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你怎么不去下地獄?老夫就算死了,化作厲鬼也要來索你狗命……”
絕望、歇斯底里,范長明就像一頭失去了理智的野獸,怒吼,悲鳴,如果不是鐵鎖加身,只怕立時就要撲上來把秦晉撕個粉碎。uukla但他畢竟已經(jīng)是年過花甲的老人,數(shù)年以來的逃亡生活使得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隨著體力漸漸不支,囚室內(nèi)也安靜了下來。
楊行走到范長明的面前,扳起他瘦削的老臉,冷冷的斥道:
“老東西,若非大夫堅持己見,豈容的你到現(xiàn)在還囂張放肆?”
“二郎,不要難為他了,送他上路吧!”
完這句話,秦晉輕輕的嘆了口氣,原他還存了一番整治教訓此人一番的心思,但見他狀若此刻時,又覺得這老兒也甚是可憐,三個兒子均慘死于亂世之中,不論他曾經(jīng)做過多少惡,也都遭到了應有的報應。
秦晉并非鐵石心腸的完人,僅憑范長明與繁素和長庚的關(guān)系,也難以將其繩之以法。
“秦晉賊,老夫死不……”
“上路”二字再一次刺激了范長明,立時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怒罵掙扎,楊行實在看不下去就掰脫了他的下巴。
很快,便有軍吏將其拖了出去,聞得掙扎悶哼之聲來遠,秦晉扭過頭來,又輕嘆了一聲。
“有時候活著,恐怕比去死更要折磨人,范長明如果現(xiàn)在就死掉,也算一了百了,不必再為那些傷心恨事銼肝鋸腸。此去西域有萬里之遙,風餐露宿,險阻重重,加上這種身體上的雙重折磨,世間恐怕沒有比這更殘酷的了!”
很明顯,楊行對秦晉的話很不以為然。
“大夫恐怕一廂情愿了,像范長明這種人只要一天大仇未報,就會像跗骨之蛆一樣纏著你,西域又如何?只怕就算天涯海角也要回來報此大仇呢!”
秦晉聳了聳肩,范長明的三個兒子之死與其并沒有直接原因,他只覺得范長明把所有的仇恨都放在自己身上,有著不出的荒誕。還是楊行看得透徹,也是作為旁觀者自然會耳目清明的因由。
“范長明老兒的心思也不難理解,他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叛唐投賊導致大兒子和二兒子先后死于亂軍之中,兒子又因為心懷著忠義之心,不恥父親所謂,羞憤自刎。若細細追究,三子之死都與他有脫不開的干系,可他因何還要遷怒于大夫呢?到底還是心中沒有擔待,不愿承認三子因己而死的事實,如此便會有一個心安理得借口,只要活著一天,這個借口就會不斷的驅(qū)使著他報仇……”
秦晉舉頭望著門外,“西域距離中原有萬里之遙,就算他想要報仇,僅憑那風燭殘年的老骨頭,怕也再無可能回來了!”
“大夫若聽得末將一言,便當處死此人,誰知道將來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呢!”
兩人正話間,忽有軍吏急惶惶來報:
“大事不好,一股亂兵劫走了李嗣業(yè)……”
聞言,秦晉和楊行都是一愣,楊行率先發(fā)問:
“李嗣業(yè)在皇城內(nèi)有重兵護持,亂兵是怎么闖進來的?”
“回將軍話,剛剛發(fā)現(xiàn)了一處隱秘的地道通往皇城外,想來,想來亂兵是經(jīng)由地道入城……”
這兩個消息都過于震撼了,李嗣業(yè)被劫走如果他與亂兵合流,事態(tài)或許就要超出了他們的掌控和預計。皇城有地道通向外面,也就意味著皇城內(nèi)也并非絕對安,誰知道這諾大的皇城還有沒有地道存在。
“當務(wù)之急,必須從速驅(qū)趕民兵返回各營!”
“大夫放心,民兵們雖亂,卻只是一部分,八成以上的民兵已經(jīng)在安排返回民營,留下些人裝裝樣子,否則那些躲在暗處的宵們還不肯輕易露面呢!”
秦晉點了點頭,心道幸虧有范長明策劃行刺的插曲,如果自己在離開洛陽趕赴河東以前不排除了這個隱患,后果便不堪設(shè)想。
“不如趁此機會將李嗣業(yè)一并……”
楊行話的同時,以右掌為刀,做了個劈砍的動作。
他的這個提議被秦晉當場拒絕。
“李嗣業(yè)素來忠義,又是所剩不多的沙場宿將,只要他沒有附敵為禍就不能隨意處置!”
除了李嗣業(yè)以外,秦晉又加派了人手去保護房琯、嚴莊等人,這些人也有著相當?shù)挠绊懥Γ呀?jīng)丟了個李嗣業(yè)絕不能再丟了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很快,亂兵的消息陸續(xù)被送到了皇城之中,作亂之人的身份也浮出水面。
“崔冀?”
