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笑了笑，旋即飽有深意的問道：“陳凱之這個人……你如何看？”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令慕太后更加小心，她不敢直視回答，而是輕輕抿了抿唇，略微思量起來。
太皇太后身上，實在是藏著太多的秘密，使她不得不處處提防，她甚至不知，太皇太后是否知道了點陳凱之的什么，于是猶豫片刻，便很道：“兒臣覺得，他是一個聰明人。”
太皇太后聞言，竟是笑了，旋即搖搖頭：“他不只是聰明，這世上聰明人很多，滿朝都是，不聰明的人，也絕不可能金榜題名，位列朝班，哀家要說，他是一個練達(dá)的人。”
“練達(dá)？”慕太后微微一愣，一雙眼眸微微睜大，很是吃驚的看著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嘴角不經(jīng)意的勾了勾，朝慕太后淡淡道：“便是什么事，都能把握好分寸，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他是大陳的宗室啊。”
說著，她微微皺眉：“哀家總覺得，不久之后，一場災(zāi)難就要降臨在大陳了，這場災(zāi)難，和十幾年前有關(guān)系，所以，大陳最需要的是能夠力挽狂瀾之人，這個人，或許可能是陳凱之，又或許不會是。”
“皇帝年紀(jì)太輕了，一個如此年幼的天子，怎么能承擔(dān)什么大事呢……”
她正欲侃侃而談，似乎還有一些別有深意的話想要說，而慕太后也用心的聽。
慕太后深知，母后說的話，定是有所用意的，所以她一定要認(rèn)真的聽著，細(xì)細(xì)分析母后是什么意思。
只是這時，卻有宦官疾步進(jìn)來，著急的喊道。
“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出事了。”
太皇太后揮了揮手，命人預(yù)備撤下膳食，一面不露聲色道：“什么事，這樣的緊迫？”
這宦官此刻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心弦，如實道來。
“錦衣衛(wèi)不知要做什么，突然封鎖了京里許多街道，不只如此，陳凱之親自帶著人，去了明鏡司，動了手……”
明鏡司……動手……
太皇太后聞言，眼眸掠過了寒光，娥眉皺在了一起，目光看向了慕太后，嘴角微微一挑。
“明鏡司是天子親軍，這樣的事他也敢做，他就不怕天下人笑話嗎？”
顯然，風(fēng)顏震怒了。
這絕不是開玩笑的事。
太皇太后沒有說一句他竟敢對明鏡司動手，因為對于太皇太后而言，明鏡司顯然是不甚重要的。
可她說的卻是，他不怕天下人笑話。
想想看，兩邊都是天子親軍，名義上，屬于皇家的直屬武裝，俱都仰賴宮中鼻息，現(xiàn)在錦衣衛(wèi)大水沖了龍王廟，天下人看了會怎樣想，這是要令皇家蒙羞啊。
這一句話，便立即道出了太皇太后真正的心思。
慕太后一呆，知道茲事體大，隨即也打起了精神，為陳凱之開脫：“定是出了什么事，將人叫來，一問便知。”
太皇太后臉色鐵青，不置可否。
這時，又有宦官來：“娘娘，趙王、梁王、姚公等人俱都到了。”
太皇太后冷冷道：“傳。”
過不多時，諸人入殿，顯然因為事態(tài)緊急，所以許多人一臉心急如焚的樣子。
尤其是姚文治，本來，這是親軍的事，和他這個內(nèi)閣首輔沒有絲毫的關(guān)系，可問題在于，他是內(nèi)閣首輔大學(xué)士，這事兒他想抽身都難。
何況，一旦兩個親軍鬧起來，勢必會引起朝治所不愿意樂見的。
此刻他在心里暗暗責(zé)備陳凱之，他覺得陳凱之真是能鬧騰。
陳贄敬和陳入進(jìn)聯(lián)袂而來，不過二人倒顯得氣定神閑。
太皇太后先是目光落在陳贄敬身上，淡淡問道：“你們也來了，怎么，事情如何？”
陳贄敬站出來：“兒臣對此，一概不知，只知道出了事，兒臣想著，這事兒非同小可，可不是鬧著玩的，兒臣現(xiàn)在是待罪之身，本該在家乖乖閉門思過，只是心里念著朝廷，這才趕來，其余的事，兒臣就不知道了。”
這句回答，可見陳贄敬這一次算是學(xué)乖了。
他可沒有添油加醋的說誰是誰非，反而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
這顯然是來瞧樂子的。
說真的，他還真是來瞧看戲的，想看看這陳凱之怎么死的。
太皇太后自然是看透了趙王的心思，不過趙王不折騰事來就不錯了，她也沒多責(zé)怪，而是抿了抿嘴，便看向姚文治：“姚卿家想來清楚？”
姚文治道：“老臣對此也是不知，聽說發(fā)生了事，這才來見娘娘，娘娘，此事非同小可啊，事涉皇家，不得不察。”
太皇太后吁了口氣：“哀家來此，本是想要頤養(yǎng)天年，在這萬壽宮里，好好的過日子，誰料到，你們倒好，竟什么事都尋到哀家這兒來，還真是永遠(yuǎn)躲不得清凈啊，不過，姚卿說的對，此事非同小可，陳凱之呢，陳凱之在哪里，還有王正泰，立即去傳！”
