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坊青龍寺,往日香客摩肩接踵的場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隊隊甲葉森森的軍卒,這里囚禁著大量獲罪的權貴子弟。作為打擊陰謀叛亂者的直接結果,不論政事堂還是神武軍都不希望看到這些人出現意外。
所以,早就人滿為患的監獄并不適合囚禁這些有罪的世家子弟,相較而言青龍寺作為場地提供方,然后由神武軍派兵看管,則成了最好的結果。
因為香取寺直接參與了叛亂了緣故,該是佛門清凈地的各大佛寺都變得噤若寒蟬,他們或是害怕受到牽連而遭受無妄之災,或是原就心懷著鬼胎,因為心虛而惶恐不安。
青龍寺的寺產并不多,在個大佛寺中算是最“窮”的,所以趁著亂世大量瘋狂的兼并土地自然也就沒有他們的份。而且,清丈土地一開始,青龍寺就極為配合,不但公開了所有的財產和土地,就連依附于土地的佃農也都打算悉數交與朝廷,讓他們自立門戶。
這個自立門戶的背后可有著太多的舉措,想要自立門戶便必須擁有自己的土地,換言之,青龍寺的長老們已經商定可以舍棄一部分寺產,來支持佃農們重新成為良家子。
當此之時,所有的地主豪強,不論佛寺還是勛戚世家,都玩命的斂財,兼并土地,青龍寺的做法就像一股清流,很快便吸引了秦晉的注意力。
為此,秦晉還特地叮囑政事堂要對青龍寺的所作所為予以表彰,并發布公告,在朝野上下樹立典型。
由此之后,青龍寺竟搖身一變,隱隱成了長安城內的佛寺之首。其它佛寺見狀雖然不是滋味,可畢竟狠不下心來搞什么割肉喂鷹的把戲。
獨孤延靖憤怒的扔掉了分派給他的一塊冷馕,在他看來,看守們每日用籮筐裝滿了冷囊,一塊塊的分發給他們,這種行徑與喂豬,喂狗還有差別?從就錦衣玉食的人又怎么可能受得了這種屈辱?更何況,那冷囊硬的幾乎可以用來當石頭砸人。
“十二郎啊,聽話,趕緊把馕吃了,否則便要再餓上一日,用不了幾天的功夫,怕就要撐不住了啊……”
青龍寺里關押了大概有三四千人的勛戚權貴子弟,每一家但拎出來都有著顯赫的祖上,耀眼的家世,可現在被人豬狗一樣的關押在一起,圍著豬狗都咬不動的食物,甚至連水也不管夠的供應。
每人每日,除了一塊冷硬的馕餅,便是淺淺的一碗冷水,若是不夠,餓了、渴了也只能等著明日放飯時才有。
獨孤家是唐朝的貴戚大族,僅僅男丁就有數百人,他們原都裹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突然間從天上跌落地獄,都變得無所適從,甚至于歇斯底里。
“吃了,也不過是多茍活幾日,我寧愿餓死,也不受這屈辱!”
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們是被香取寺叛亂牽連進來的,其實也不是牽連進來的,實則他們獨孤家就是幕后的策劃者。這還要好好“感謝”新一任年輕的家主獨孤延熹。
獨孤延熹曾是神武軍中的人物,因為屢屢與秦晉做對,險些丟了性命,后來總算是在族中人力保的情況下,免于一死,甚至連爵位都不曾被褫奪。如果是平常人,死里逃生之后必然會夾著尾巴做人,好好的享受這大富大貴的人生。但是,他的心里一直裝著這個仇,不搞死秦晉,便死也不會瞑目。
只可惜,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神武軍甚至都沒有親自出馬,就被訓練了半年的金吾衛給收拾的干干凈凈。
獨孤延熹作為策劃者首犯已經被單賭關押,他的命運可想而知,即便不死,下半輩子也絕不可能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了。
獨孤延靖的一番話令眾任不禁聞之落淚,一想到某天之后他們就要被推上法場,一個個人頭落地,便都悲從中來,哀聲一片。
“都哭甚哭?獨孤家祖上的好男兒,從來都是戰死沙場的,今日不過要給脖頸上添個碗大的疤……”
“十二郎,住口!”
話的老者顯然是獨孤家頗有些地位的人,獨孤延靖終于忿忿的閉上了嘴巴,可他看著族人們那副慫包軟蛋的模樣,就經不住要再痛罵一頓。
“哪個聒噪?不怕軍法處置嗎?”
獨孤家所在的這處院落里哀聲一片,亂哄哄的聲音終于驚動了看守,三名幅甲裝的神武軍軍卒虎視眈眈的發問,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收住了哭聲,就連一直憤憤不平的獨孤延靖都閉上了嘴。
獨孤家的子弟們早就有人對獨孤延靖不滿,便馬口嘲諷的低聲嗤笑:
“嘴上的比誰都好聽,結果如何,見了人家帶甲的還不是乖得像母狗一樣?”
