱式的罷免,而此人居然寧愿受辱罷官,也不愿替自己出謀劃策,這再也無法容忍了。
只見安慶緒冷笑了數聲。
“想的倒是容易,以為扒掉袍服冠帶能身而退了嗎?”
陡然間,安慶緒的聲音放大了數倍。
“來人 ,拖出去打,打死了再送回去!”
這一聲喊,驚碎了其他人試圖有樣學樣以脫身的幻想,心知今日遇到這種暴戾無度的皇帝,怕是兇多吉少了。
外面的天色早已經黑透,大殿外此起彼伏的都是竹杖抽打在皮肉上的啪啪聲,而慘嚎之聲已經低不可聞。
“陛下,陛下,安大夫來了!”
聽到安守忠到了,安慶緒精神一震,現在滿朝的重臣之中,他也只信任這一位。
“快請大夫上殿!”
此前,安慶緒得知尹子琦失蹤的消息后,第一時間命安守忠去各門查勘具體情況,以穩定軍心、現在得知安守忠回來了,自然是緊張萬分。
安守忠途徑大殿門外,也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只見數十個人都被扒得赤條條的,趴在地上不知死活,可竹杖依舊不停的往他們身上招呼著。
好在安守忠帶回來的是個好消息,尹子琦雖然失蹤了,但各門的守備情況還是一切正常,只是在問起尹子琦的行蹤時,一干軍將諱莫如深。
安守忠看得出來,有些人尤其是尹子琦的親信部將是知道尹子琦的行蹤的,只是不想告訴自己而已。當然,他如果使些手段,也未必不能套出實情,但卻沒有選擇這么做,而是返回宮中,如實稟告了安慶緒。
安慶緒得報后,竟有些慌了,口不擇言。
“難道尹子琦棄燕投唐了?”
安守忠大搖其頭。安慶緒連不迭的問道:
“不是?那,那他作甚去了?連,連個準消息都沒有……”
“陛下,臣的意思是,臣也無法判斷!”
“這,這可如何是好!”
在得到安守忠這種回答以后,六神無主的安慶緒癱軟在御座上。然沒了剛剛責打大臣的威風。
驟然間,安慶緒又好似有了主心骨,騰地坐直了身子。
“安卿入政事堂,攝門下侍郎,統攬朝政城防!”
安慶緒從容跪謝,沉聲道:
“臣雖平庸,但也絕不會辜負陛下的信重!”
安守忠能力平平,當初安氏父子身邊能人猛將如云,他知道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自己出頭,便時時在人前裝作一副不爭的模樣,現在這個機會終于被等到了,他又怎么會輕易放過呢?
登時,安慶緒精神大振。
“安卿可有長策退敵?”
似乎早想好了答案一樣,安守忠從容答道:
“當務之急,堅閉四門,拖死唐兵!”
“堅閉四門,拖死唐兵……”
安慶緒跟著重復了一句,眼睛里流露出興奮的光焰。
“好,好辦法,當初秦晉能在長安拖垮了孫孝哲,咱們不能如法炮制,再拖垮他嗎?這可真是天道往復,報應好還!”
“陛下圣明,臣便是此意!”
安守忠在簡單的向安慶緒做了一番保證之后離開了皇宮,轉而到各門去實施自己的想法。為了堅守住洛陽城,他第一件事是下令封堵洛陽城大大的各處城門,連糧船進出的水路城門也不例外。
所謂封堵城門,可不是簡單的上鎖了事,而是拿石灰青磚一層層的部砌死。如此一來,外面的唐兵休想由城門處突破,城內的奸細也再難趁亂奪門,放唐兵進來。
做足了以上準備之后,在安守忠的謀劃里只剩下漫長的憑堅城而據守,完放棄了主動出擊的可能。
封堵城門之時,安守忠的親信曾稍有猶疑。
“嚴相公與曳落河還在城外,如果城門都封死了,他們……”
安守忠笑而不言,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眾將見狀,均恍然大悟,直道安相公手段厲害。
然而,在西面城墻的幾處城門,安守忠的封門政策遭到了幾處守將的堅決反對,甚至于趕走了派去砌死城門的磚瓦工。
得報之后,安守忠登時大怒,以前他不過是個副帥,自然對所有陽奉陰違的事理不理。可現在自己已經取代尹子琦,手中握有生殺大權,此時再有人敢抗命,又豈能輕饒了?
很快,安守忠帶著親信部眾趕去平息騷亂,不過卻現帶頭鬧事的,乃是尹子琦的舊部,是個名為趙九功的中郎將!
此人在軍中地位不低,手中掌握著洛陽北軍,是個不能輕易得罪而只能拉攏的人。當然,也不是沒有其它辦法,殺人立威這種事,古人已經做過了不知多少回,可安守忠卻另有打算,如果能將此人連帶著其麾下的兵馬都一并收入囊中,那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老夫封門乃是奉了天子敕命,九郎堵著不讓封門,不是在為難老夫嗎?”
泥瓦匠趙九功可以不留情面的轟走,可面前的安守忠是副帥,便不能隨意對待。只見他面露難色,道:
“并非末將為難安帥,實在,實在……”
安守忠看他言語間吞吞吐吐,心中一動,便問道:
“可有難言之隱?”
趙九功猶豫再三,終于還是決定如實道來。
“此事關系重大,還請借一步話!”
安守忠便如其所愿,屏退所有的親信,笑道:
“有何難言之隱,吧!”
“安帥明察,末將身負尹帥密令,今夜子時將率軍出城策應,如果逾期不至,尹帥的奇襲之策將功虧一簣,嚴相公與曳落河的困局也難解了!”
“甚?”
盡管安守忠知道趙九功有難言之隱,可聽他明白實情,還是被嚇了一大跳,尹子琦原來并非失蹤,而是偷偷出城,打算給嚴莊解圍,而且還謀劃了好大的一盤棋。
好半晌之后,安守忠平復了一下復雜的心緒,繼而又安撫著趙九功:
“九郎啊,此事關系重大,老夫一人也難決斷,不如與老夫即刻入宮,將此事原委稟明天子,得到了天子的允準,再光明正大的出兵如何?”(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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