這是個連秦晉都有些不甚在意的名字,此人官拜中書舍人,是跟隨房琯東征的僚屬,在兵敗軍覆沒以后,也是幾經(jīng)波折才被神武軍所救。在秦晉的印象里,此人低調(diào)又有實用之能,因而便讓他署理了河南尹的差事,想不到竟被此人鉆了空子。
“他打的什么旗號?”
“打的是誅滅亂黨的旗號,,大夫有不臣之心!”
聞聽此言,秦晉直覺陣陣頭疼,想不到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反對自己。但他馬上又恍然,這個崔冀一定是以為自己必死,所以才敢跳了出來。
還多虧了秦晉聽從楊行的建議,以詐死之計,將那些尹某于暗室之中的宵們都引出來,就如治療濃瘡一般,將之一個個挑破。
“既然崔冀已經(jīng)露頭,大夫也不必躲在此處,豎起纛旗碾壓過去,哪個還敢抵抗?”
秦晉點了點頭,現(xiàn)在必須快刀斬亂麻,以求將騷亂的影響降到最低。
“烏護懷忠何在?”
“末將在此!”
……
李嗣業(yè)待看清了面前之人,便從容問道:
“崔舍人如何偏偏將老夫綁了來?”
站在李嗣業(yè)前方的正是署理河南尹崔冀,他趕忙上前一揖到地,又語重心長的道:
“秦晉死有余辜,皇后殿下看準了他狼子野心,才……才叮囑下官瞅準時間撥亂反正……”
李嗣業(yè)有些詫異,問道:
“莫非秦晉中毒箭而死并非謠言?”
崔冀得意的點了點頭,多少人要取秦晉首級而不能,他只稍用了些雕蟲技就輕而易舉的將其置于死地,這份自得絕對是當之無愧的。
“現(xiàn)在只要李將軍指揮將士們一舉攻破皇城,神武軍便是砧板上的魚肉啊!”
李嗣業(yè)掃視了崔冀身后的所謂“將士”們,大都是脫離民營的民兵,看規(guī)模也就三五千人的樣子,皇城城高數(shù)丈,比洛陽的外墻也不遑多讓,就憑這些沒上過戰(zhàn)場的生瓜蛋子?也把殺敵克城想象的過于簡單了。
像崔冀這種人善于陰謀詭計,卻未必懂得陣戰(zhàn)之事。
“莫怪老夫直言,就算秦晉已死,神武軍群龍無首,就憑舍人這三五千人馬也絕非對手!”
聞言,崔冀面色微變,看向李嗣業(yè)的目光里已經(jīng)帶上了許多不滿之色。
“為朝廷社稷斷頭流血就我輩夙愿,難道當此機會還要眼睜睜的錯過嗎?”
孰料,李嗣業(yè)卻縱聲大笑,又面帶鄙夷的俯視著崔冀。
“禍國亂民者如此大言不慚的,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秦大夫乃克復東都的功臣,就算有驕縱之舉也自有朝廷法度約束懲治,似你這等陰謀暗殺,既壞了朝廷法度,又做了安氏叛賊想做而不能做之事,當真是親者痛而仇者快……老夫若掌兵權(quán),第一個要斬的便是你這等厚顏無恥的自利人!”
“你,你……”
崔冀被驚得目瞪口呆,他以為秦晉斃命在先,此時只要抬出張皇后這尊真神,李嗣業(yè)必然會欣然與之配合,可哪又想得到此人性子竟如此執(zhí)拗。
“如何,你還要把老夫也殺了不成嗎?”
李嗣業(yè)指著崔冀的鼻子質(zhì)問。
“李,李嗣業(yè),你當真活膩了?崔某不介意成你!”
只見李嗣業(yè)縱聲大笑。
“那就快快動手,老夫情愿引頸就戮,也不愿與你這等奸佞之徒搭上干系,壞了一世名聲!”
這時,崔冀也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他來是情急之下嚇唬李嗣業(yè),并無打算當真將其處死,誰知道人家根就不怕死,現(xiàn)在正如一腳踢在了鐵板上,真真為難死了。
崔冀見硬的不行,立時又軟化了態(tài)度,陪著笑道:
“將軍笑了,下官不過是,開,開個玩笑而已,不必當真。不管如何,洛陽城內(nèi)的局面木已成舟,請將軍為了江山社稷,也無比站出來領(lǐng)這個頭,穩(wěn)定軍心!”
然而,任憑崔冀如何勸,李嗣業(yè)只橫眉冷對,完是一副不屑與之為伍的模樣。
崔冀終于失去了耐心,一跺腳又氣急敗壞的威脅道:
“李嗣業(yè),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沒了你崔某便拿不下洛陽城嗎?”
李嗣業(yè)只冷哼連連,卻并不答話。
兩人僵持間,一名民兵屁滾尿流而來。
“報!大,大事不好,秦,秦大夫沒死,帶著胡騎甲兵正滾滾而來……”
崔冀一蹦三尺高,難以置信的上前揪住那民兵的領(lǐng)子喝問道:
“當真瞧見秦晉未死?”
“秦大夫的纛旗真真切切,至于,至于纛旗下的人是不是秦大夫,人,人也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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