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乘船從香港前來西關(guān)，一路之上屢屢看到衣衫襤褸的流民筑堤修路，身為駐華公使他自然清楚遠東這個古老的帝國今年遭遇了罕見的大范圍的嚴重的自然災(zāi)害，只是沒想到廣州附近會聚集數(shù)量如此之多的災(zāi)民。??
聽的易知足這話，他自然明白對方的意圖，當(dāng)即不假思索的道：“貴國遭遇如此大的自然災(zāi)害，我們深感痛心，也希望能夠進行力所能及的援助，請放心，我們會盡快開工。”
著，他微笑著道：“先生這次可算是幫了咱們大忙，可還有其他要求？”
“這事得以盡快落實，主要還是咱們總督大人高度重視。”易知足含笑道：“他們想向貴國的銀行借貸一筆資金用以賑災(zāi)，閣下應(yīng)該清楚，元奇此番在江南也蒙受巨大的損失，而且這次遭災(zāi)范圍很大，元奇沒有能力象以前那樣進行賑濟。”
借貸？而且還是清國朝廷借貸？文翰不由的遲疑了下，易知足接著道：“貴國去年開始就爆了嚴重的經(jīng)濟危機，銀行大額資金目前應(yīng)該正急于尋找出路，我國政府急需大額借貸，這對雙方來，都是一件好事。”
稍稍猶豫下，文翰才道：“能否借一步話。”著，他走下了河堤，易知足從林美蓮手中接過傘跟了上去，兩人來到河灘上，文翰才緩聲道：“貴國不宣而戰(zhàn)，貿(mào)然出兵南洋，從西班牙和荷蘭手中搶奪了呂宋和爪哇群島，整個歐洲都為之震動。
先生對歐洲的格局很是了解，應(yīng)該知道，我國素來對歐洲大6采取的是均衡原則，西班牙和荷蘭兩國在海外的殖民地都已6續(xù)喪失，如今再失去遠東的殖民地，必然極大的削弱兩國的實力，這勢必影響歐洲的格局，這也是我國海軍為什么不搶奪呂宋和爪哇群島的原因。”
頓了頓，他接著道：“目前歐洲的輿論對貴國很不利，若非爆了經(jīng)濟危機，而且去年歐洲也是動蕩不安，怕是早已組建了強大的聯(lián)合艦隊進行東征，貴國這個時候提出大額借貸，還真不是一個好時機。”
征伐南洋，搶奪呂宋、爪哇群島，易知足壓根就沒將西班牙和荷蘭放在心上，畢竟兩國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雄風(fēng)，他最擔(dān)心的就是英國的反應(yīng)，畢竟英國在南洋有著不的利益，更掌控著馬六甲海峽，而且澳大利亞距離爪哇群島也不遠，大清占據(jù)爪哇群島，對英國的威脅可是相當(dāng)不。
文翰這番話透露的信息量不，看樣子，西班牙、荷蘭兩國是很不甘心失去遠東這塊富饒的殖民地，而且在游英國組建聯(lián)合艦隊重新奪回南洋群島，而英國方面似乎有些搖擺不定，否則也不至于不肯借款。
易知足略微琢磨了下，才道：“呂宋和爪哇大多島嶼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藩屬國，不過是被西班牙和荷蘭強占而已，如今我們是收回故土，這是我國內(nèi)政，不容任何國家進行干涉。
貴我兩國能有如今和諧的局面，實是來之不易，我們無意干涉貴國在南洋的既得利益，也不希望貴國損害我國在南洋的利益，更不希望因為這事影響東西方的貿(mào)易，當(dāng)然，如果貴國不在意兩國的關(guān)系，我們也樂意奉陪到底。
而且，我想，不論是法蘭西還是美利堅，應(yīng)該都十分樂意看到貴我兩國在南洋爆一場大戰(zhàn)，然后重新洗牌。”
見他態(tài)度如此強硬，文翰也有些意外，疑惑的道：“南洋群島自古就是清國的藩屬國？西班牙、荷蘭占據(jù)之時，清國還沒立國吧？”
“我的是中國。”易知足道：“如今的清國不過是中國的一個朝代而已，南洋群島在明朝之前就一直是中國的藩屬國，這都是有據(jù)可考的。”
頓了頓，他接著道：“我國這百年來人口急劇膨脹，目前已達到四億，人多地少，已到極限，再加上這些年自然災(zāi)害極為頻繁，不向外擴展，必然會爆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南洋群島氣候適宜，土地肥沃，極為適合移民開墾，對此，我們是勢在必得。”
