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儉冷著臉對外頭叫著，外頭已有護衛(wèi)嚴(yán)正以待，一聽召喚，紛紛搶進來。rg
陳凱之卻是一笑，從方才的簡單粗暴中恢復(fù)了過來，依舊還是那個神采奕奕，彬彬有禮的樣子。
他朝張儉一拱手：“大宗師，學(xué)生只是證明一個道理�！�
張儉怒道：“你……你還想胡什么？”
張儉邊，邊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誰也沒料到，這個家伙竟是個危險分子，在這孱弱的身軀里，卻不知隱藏著何等力量。
這可是梨木的桌幾啊，張儉自信，便是尋常的武士，也絕不可能用這血肉之軀，就能一拳砸碎。
這是何其大的力量？至少在這里，此人倘若要行暴，完綽綽有余。
陳凱之卻是一副錯愕的樣子道：“大宗師，學(xué)生要證明的只有一件事�！�
話到了這里，陳凱之的語氣凝重起來。
其實方才連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自己的氣力竟大到這個地步，不過他的拳頭現(xiàn)在倒也疼得厲害，但是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就先不管這股疼痛了。
他一字一句地道：“學(xué)生要證明的是，若是學(xué)生真想要害鄭公公的性命，并不需這樣多的拳腳，只需一拳，便可以打……死……他！”
打死他三個字，自這個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少年口中輕描淡寫地出來，竟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為……大家現(xiàn)在都很清楚，這是真的。
現(xiàn)在沒有人再能否認(rèn)，陳凱之方才的那一拳下去，以鄭公公的老邁、孱弱，多半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既然如此，何須要這樣多的拳腳將這鄭公公打的鼻青臉腫呢？
此時，數(shù)十個護衛(wèi)已經(jīng)沖進來，個個按刀待命，一副氣勢洶洶，隨時要拿人的模樣。
陳凱之卻不將他們放在眼里，只是抬目凝視著張儉道：“方才鄭公公口口聲聲學(xué)生是想害他性命，學(xué)生幾次確認(rèn)，他都一口咬定，那么敢問，若是學(xué)生真要害他性命，當(dāng)時的酒宴里，何須這樣啰嗦？不過是一拳的功夫而已，現(xiàn)在的鄭公公，不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里話嗎？”
呼……
原來如此。
方才陳凱之的舉止過于粗暴，太過出人意表了，以至于大家都有點給嚇懵了，都沒有想到這一層上。
可是，這都是言之鑿鑿啊。
方才可是鄭公公親口的，他確定以及肯定，陳凱之是懷著要殺他的心思，可是……現(xiàn)在事實已經(jīng)證明，陳凱之若真要殺他，就是輕而易舉之事，可為何……不殺？
鄭公公頓時意識到了什么，兩眼一瞪，竟是啞然。
這是搬石頭砸了自己腳啊，他怎么會料得到，這個孱弱的陳凱之，竟是天生神力。
他不禁有些慌亂起來，忙不迭的道：“不，不，或許你并非是想殺咱也不一定，你……你……或許是咱記錯了�！�
呵……
就這套路，還想和我玩？
陳凱之心里冷笑，面上露出輕蔑露骨之色，道：“鄭公公確認(rèn)自己記錯了嗎？”
“記……記錯了，你下手的時候，留了一手，咱畢竟是宮里的人，你想必是害怕打死了咱，會給自己惹來麻煩，沒錯，就是如此�！编嵐缚诜裾J(rèn)。
陳凱之依舊毫無畏色，反是嘆了口氣道：“若是如此，那就更奇了�！�
“奇了什么？”張儉虎著臉，心里開始猶豫不定起來。
陳凱之笑了笑道：“若是鄭公公連這個都可以記錯，卻又口口聲聲他手里的玉佩乃是學(xué)生的，這不是很奇怪嗎？鄭公公忘性如此之大，可是大宗師卻貿(mào)貿(mào)然憑借鄭公公糟糕的記憶，而想要治學(xué)生這樣的大罪，只怕難以服眾吧。”
張儉臉色一凝。
是啊，一個食言而肥的人，他的話，怎么可以作為證據(jù)呢？
陳凱之心里想，推翻了他的證據(jù)，接下來便是要讓對方知道，自己并不好惹了。
這世上的事，陳凱之再明白不過了，想要保護自己，自然該講理，所謂有理走遍天下。
可是單憑有理還不夠，還得具有威懾力，得讓對方心里生出忌憚之心！
此時，陳凱之猛然大喝：“學(xué)生固然是位卑言輕，若是大宗師想要借這樣荒誕的借口，讓學(xué)生粉身碎骨，學(xué)生也無話可�？墒恰笞趲焻s要明白，若是大宗師如此草率的收拾學(xué)生，學(xué)生好歹也是府學(xué)生員，是有功名之人，絕不會輕易受辱，實在不成，就只好請恩師和親朋好友帶著太祖高皇帝的御書前往京師，到了那時，學(xué)生若還有幸活著，少不得要和大宗師與鄭公公再當(dāng)庭對峙一番。可若是學(xué)生死了，呵……學(xué)生固然微不足道，只是……大宗師和鄭公公，怕也未必能落到什么好吧？”