這話就的狠了,獨孤延靖閉嘴只是不想吃眼前虧而已,但被這充滿了惡毒的話架上去之后,想要跳下來便千難萬難了。頭腦發熱之下,獨孤延靖當即吼了一聲:
“某獨孤延靖,我等雖是囚徒,可也有權力吃得夠喝的夠吧?就算早晚看頭,閻王也不收餓死鬼……”
神武軍的軍卒哪里會和他做口舌之爭,只見一個頭目模樣的帶甲軍卒伸手一指獨孤延靖,便立即有兩名身量魁梧壯碩的軍卒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像拎雞一樣揪著獨孤延靖的衣領子便往外走。
獨孤延靖羞憤莫名,一邊奮力的掙扎著,一邊高呼: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看守們離去,留在身后的有嘆息也有嘲笑,許多人看來,獨孤延靖不過是自討苦吃而已,現在所有人都自身難保,還有誰會在乎他的死活呢。
獨孤延靖被拎到了另一處院落,預想中的拳打腳踢并沒有出現,他赫然發現這處院落中竟站著一位紫袍大吏。他真想喊一聲冤枉,獨孤延熹的陰謀的事情,他一概不知,為何卻要受到牽連,將在不久之后便要告別人世了呢?
但是,出于世家子弟的驕傲和尊嚴使然,這一聲冤枉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最終只能是憤怒的瞪著那紫袍大吏。
“獨孤家的十二郎,果然不怕死!”
獨孤延靖忽然發現,自己竟認識這面前的紫袍大吏,正是當朝宰相韋見素之子,韋倜!
韋倜比獨孤延靖大了一輪,差了幾乎一代,但輩分上卻是相同的。而且,韋倜因為有個軟弱的父親的緣故,在世家子弟的圈子里向來都是被奚落的,今日誰又能想得到,他們的地位差距已經懸殊到望之不及了。
“十二郎,韋某奉政事堂之托,處置涉亂的世家子弟,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或可饒你們死罪!”
“當,當真?”
自古艱難唯有一死,就算獨孤延靖口口聲聲的表示并不畏懼死亡,但當他聽可以被饒過死罪時,竟還是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剛剛聽錯了。
韋倜道:
“你沒聽錯,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饒!”
獨孤延靖馬上覺得自己應該表現的有骨氣一些,便昂頭抗聲回應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殺便殺,何必惺惺作態!”
韋倜笑了。
“韋某是不是惺惺作態接下來你就知道了,朝廷很快就會頒下天子詔書,令有罪之人充軍安西,你們或許可以堂堂正正的再以軍功掙回從前的富貴和榮耀!”
“當,當真?”
獨孤延靖再一次不爭氣的結巴了,戰死沙場是每一個熱血男兒都幻想過的,但由于出身使然,他的長輩們都不愿意他去戰場上,將腦袋別在腰帶里去做陣戰廝殺。而今,竟是因禍得福,可以從軍殺敵了,雖然是以一種既不光彩的方式被充軍,但這是在以為必死之時陡見到的光輝和希望,欣喜、激動、難以置信都讓他的身體不可自制的發著抖。
“還愣著作甚了?回去好好想想吧,馬上便會有人為你們提供必要的東西,不想無足輕重的死去就抓牢這次機會吧!”
至此,獨孤延靖終是沒能再繼續叫囂,而是低下了就有些虛張聲勢的頭顱。
韋倜吁了口氣,又淡然道:
“青龍寺現在以軍法管轄,聚眾嘩鬧,二十鞭子是免不了的,忍一忍,一會就疼過去了!”
二十鞭子抽在獨孤延靖的身上,鞭鞭見肉,皮肉的碎屑合著血噼啪橫飛,獨孤延靖幾乎咬碎了牙齒,硬是忍住沒有叫出一聲來,就連行刑的軍卒都忍不住暗暗加了聲好。
這種能忍住疼痛的硬漢可是不多見了。
二十鞭子聽起來不多,又不會傷筋斷骨,但抽到人身上,幾乎可以使得整個背部的皮肉面目非。獨孤延靖的后背便是如此,乍一看去幾乎沒有好地方,如果處置不當,潰爛流膿生瘡,最后在痛苦死去也不是不可能。
韋倜顯然是顧念舊情的,命人簡單的為他清理了一下傷口,又上了藥,然后以干凈的麻布條緊緊的裹纏好。
“軍法歸軍法,人情歸人情,回去好好養傷,養好了才有機會上陣立功,重新帶著榮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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