相對于過十多億的世界總?cè)丝趤恚膬|人口可謂極為龐大，令人振奮而又壓抑，這是完完的土人口！文翰覺的嘴唇有點干，與一個擁有四億人口而且還有著性能最好的火槍——米尼槍的清國開戰(zhàn)，顯然是極為不明智的，況且上次戰(zhàn)爭，他們還吃了不的虧。
略微沉吟，文翰才開口道：“我會將閣下的意思如實的傳轉(zhuǎn)達給國內(nèi)，女王陛下必然會做出最為明智的選擇。”
英國人居然不同意借款，兩廣總督黃恩彤心里別提多郁悶了，聽易知足將緣由細細完，他轉(zhuǎn)而又擔(dān)憂與西洋各國爆大戰(zhàn)，真要如此，廣東又是當(dāng)其沖，當(dāng)即便道：“不會真的爆戰(zhàn)爭吧？”
“應(yīng)該不會。”易知足篤定的道：“如今英國在咱們大清有著眾多的投資，英國商人是不會同意開戰(zhàn)的，而且，不是為了國的根利益，英國也犯不著大規(guī)模遠征打一場并無把握的仗。”
遲疑了下，黃恩彤才道：“那這沙洲還給他們建租界不？”
“當(dāng)然得給。”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英國銀行不借款，還有花旗國，還有法蘭西不是，這事，制臺是始作俑者，屈尊去租界走走，先放出風(fēng)聲，看看各國銀行反應(yīng)，如今他們急于開拓我大清市場，應(yīng)該會很踴躍。”
黃恩彤倒也放得下身段，而且他也知道，易知足如今畢竟是丁憂在家，不方便以朝廷官員身份出面，當(dāng)即就頜道：“成，明日就去。”
幾人分手，回到磊園，才洗漱完畢，包世臣就滿臉喜色的趕了過來，一見面，他就拱手笑道：“恭喜大掌柜。”
恭喜？易知足笑道：“可是朝廷允準大舉移民南洋了？”
“不止。”包世臣笑著將才送來的邸報遞給他道：“恭喜大掌柜榮晉一等侯爵。”
一等侯爵？道光終于下旨封賞海軍征伐南洋之功績了？易知足心里一喜，接過邸報快的掃了幾眼，道光不僅是下旨封賞海軍征伐南洋之功，允準大舉移民南洋，并且還宣布呂宋、爪哇建省，并宣布一系列的優(yōu)惠政策鼓勵百姓移民南洋新建之省。
放下邸報，易知足含笑道：“看來，讓朝廷賣呂宋田地讓朝廷徹底放下心來，早知道如此，就主動上折子了。”
包世臣在他對面坐下，搖著折扇道：“朝廷最為擔(dān)心的，莫過于大掌柜收買人心，割據(jù)南洋，呂宋那些個土地讓給朝廷賣，確實是讓朝廷疑心盡去，如今看來，召回主力艦隊，反倒有畫蛇添足之嫌。”
召回主力艦隊，是包世臣提議的，聽的這話，易知足一笑，“先生無須自責(zé)，當(dāng)初誰能料想朝廷態(tài)度會如此逆轉(zhuǎn)，心謹慎些，總無大錯。”
話才落音，林大安快步而來，在門口向二人見禮后，便上前稟報道：“四日前，廣西潯州協(xié)副將李殿元率領(lǐng)所部官兵圍剿平南花州拜上帝會，大勝！據(jù)悉，洪秀在金田緊急召集附近會眾腦，預(yù)計近幾日有可能公然起事。”
這么快就動手了？易知足不由的一楞，算算尚且不到四個月時間，黃殿元的動作夠快的，略微沉吟，他才道：“洪秀，可就是洪火秀？”
“是，洪秀是他后面自己取的名字。”
微微點了點頭，易知足吩咐道：“密切關(guān)注，隨時稟報。”
待的林大安退下，包世臣才疑惑的道：“大掌柜怎會如此在意廣西的情況？莫非這拜上帝會很不一般？”
“確實不一般，拜上帝會不是一般的會黨可比。”易知足隨口道：“廣西的局勢原就極為混亂，各種武裝沖突愈演愈烈，如今又遭遇大旱，著實令人難以安心，我一直著人密切關(guān)注。
西江流域活躍著一股‘艇匪’，湘桂邊界地區(qū)有支李沅所領(lǐng)導(dǎo)的武裝力量，廣西腹心地帶有以陳亞貴為的武裝力量，另外，土著居民與客籍居民之間亦市場生大規(guī)模械斗，地方的團練武裝，也是極不安分。
而這個拜上帝會一直是嚴守中立，積攢實力，其組織也甚是嚴密，非天地會之流以及一般的地方武裝力量可比，是以，我一直著人密切關(guān)注。”
