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以公示的形式頒布,這在以往數十年間是極其罕見的,但也讓百官們知道了天子此時的下落。rg
“既然天子安然抵達靈武,咱們就該陳情,讓秦大夫派兵將天子接回來……”
“怎么接?天子在長安時就已經病體支離,萬一舟車勞頓,路上再有個閃失……”
“那也不能君位虛懸啊,朝廷里總得有人坐鎮!”
“依我看,天子回來還不如不回來,回來了也只會帶來無休止的內斗,內訌,否則長安又何至于陷落?”
“陸侍郎慎言,慎言啊,眼下長安剛剛克復,可不能再起這些論調了。”
“我錯了嗎?天子只要回到長安,第一件事就要是削秦大夫的權,這種事也不是頭一次了,百官們的眼睛都是雪亮了,誰看不明白?只是沒人敢罷了。當初抵抗孫賊叛軍守衛長安的時候,秦大夫算是力挽狂瀾,可結果又如何了?還不是打敗了孫賊就被百般的打壓嗎?宰相們攛掇著,后宮妃嬪還要禍國亂政……”
這位姓陸的侍郎是激動,把他周圍的官員都嚇得不敢搭茬,這可是在明晃晃的指摘天子的不是,哪個敢輕易的吭聲呢?的確,李亨繼位以來,打壓功臣,放縱后宮干政,而后宮干政所造成的最嚴重的后果就是長安城的陷落。
長安自大唐立國百多年來,雖然也曾遭受過巨大的威脅,但卻從沒有陷落于蕃胡之手,至德三年的深秋注定要為唐朝的歷史抹上一筆濃重的恥辱。
換言之,這位陸侍郎將導致長安陷落的矛頭指向了天子,如果天子需要為此負責任的話,恐怕也只有退位一條路了。
“難道,難道要讓天子退位以謝天下?”
有了陸侍郎的帶頭,圍在他身邊的官員們膽子也大了不少,居然有人提議讓天子退位。
“退位?”
當這番話即就換來了一陣噓聲。
“天子不退位又如何?中了風疾,半身不遂,連生活都難自理,更別提日理萬機了。否則,何至于讓張氏那個賤**亂朝綱?當年武后的例子還在眼前,怎么就視若無睹呢?”
來去,百官們的心翼翼都漸漸不見了,話也來大膽。
“哎,那不是夏尚書嗎?”
一眾官員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須發花白的紫袍老者顫顫巍巍,邁著方步走了過來。
禮部尚書夏元吉原是個沒人在意的角色,忽的就在一夜之間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偏偏夏元吉對這種眾星捧月般的待遇十分受用,亦是暗地里感慨,想不到老了老了竟又時來運轉。
只因為搭上了秦晉這條線,又將與吐蕃副相簽訂條約的差事辦得漂漂亮亮,回到長安以后逐漸就負責了許多實權差事。
就在剛剛,秦大夫曾親*代了,讓他考校在京諸皇子的品德才行,這分明就是將選拔太子人選的重任擱在了他的身上啊。
眼看著官員們又呼呼啦啦的圍了上來,夏元吉笑呵呵的按照品秩高低為先后順序一一見禮,他不嫌麻煩,只怕一點疏忽,一點照顧不到就惹來了非議。如果就此落下個得志猖狂的名聲,今后也就沒臉行走于朝堂上了。
夏元吉是謙恭和氣,百官們對他的印象就好。
“夏尚書此番功勞當入政事堂了吧?”
許多人都在暗自議論,認為夏元吉入政事堂做宰相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只在于時間的早晚。
其實夏元吉也想過,認為自己入政事堂的把握還是挺大的,畢竟秦晉那里需要有人在朝堂話。而且,夏元吉還知道一個旁人所不知道的信息,那就是秦晉并沒有入政事堂的想法,如果秦晉不入政事堂,勢必要在政事堂扶植親信力量,是以剛剛的談話里,他也明確的表示了自己的一片忠心。
直到現在夏元吉還記得秦晉臉上的笑容,那明顯是不加掩飾的高興。
但是,這些是不能為外人道的,表面上還要裝作無欲無求的模樣。
“莫要亂講,哪個入政事堂,豈是夏某人可以的算的呢?”
