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天驚雷,第五琦被震的身子發顫,耳朵嗡嗡直響,但此時他已經顧不上身體的不適,因為他剛剛目睹了此生絕未見過的駭人場面。rg數十個實心的帖彈丸裹挾著熱浪發出陣陣破空之聲,在第一次落地之后迅即又彈跳向前,濺起的泥土和碎石四處飛濺,里許外的一處院墻,竟生生被砸的轟然倒塌。
第五琦曾經做過邊軍司馬,也見識過陣前大戰的境況,自問如果這七十門火炮面前的是血肉之軀組成的軍陣,其所造成的殺傷力簡直難以想象。不論威力,單單就是這震耳欲聾,堪比驚雷炸響的火炮聲就足以嚇破一大群人的膽。
不過,鄭顯禮的臉上卻沒有第五琦所預料中的得意,恰恰相反,他的臉色十分嚴峻,似乎很是惋惜,又很是低落。
“將軍試炮成功,何以愁眉苦臉啊?”
鄭顯禮指著不遠處的炮陣,嘆了口氣。
‘第五相公請看,炮陣中有五門火炮因為維護不利,已經炸膛,不堪使用!’
第五琦順著鄭顯禮的手指望去,果見有幾門火炮在試射之后變得面目非,觸目驚心,原厚重的鑄銅炮管從炮身中斷炸開,斷裂的黃銅茬口閃著鋒利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他暗暗咋舌,想不到火炮的威力竟如此巨大,就連任性十分之強的鑄銅都能炸裂。
“難道這叫*的物什,威力竟能毀滅金鐵?”
鄭顯禮默然點點頭,損失了五門炮令他心疼不已,此時早就沒了閑談的興致。然則,第五琦心中還有許多疑問沒能解開,便連珠炮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問題的拋了出來。
“*威力如此驚人,為什么不大規模的裝備軍隊?”
“如果裝備了軍隊,是否有可能被敵國學了去?”
“*的制造都需要什么東西……”
鄭顯禮整理了一下心緒,淡然答道:
“秦大夫過,一支軍隊的戰斗力不只在于用什么武器,關鍵是要有著堅定的信仰,鋼鐵一般的紀律,兩者若都能做到,便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火器雖好,但技術過于簡單,敵國只須假以時日研究,三五年內就可以造出來,所以啊,強軍之根還是在人!”
這番道理的第五琦有些發懵,難道那些普通的軍卒也要有堅定的信仰嗎?那么,這個信仰又是什么?至于所謂鋼鐵一般的紀律倒十分容易理解了,神武軍以軍紀森嚴聞名于各軍,這已經是盡人皆知的秘密了。
思忖間,第五琦的手便不經意撫在了斷裂的炮身上,鋒利的茬口登時就在他手掌心割了道一指寬的傷口,殷紅的血液汩汩涌出,疼痛感令他猛的收回了手臂。
第五琦看著倉場上的炮陣,心里繼續盤算著,*的造價他還不太清楚,但已經大致估計出了七十門炮所需耗費的黃銅,如果悉數鑄成銅錢,可抵數十萬貫。
同時,他又覺得,就算花費如此巨大的數額也是值得的。
“真想看一看炮陣殲敵時的場面,一定痛快極了!”
第五琦身負扭轉財政虧空局面的重任,因而沒有任何機會離開長安,更別提到靈武去觀戰了。
鄭顯禮道:
“短時間內炮陣還不能形成預期的戰斗力。”
第五琦問道:
“這是為何?”
“第五相公應該已經注意到了,這里操炮的都是軍器監的工匠,他們都身負絕技,根不可能上陣殺敵,因而需要另行訓練炮兵,訓練炮兵熟練的操控一門炮,并非三兩日功夫可一蹴而就的。”
第五琦有點掃興。
“難不成攻打靈武時,這些火炮就沒甚用處了?”
“也不盡其然,火炮依舊可以發射,但效率和許多戰術動作是沒法完整的做出來的!”
忽然間,鄭顯禮話鋒一轉。
“秦大夫過,*除了可以用在銅炮身上,還能用在一種身管更細的“火炮”上面,粗細大致也就相當于長戟的木桿……”
第五琦覺得奇怪,火炮造成了長戟木桿的粗細,難道用來打蚊子嗎?