御書！
起那部御書，不過是太后‘臨時起意’頒賜下來的，其實沒幾個人當(dāng)一回事，甚至鄭公公都不知情，因為宮中對外的賞賜實在不少，沒有人對頒賜給一個生員的東西看重，所以在此之前，這里誰都沒有想起這事來。
可現(xiàn)在……大家猛然想起……
張儉色變。
這陳凱之若是果真有罪，除非是丹青鐵卷，或許還能救他，一部御書，不過是皇家象征意義的賞賜而已。
可現(xiàn)在，在案情不明的情況之下，貿(mào)然定罪，那么人家若是拿著御書去告御狀，結(jié)果就難料了。
張儉心里不免惱恨起這個鄭公公不靠譜，偏偏這時又騎虎難下。
而一旁的學(xué)官們終是打起了精神，他們自是偏于陳凱之這邊的，現(xiàn)在道理已在陳凱之這邊，陳凱之以玉石俱焚的姿態(tài)，已令張儉和鄭公公有些膽怯了。
就在這時，一個差役急匆匆地進來，稟告道：“報，金陵知府包虎求見。”
張儉面上波瀾不驚，心里卻是訝異起來，這個時候，這個金陵知府來做什么？
知府和他這個主考官，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一般情況，地方官是避免來見考官的，除非遇到了特殊的情況。
而現(xiàn)在，就在他要收拾陳凱之的節(jié)骨眼上，這知府竟是前來了，這……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頓時便明了。
大意啊，真是大意啊，這一次竟被這該死的鄭文給坑了。
他面無表情，心里權(quán)衡著得失，也是明白，這件事不能繼續(xù)下去了。
而今證據(jù)明顯的不足，王提學(xué)等學(xué)官已經(jīng)開始不滿，地的知府雖然位卑職淺，可畢竟是一地的父母官，是地頭蛇，再加上那一封頒賜的御書，除非陳凱之的罪名坐實了，否則后果很難想象。
想通了這個關(guān)節(jié)，張儉瞇了瞇眼眸，旋即正色道：“陳生員，此案確實有太多的紕漏，既如此，你下去吧。”
輕輕巧巧的一句你下去吧，便算是結(jié)束了。
鄭公公明顯有所不忿，面色非常的不好看，可他也知道大勢已去，他就是想借張儉之手收拾這陳凱之，而現(xiàn)在張儉下了這結(jié)果，就絕不可能追究了。
陳凱之只抿抿嘴，心里感嘆，這些人想要害我，可謂易如反掌，而自己想要掙扎求生，卻不知花費多少心機。
可即便如此，對方也不過是一句輕描淡寫，我陳凱之也只能乖乖退下，就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這是什么，陳凱之心里想，這便是這個世界運轉(zhuǎn)的規(guī)則，上位者尊，而下位者如蟲蟻。
作為底層，你便連活著都已不容易了。
陳凱之微微一笑，云淡風(fēng)輕，也是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人一樣。
可是如此，他是記住了一個教訓(xùn)，人要上進，這一次鄉(xiāng)試，自己勢在必得。
他面帶微笑，只優(yōu)雅地作了個揖，便旋身而去。
那前來通報的差役見侍郎大人默然無語，忙道：“那包知府……”
“不見�！睆垉�冷著臉，這陳凱之都放回了，還見這知府做什么。
“是�！�
………
陳凱之自文廟中出來，便見神色焦慮的包虎已站在停留在文廟外的轎子外等著了。
他似乎沒有進入文廟的準(zhǔn)備，見陳凱之出來，他才松了口氣，面上的焦色才緩和了些。
陳凱之忙上前朝他行禮。
包虎上下打量了陳凱之一眼，確認(rèn)陳凱之無礙，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便朝陳凱之苦笑道：“這個鄭公公真是無恥啊，想不到他竟是跑來和主考叫屈，更沒想到的是，這主考偏聽偏信，事情，老夫已經(jīng)知道了，無妨的，走吧。”
陳凱之微抬眼眸，看著包虎，驚愕地道：“怎么，府尊不是去拜見大宗師嗎？”
包虎卻是搖搖頭。
“我拜見是假，施加一些壓力卻是真的；何況這位主考大人，十之**也不會見官的，官來此，只是表明立場而已。倒是你運氣不差，竟是安然脫身出來，否則官少不得又要費一些氣力了。”
他挑了挑眉，陡然別有深意地凝視著陳凱之：“凱之，這一次，你學(xué)到了什么？”
陳凱之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學(xué)生只學(xué)到了一件事。”
“噢？”
包虎眼眸深深一瞇，一張褶皺的面容里滿是期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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