“夏尚書別謙虛了,如果夏尚書進不了政事堂,哪個還有資格入政事堂呢?吐蕃納貢稱臣的國書上還蓋著夏尚書的印信呢……”
逼迫吐蕃人簽訂條約的確是夏元吉最得意的一樁差事,雖然自己口中從不主動提及,但旁人若提起來還是得意的嘴角下意識上揚。不過,他馬上警醒的告誡自己,萬不可在人前露出得意之色,這是要遭人嫉恨的。
“條約簽訂,大唐駐兵吐蕃,都是秦大夫運籌帷幄,致使吐蕃兩敗俱傷,夏某不過是撿了現成的便宜,來,來也是慚愧啊……”
偏偏夏元吉是的謙虛,聽在旁人的耳朵里,是篤定夏元吉即將進入政事堂,言語上也是恭維巴結。最后還是那位陸侍郎到了點子上。
“夏尚書,天子頒下詔書要在諸子中選拔才能德行著者為太子,這事可是前所未有過啊。”
確實,唐朝歷代皇帝冊立太子都是極為謹慎的,所立之人也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技能不過于無能,也不能鋒芒畢露,事實上對皇位最大的威脅者就是太子。所以,自打高宗以后的皇帝對待太子都是防備重重,一方面要選定格合適的繼承人,另一方面又不能讓太子的勢力過于膨脹而威脅到自己。
比如*慘死的太上皇,第一個太子李瑛就是死在他這個父親手里,第二任太子亦即是當今天子李亨,由于有了哥哥的前車之鑒,事事都夾著尾巴做人,從來不敢招搖。即便如此,也在一系列的政治事件中遭到了太上皇的無情打壓。所幸,太上皇當時并沒有廢掉太子的意思,因而李亨身邊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其人倒一直是安然無恙。
在場的每一個官員哪個不了解這些圍繞著太子的恩怨故事呢?今日一道天子詔書輕飄飄的就要選立太子,也難怪官員們心中狐疑。
夏元吉故意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諸位不要胡思亂想,這的確是天子的意思。天子的身子諸位也清楚,所以選立太子不僅僅是要一位儲君,更是要一位能擔當起匡扶社稷重任的天子啊!”
這些話他可以毫不避諱的出來,因為秦晉馬上也要就選拔賢能的標準向朝野公布,至于具體的流程,還要進一步的研究。所以,能的他不諱言,不能的則一個字都不會提。
天子詔書里關于選拔太子只輕描淡寫的幾個字,現在夏元吉的則是官員們所不知道的,這關乎到朝廷格局以及未來的走向,是以一個個都凝神屏息,仔細聽著他的每一個字。
“以德行才能為評判標準,白了就是亂世立賢,否則……”
到此,夏元吉忽然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了,便笑著擺擺手。
“不了,不了,都懂便好!還請諸位同僚行個方便,放老夫過去,老夫這身上還擔著秦大夫交辦下來的差事呢……”
眾官員聞言,趕忙閃開了一條通路,夏元吉馬上就邁著方步,走一步搖兩搖的去了。
夏元吉一走,官員們又炸了鍋。
剛剛的一番話雖然都是套話,又欲言又止,遮遮掩掩,可誰都看得清楚明白,什么選立德行才能兼備的皇子,穿了就是要選個聽話的,倘若再弄一個強勢的皇子上來,豈非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因此,一些頗有些想法的人便意識到,立誰為太子都不重要,因為即便有了太子,在這長安城里的算的還是秦大夫,神武軍的虎威早朝中早就沒了敵手。當年的伊尹和霍光可以廢立君主,那也是有朝廷禮法的約束,難以將大權獨攬長久下去。而秦晉的大權獨攬,是實打實的以軍功夯實的,再加上李唐宗室和一眾將相們不爭氣,更使得他的威望彼消此長。
“秦大夫這是要做魏武王啊!”
“噤聲,噤聲,這些昏話豈是能亂的?”
那個聲音顯得很是激憤,調門又高了起來。
“如何?他做的,我就不得?”
眾官員都像受了驚的雞子一樣紛紛躲了開去,生怕離得那人近了會將霉運帶到自己的身上。
細看去,不過是個著深綠色常服的官員。
“敢問兄臺品秩幾何,作何差遣啊?”
“張某刑部員外郎,并無具體差遣!”
聞言,眾人都是捧腹大笑,區區一個員外郎就敢不自量力的對朝廷重臣胡亂指摘,真是好不量力。
官員們的大聲很顯然刺激了這個姓張的員外郎,只見他怒目圓睜,忽然仰天悲鳴哀嚎了起來:
“列祖列宗……”
話還沒完,便忽然由署名副衣甲的禁軍出現在官員們面前,有的上前扯住了那位張姓員外郎,有的則堵嘴……
“議政之地,混亂喧嘩,可知犯下了幾條禁律?”
罷,也不給那張姓員外郎申辯的機會就將其拖死狗一般的拖走,只留下了一眾官員們面面相覷,大眼瞪眼。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