緊接著,鄭顯禮就給出了答案。
“一旦這種火器問世,便可取弓箭而代之,以往訓練弓手至少以一年為期,打造長弓也要三兩年的功夫,弓手更要選拔身前體壯,尤其是膂力過人的軍卒,這就大大的限制了弓手的規模。一旦有了這種細身管的火炮情形就大不相同了,非但幾日功夫就能造出一把來,訓練也只須三五日,同時又沒有身體條件的限制,就算婦孺也可以輕易的操作……”
實際上,鄭顯禮在這些話時,他也很難理解這種細身管的火炮怎么能夠單兵攜帶操作,至于大規模的生產制造,以軍器監工匠現在的水平,還遠遠達不到要求。
如果鄭顯禮都覺得有些天方夜譚,就更別提第五琦了,他覺得鄭顯禮是陷在了對秦晉的盲目崇拜當眾,以至于秦晉些什么都將被無條件的奉為真理。
在第五琦看來,有這些火炮就已經足夠了,就算敵國能仿制出來,那也是三五年,甚至七八年以后的事情了。
有這么長的時間,唐朝早就肅清了叛亂,繼續開疆拓土也不是不可能。
鄭顯禮抬起頭來,看看已經漸漸隱沒在天邊的一輪紅日,道:
“不這些了,眼看著天黑,就到了宵禁的時刻,無故縱馬,可是要受罰的,昨日下吏便因為剛剛回城而不清楚治安條例而犯了禁令,今日有軍法官送達了處罰的公文,二十鞭子是躲不過的!”
第五琦馬上道:
“不知者便不怪,治安條例可以加上這一條……”
鄭顯禮知道,秦晉是絕對不會加上這一條的,他制定軍法向來以簡潔為標準,絕不會弄出一些雜七雜八的條條框框來解釋每一條律例,這么做只能使軍法執行的效率降低,從而耽擱了正經事。
他又想起了舉報自己的李凱芳,此人舉報自己違反條例,風格依舊,但他在兵部員外郎任上斂財三十萬貫,這就有些過于駭人了。
“不知第五相公聽了么,李凱芳因為斂財而被抄家,下吏與其有過不少公事上的接觸,此人能力不俗,又修身極正,應該不會坐下這等事情,也許其中另有隱情也未可知呢……”
羅里吧嗦的了一大堆,第五琦總算聽明白了,原來鄭顯禮是打算為這個舉報了他的李凱芳求情。
不過,朝政之事可不是過家家,前一天還指證這個人有罪,第二天就無罪開釋?顯然,這種行為是極不靠譜的!
“大理寺已經審結,證據確鑿,難道大理寺卿周文正也有問題嗎?”
周文正至于不至于,沒人敢斷定,但他手底下的僚屬們可沒有幾個是省油的燈
第五琦馬上從白費功夫的遺憾中醒悟過來,這個鄭顯禮看樣子是個方正之人,此人口中的李凱芳似乎也很方正,難道當真是大理寺強行栽贓?他十分清楚官場上的各種規則,如果周文正打算巴結自己,就算李凱芳沒有問題,也很有可能生生捏造出問題來。
他很情形當初自己沒有親自操刀,否則現時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好,某記下了,回到政事堂就著人去徹查此事,如果李凱芳當真冤枉,便準定還他清白!”
經過這一番談話以后,鄭顯禮在第五琦心中的印象又深刻了許多,此人不計前嫌,能夠秉公處事,如果在開元天寶乃至至德年間,恐怕在長安熬不過兩年,就得因為不分眉眼高低被貶黜出京,弄不好就算破家身死的也屢見不鮮。
當然,世家大族出身的清流除外,像他們這些濁流出身的官員,除了左右逢源、曲意巴結還能做什么?
第五琦很清楚,自己能從戶部侍郎平步青云而進入政事堂做了宰相,還不是因為巴結上了夏元吉?而夏元吉垂垂老朽,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混吃等死,如果不是因為秦晉的看重,又怎么可能當了宰相之首?
至于鄭顯禮,他發的有點看不明白了,在秦晉的首先能人比比皆是,出身世家顯貴的更是多如牛毛,為甚偏偏要對鄭顯禮這種直性子偏愛有加呢?
腹誹終究是腹誹,他萬萬不會掛在嘴上,也不會寫在臉上。只見鄭顯禮鄭重一躬,謝道:
“下吏替同僚謝過第五相公!”
第五琦笑道:
“某當真看不明白鄭將軍的行事,李凱芳不顧同僚情誼而舉報你,你卻不計前嫌為他項,當真看不明白……”
鄭顯禮爽朗一笑。
“以事論事,鄭某若因為些許事就記恨同僚,豈非與那些肚雞腸的婦人一樣了?”
這話的第五琦臉上真真發燒,發紅,他的處事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睚眥必報。總而言之,哪怕是一丁點芝麻谷子的事,他也要掰扯明白了,讓針對自己的人付出相應的代價。只有如此,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再想害他時,便會三思而后行!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