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只一見晏先生不發(fā)一詞，便曉得他的意思了。

    如今這時刻人心難測。

    可又怎么樣呢？

    隨即他面帶諷刺的一笑，朝著晏先生一字一字的說道：“不錯，各國自有自己的利益，既有利益，當(dāng)然會有各自的盤算。這便是人心……”

    晏先生凝視著陳凱之，也不由苦笑，忙是搖頭開口：“老臣只敢確定一件事。”

    “何事？”陳凱之詫異的看著晏先生，不解的問道。

    晏先生沒有猶豫，立即將自己心中所想所思說了出來。

    “若是戰(zhàn)事僵持，他們樂于坐山觀虎斗，想來，不會有其他的念頭。而對陛下而言，最可怕的卻是大勝或是大敗，若是大勝，各國豈會不知，陛下若是完勝，他們的宗廟，必定難以保全，因此，他們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所以，臣料定，他們勢必會背后暗中給大陳使絆子。而若是陛下大敗，他們也絕不肯消停，那時，必定會和胡人約定，趁此機(jī)會，與胡人一道，侵吞大陳。”

    晏先生面對憂色。

    “所以，在臣看來，現(xiàn)在維持關(guān)內(nèi)各國和平相處的可能只有一個，就是胡陳雙方，持續(xù)流血，即便是大陳勝利，那也是慘勝，軍隊死傷殆盡，民生凋零，即便侵吞了西涼或是大漠，也已筋疲力盡，到了那時，他們就可以趁此機(jī)會，要求虛弱的大陳，從大陳手里，分到一杯羹。”

    陳凱之點了點頭：“先生所言，確實有所道理，那就，看一看這赫連大松，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天氣已入夏。

    輾轉(zhuǎn)間，又過去了一月，新軍的操練，一直都沒有停止，這三四個月的操練，漸漸讓這些青壯們，對軍中越來越熟悉，他們操練的科目，已不再僅限于步操，而是自新兵營里，下放到各個步兵營、炮營。

    銀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關(guān)中大量的糧草開始囤積起來，征發(fā)的十幾萬輔兵，源源不絕的將戰(zhàn)略物資送至關(guān)中。

    而濟(jì)北的生產(chǎn)，卻是一日都沒有停下，數(shù)之不盡的軍資，也基本充塞了所有運河的水道，無數(shù)的船只來回運輸，蔚為壯觀。

    制定出來的軍事計劃，也大體在無數(shù)次修改之后，總參謀部，終于確定。

    雖然這幾個方案，到了實際戰(zhàn)場上，卻未必能做到按計劃實行，可是無數(shù)的方案、預(yù)案，卻隨時可以因為戰(zhàn)場的變化，隨時做出各種的調(diào)整。

    那赫連大松，卻已到了洛陽。

    如晏先生所料想的一樣。

    赫連大松似乎并沒有多大的興趣和大陳真正的進(jìn)行議和，只是進(jìn)宮，見了陳凱之一面，陳凱之看著這魁梧扎著辮子的胡人，口里嘰里呱啦一通。

    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胡人身邊的一個漢人身上。

    這個人……便是何秀，也即是胡名叫兀那圖的人。

    何秀便朝陳凱之淡淡開口說道。

    “陛下，赫連殿下的意思是，西涼皇帝乃是大汗之子，陛下西征，便如進(jìn)犯大胡，大胡將視陛下為大胡的敵人，現(xiàn)在大胡已調(diào)集了數(shù)十萬鐵騎，只要有一個陳兵出了三清關(guān)，那么胡人鐵騎以及西涼數(shù)十萬馬步兵，將會如洪水一般，殺入關(guān)中，還望陛下對此事，予以慎重。大胡和陛下，其實并沒有仇怨，陛下不可因為自己對西涼的野心，而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做出錯誤的選擇。”

    陳凱之笑了。

    他懶得聽這些胡話，卻依舊凝視著何秀，這個年過四旬，顯得干瘦，同時外表平庸的人，看上去如此平凡的人，卻能受到胡人的器重。

    他凝視著何秀，淡淡開口說道：“你叫何秀？你既為漢人，為何要為虎作倀？”

    何秀料不到，陳凱之居然不和赫連大松交流，反而是直接盯上了自己。

    赫連大松顯然也顯得疑惑，看著何秀，希望何秀翻譯陳凱之的話。

    何秀隨即翻譯了一通，赫連大松大笑起來，卻又嘰里呱啦的說了起來，似乎有點得意的樣子。

    何秀方才道：“陛下的話，臣已傳達(dá)給了赫連殿下，赫連殿下說，既然陛下要問臣私事，臣可以但說無妨。陛下突然對臣有興趣，臣實是意外，臣的祖上，其實也是陳人，不只如此，臣也算是出自詩書人家，因而早年，便中了秀才，只不過，此后屢試不第，明明心里又抱負(fù)，卻沒有施展的空間，此后臣便只得隨人去經(jīng)商，恰好在大漠，遇到了赫連大汗，大汗對臣，可謂是禮遇有加，以國士待之，臣心里感激不盡，自然愿意為其效勞。”

    他顯得很從容平靜，嘴角透著淡淡的笑意。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臣并不覺得，這是羞恥的事。何況，現(xiàn)在臣在胡地，已娶了胡人為妻，生下來的兒子，也與胡人無異，關(guān)內(nèi)，固有關(guān)內(nèi)的好，可在那大漠，也有大漠的好處。”

    陳凱之笑了，想了想，便開口說道：“可是你應(yīng)當(dāng)很明白，赫連大汗看重你，給你禮遇，并非是因為，當(dāng)真看重你的抱負(fù)，只是因為，你了解你的族人而已，他借你這把刀，為他效力，也不過是為了襲擊你的同族做準(zhǔn)備，你自以為是的禮遇有加，所謂的國士待之，不過是你用你同鄉(xiāng)、同族的血，換來你的所謂的施展抱負(fù)的空間。”

    “這沒什么妨礙。”何秀依然笑著，笑容中，并無一分慚愧，他徐徐道：“人都總是會死的，陛下是如此，臣也是如此，沒有人可以萬歲萬歲萬萬歲，而陛下所說的族人和同鄉(xiāng)，不也都會死嗎？既然遲早會死，那么臣賣與不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何況，赫連大汗，與其他大汗不同，赫連大汗一直學(xué)習(xí)漢話，了解漢地的情況，可見，他若真有一日入關(guān)，也定當(dāng)要做關(guān)內(nèi)的皇帝，而絕不是其他胡人那般，燒殺劫掠一番便驅(qū)兵而去，正所謂，天下的大位，有德者居之，赫連大汗為何就不可以統(tǒng)治天下的百姓呢？”

    這種人的思想，他真的無法理解，將千萬的生死竟是能說得如此云淡風(fēng)輕，如此的冠冕堂皇。

    聽到何秀這番言論，陳凱之竟是莞爾一笑，一丁點都沒有發(fā)怒，因為陳凱之似乎已明白了這何秀的心思了，于是他輕輕點頭：“既如此，那么你就該明白，你出賣了別人的同時，就可能要付出你無法承受的代價。”

    何秀收起笑容，很認(rèn)真的道：“臣只要今朝富貴，以后的事，與臣無關(guān)，臣也不會去多想，今日有酒肉吃，哪里顧得了明天呢？何況，最終誰會付出代價，卻是未必。”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