包世臣緩緩搖著折扇道：“洪秀，此人志向不，確實非一般會黨腦可比。”
易知足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先生認識那洪火秀？”
“他一個廣西會黨腦，老夫怎會認的？”包世臣緩聲道：“他自己取的這個名字可是大有玄機，秀二字拆開，就是禾乃人王，禾通我，就是我乃人王，這志氣豈能？”
“我乃人王，這是要做皇帝。”易知足著一笑，“如此來，他取這個名字，乃是為了明志！”
包世臣笑了笑，道：“大掌柜可是擔(dān)心這拜上帝會的起事之后，竄入廣東？”
“正是。”易知足順水推舟的頜道：“廣西緊臨廣東，潯州府一帶順著西江而下，不消幾日就能夠進入廣東，這也是我一直關(guān)注廣西局勢的原因。”
“大掌柜這心操的可真夠?qū)挼摹！卑莱疾辉谝獾牡溃骸白笥也贿^是一群烏合之眾，怎及得上訓(xùn)練有素，火器精良的元奇團練，稍存理智者，也必然不會來犯廣東。”
“先生的是。”易知足笑道：“元奇家大業(yè)大，在下倒是有些患得患失了。”著，他緩緩點了支香煙，朝廷封賞征伐南洋之海軍將士，宣布呂宋爪哇建省，允準大舉移民南洋，這足以明道光的心意了，明擺著的，道光是誠心讓他進京入值軍機。
偏偏這個時候，在他的安排下，在廣西官兵的逼迫下，拜上帝會又可能提前起事，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到了這個地步，洪秀鐵定是要提前造反了，早就厲兵秣馬，蓄謀造反的拜上帝會定然會倉促起事！
眼下這個局面，他是該置身事外，任由局勢糜爛，還是該積極協(xié)助朝廷剿滅拜上帝會？毫無疑問的，拜上帝會攪亂風(fēng)云對元奇來是絕佳的機會，但這個代價也不是一般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喪生在這場戰(zhàn)爭中，而且對地方經(jīng)濟也會造成巨大的短期難以彌補的損失。
利大弊也大，兩個極端，令他頭痛不已，見他抽煙沉思，包世臣也不攪他，不過卻是隱隱覺的這個拜上帝會怕是很不一般，能讓易知足密切關(guān)注的事情，可沒什么事。
兩個人悶葫蘆一般的相對枯座不語，林美蓮端茶進來，見的這情形不由的暗自奇怪，方才包先生進門不是滿臉喜色，怎的一轉(zhuǎn)眼如此沉悶了？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易知足卻開口道：“楞著干嘛？”
“怕攪了大掌柜。”林美蓮著趕緊上前為二人沏茶。
易知足一笑，“怕攪，也攪了不是，又何必進退失據(jù)？”
這話聽在林美蓮耳中，還以為易知足拿她打趣，包世臣卻是猜到他是在他自己，待的林美蓮?fù)讼拢艈柕溃骸按笳乒窨墒菗?dān)憂拜上帝會成氣候，攪的這天下大亂？”
易知足點了點頭，道：“廣西連年災(zāi)荒，湖廣、兩江今年又是大災(zāi)，拜上帝會一旦起事，很容易成氣候。”
包世臣道：“既是如此，何不轉(zhuǎn)告黃制臺，調(diào)集兩廣八旗綠營，乘早剿滅。”
“來不及了。”易知足著輕嘆了一聲，道：“廣西械斗成風(fēng)，各村鎮(zhèn)皆有地方團練，平日里筑堡掘壕，閑時訓(xùn)練，那些個百姓堪比積年老兵，論及廝殺經(jīng)驗，戰(zhàn)斗經(jīng)驗，絕對比多年未經(jīng)訓(xùn)練的八旗綠營強遠了，一旦起事，必然能大敗八旗綠營。”
聽的這話，包世臣不由的張口結(jié)舌，廣西百姓竟然強悍至斯？他試探著道：“總不至于派海軍前去圍剿吧？”
“真要主動請纓，朝廷和兩廣文武大員又該疑神疑鬼了。”易知足搖了搖頭，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還能怎么著，且由的他們先折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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