正說著，外頭又有宦官匆匆進(jìn)來：“不好，不好了……”
太皇太后皺眉，一臉不悅的問道：“什么事？”
“宮門外，出現(xiàn)了許多的讀書人，為首的，多是一些大儒，他們……他們……”
大儒……
太皇太后臉色拉了下去。
她瞬間明白了。
“他們說，親軍本該是宮中的親軍，為的是保衛(wèi)社稷，如今兩虎相斗，引發(fā)了巨大的民怨，他們身為讀書人，希望能夠拜見太后和趙王殿下，希望……”
“夠了！”太皇太后厲聲道：“來了多少人。”
“有三四百人，領(lǐng)頭的是一個學(xué)候，叫……”
太皇太后瞇著眼，本來這只是一場沖突或者說意外。
自然，這肯定會對皇家的名譽(yù)有損。
可是現(xiàn)在，性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群大儒和讀書人摻和了進(jìn)來，事態(tài)已經(jīng)開始擴(kuò)大，想來，很快士林清議，還有無數(shù)的坊間流言便會傳遍天下，一旦失控，就真正的是宮中顏面掃地了。
還真是好巧不好，這些大儒和讀書人竟跑來這兒發(fā)揮他們讀書人議論國政的職能啊。
其實在太祖高皇帝的時候，高皇帝就明令禁止大儒和讀書人不得隨意議論國事，可后來，隨著風(fēng)氣越來越開放，士林之中，議論國政的越來越多，又有不少天子，圖那廣開言路的虛名，甚至對此進(jìn)行鼓勵，以至于到了后來，便開始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現(xiàn)在……有人帶頭，又有這么多人參與，消息便如長了翅膀，片刻之間便要傳遍千家萬戶。
太皇太后瞇著眼，面色愈來愈冷，大袖狠狠一揮，厲聲道：“不見，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都不見！”
梁王和趙王二人，卻是對視了一眼，心里似乎了然了什么。
這一次大儒和讀書人實在出現(xiàn)的太快，背后十之**，是有人暗中慫恿。
這個人是誰？
其實趙王心如明鏡，那懷義公子可還在洛陽城呢，上一次吃了悶虧，又不能拿陳凱之如何，現(xiàn)在還在梁王府中養(yǎng)傷，心里對陳凱之，自是恨之入骨，正因如此，現(xiàn)在聽到了此事，怎么會放過這次機(jī)會。
顯然，懷義公子是嫌這一次事鬧的還不夠大，所以，背后煽風(fēng)點火了。
只要事態(tài)越嚴(yán)重，大陳就越無法息事寧人，一定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何況，太皇太后本就是要面子的人，特別是皇家的面子，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
陳贄敬面無表情，依舊還是置身事外的樣子，心里，卻忍不住笑了，這便是陳凱之四處得罪人的下場，殊不知，墻倒眾人推，平時過于跋扈，現(xiàn)在……不是生生的作死嗎？
“娘娘……老臣以為，還是見一見為好。”姚文治不禁道：“畢竟若是將他們擋在宮外，實在不好看。”
姚文治的立場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尤其是有大儒和讀書人參與，一旦這件事鬧開，原本天下人本就對親軍有所抱怨，若是士林清議一面倒的批評，這可就不太妙了，自己身為內(nèi)閣首輔大學(xué)士，若是一句話不說，不免那士林里，連帶著自己一塊罵了。
太皇太后面色非常不好看，目光微微一轉(zhuǎn)，看了眾人一眼，旋即便冷笑起來：“見什么，有什么可見的，這分明是有人在煽風(fēng)點火，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來，傳人，將人傳來，先將事情的因果弄清楚了。”
早有宦官急匆匆的奉命而去。
而另一邊，卻又有宦官急匆匆的來：“娘娘，鴻臚寺……鴻臚寺……有事要奏。”
“鴻臚寺。”這仿佛是趕巧似得，一下子，所有的事俱都一齊涌了來。
太皇太后面帶寒霜，目光越發(fā)的深邃，她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淡定的坐下，命人取了一副茶，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才淡淡問道：“請來，哀家很想看看，又出了什么事。”
過不多時，鴻臚寺卿王錚便心急火燎的趕了進(jìn)來，見到了太皇太后，拜倒在地，激動萬分的說道：“娘娘，出……出事了。”
太皇太后徐徐道：“不要急，有什么話，慢慢的說。”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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