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二癱在地上掃了一圈，詐尸似的從地上爬起來，沖進(jìn)了城洞子！
6 死了四個，他想把尸體拖出來。
“你他娘的瘋了？”李方休一把拉住他，“要干啥？”
曹老二眼淚就下來了，“大劉老賈”
李方休使勁一甩，把曹老二趔了個趔趄。
“滾回去！別他媽給我找事兒！哪還有工夫讓你找尸體？”
完，也不管曹老二，去城洞子里整隊了。
都是新丁，頭幾波兒最為要命，得他和李賀兩人輪流帶隊。不然，新兵一見血，又沒人壓陣，很容易就崩了。
曹老二呆愣愣地杵在那兒，李大魁過來拉起他，把一塊肉脯塞到他手里，“趕緊吃，不定有沒有下頓呢！”
第二波人這時也下來了，都是輕傷或者連皮都沒擦破的。
這意味著，重傷和死去的一樣，也留在了城洞子里。
不過，幸好秀才沒事。
木然地把肉脯放到嘴里，和著手上沾的人血和汗泥。
有點腥
李賀和李方休輪著帶隊，等營都輪了一個遍，曹滿江和另外兩個都頭也帶隊去堵門。
一到兩盞茶換一波，從靠關(guān)外的洞子口兒，慢慢地往關(guān)內(nèi)縮。
不是鄧州營頂不出去，而死人太多，靠外口兒都堵上了，根插不下去腳。
儂兵根就沒有甲胄，大槍一捅就是一個窟窿，簡直就和割麥子一樣，一排一排的倒。
但是，架不住人多，前面的倒下了，后面就算不想上，也會被更后面的推著擠過來。
曹老二也已經(jīng)麻木了！
進(jìn)了洞子，見到穿爛衣裳的就捅，出來就靠在半墻上發(fā)呆。
而這趟，出來就見秀才靠在關(guān)墻上，兩眼發(fā)直，胳膊上一血口子，泱泱地滲著腥紅，李大魁正在給他包扎。
從開戰(zhàn)開始，李大魁就沒進(jìn)過洞子，挑出來三十來個歲數(shù)大的和他一起當(dāng)起了輔兵。
對于李大魁這次又滑了，沒人三道四，連開玩笑的都沒有，可能都忘了啥了。
從秀才腰間摸出一個扁壺，拔開塞子，登時酒香就出來了。
這是嚴(yán)河坊專門給廂營配的，里面是二兩酒精，受傷消毒用的。
“忍著點”
李大魁嘴里塞滿了肉脯提醒著，就要把酒往秀才傷口上倒。
不想，秀才聞言好像回魂兒了，一把搶過酒壺，胡亂往胳膊上一倒，剩下的一半兒仰頭都灌到了嘴里。
“他娘的，留點！”李大魁笑罵，卻沒阻止。“別灌迷糊了出不來，花秀才成死秀才了！”
秀才兩眼發(fā)直地嘟囔，“咱有大名兒”
老李沒搭話，拿棉布把秀才的傷口勒緊。
弄完了，才起身看向曹老二，“傷了沒？”
曹老二搖頭。
“那就好”
完，李大魁掃了一圈，對那幾十號輔兵嚷嚷道：“趕緊吃，到點了！”
那幾十人一聽，手上的活計不停，但往嘴里塞肉脯的速度卻快了幾分。
曹老二正在奇怪，就見李大魁往城洞子走了過去。
他一激靈，一把拉住李大魁，“你干啥去！”
在他看來，這“老鯰魚”滑就滑到底，老胳膊老腿的就別進(jìn)去了。
李大魁笑了，錘了他一下，“臭子！沒白疼。”
但是，卻沒停，直接到了曹滿江和李賀身邊。
曹老二感覺有點不對，給秀才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靠了過去。
李大魁也不廢話，“差不多了，儂人也不傻，等反過勁來，從關(guān)墻繞過去一包，就都堵這兒了。”
曹滿江點頭。
他們已經(jīng)在此堵了儂軍有一個時辰了，這要是后頭的宋兵再跑不了，那就只能閻王不給他留活路了。
“把那幾十人留給我，你帶著他們撤。”
李大魁橫了他一眼，“誰是營頭？帶大伙兒活命那是你的職責(zé)，別推給俺！”
老曹凝重?fù)u頭，“你比我有經(jīng)驗帶著他們活命的機(jī)會更大。”
老李笑了，“扯淡！他-媽逃命還要個屁的經(jīng)驗！？”
“好了，別爭了！”
老李好像換了一個人，語氣不容有疑。
“來，我們兄弟三個都得應(yīng)該留下，還你個情！”
“但是”看了眼李賀和城洞子里剛撤下來的李方休，“容我再自私一回，李家還沒后，我就一個頂仨了，讓他倆保條命，給李家留下種兒吧”
李賀不話，眼淚都下來了。大哥慫了一輩子，這是唯一硬氣的一回，卻是要用自己的命搶他們哥倆的命。
曹滿江雙瞳灌血，“我接的令！不能讓你來替我添這個坑！”
“你要真有心，就多帶點敢拼命的兵，少下點讓人送死的令。”
“就這么定了！”李大魁一甩手，轉(zhuǎn)向李賀。
“交給你個任務(wù)。”
“”
“把老二和秀才活著帶回去。”
“行！”
曹老二和秀才眼淚登時就下來了，兩人紅著眼睛同時嚷道：“我不走，我跟你一塊！”
“別使性子，不是時候！”
“我不管！”曹老二瘋了。
“我們老曹家就沒孬種，不用你賣我好！”
他是好話不得好。
“你他-媽耍了一輩子滑，當(dāng)了一輩子縮頭王八，這時候裝什么大尾巴狼？我不用你救！”
秀才也激動道：“要死一塊兒。你個老王八蛋不能扔下我！”
李大魁也有點控制不住的眼圈泛濕。
“我四十大幾，也活夠兒了，你倆娃子才多大點兒，連姐兒都沒睡過，啥是男爺們兒都不知道。填在這兒不值了”
“別犟嘴，要不我抽你倆！”
二人根不聽，大哭阻攔。
“老三，把他倆拉走！”
老李真想和這兩個娃子再最后幾句，他是個老絕戶，四十多也沒個家，這倆子，他一直當(dāng)自己兒子一樣看待。
但是，前邊眼看就頂不住了，沒時間讓他扯閑情。
當(dāng)下，李大魁回身沖歪倒在墻根兒下的兵士們?nèi)碌溃骸皞氐模懿粍拥模粝拢渌烁鸂I頭走！”
之前那幾十個老兵一聽到點兒了，猛的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一口灌掉扁壺里的烈酒，有的更是從懷里摸出點散碎銀子往兄弟們手里一塞。
“幫我稍家去！”
然后，便與傷重自愿留下的袍澤一道，拿起武器，聚攏到城洞子前。
終于到他們了！
李大魁整好了隊，最后看了眼眾人。
“秀才”
秀才被李賀箍住了胳膊，臉上的淚水和著血泥，哭出了兩條白溝兒。
“在呢”
“你大名兒叫個啥？”
“陳志揚(yáng)”
——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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